不知過了多久……
終於……
楚氏的工作畢竟不可能因此而懈怠,這是他慣有的生活。
而她這一次他會好好的等著,在她,醒來之前。
一夜寒冽的海風,吹得人頭痛欲裂,比喝醉還要憋悶昏沉,一個下巴泛起胡渣的清雋俊逸年輕男子,猩紅的冷眸掃著艦艇甲板之外的一整片深黑墨藍色的海域,漣漪都在輕柔地起伏飄動著緩緩一圈圈散去,他攥緊了自己掌心裏已經摔得有些四分五裂的手機,緊到裂開的碎片都險些狠狠紮到他的掌心裏。
昨晚,他找了沐染一夜。
在阮雲卿那裏說出的話,是假的,可等宴會結束時家裏的管家送來電池,阮雲卿雖惱火盛怒卻不能再發泄些什麽,隻是含著冷怒凝視著自己心神不定微微焦灼的兒子,冷笑著問道:“到底是哪家兒的姑娘這麽討你愛?放不了是個什麽原因?活兒好,還是就因為*的時候就發現是個處兒?”
男人迷戀女孩兒,霸占她,還能因為什麽!!
楚君逸的動作生生僵下來,裝好了電池,抿著蒼白緊繃的薄唇深深凝視了母親一眼,艱澀地吐出低沉沙啞的幾個字:“都有……”
這聲音,氣若遊絲,他自己都輕不可聞。
阮雲卿眼皮隨機重重一跳!繼而放肆冷笑,抱肩道:“那不就是錢的事兒?把第一回給了你,是那個賤人的榮幸!”
楚君揚被這樣齷齪侮辱至極的話逼得快要崩潰,僵著,隻凝視著母親淡漠蒼白地淺笑了一下,走出了喧鬧的晚宴。
一路,將黑色的賓利開得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風馳電掣!
直到想到是要去見她,心才緩緩安定下來,速度放慢,漸漸地想起要惜命來。
他記得昨日淩晨電話裏,那個小女孩明明心神焦灼卻努力裝作鎮定平靜跟他說話的口吻,在天都還沒有蒙蒙亮的淩晨車站裏,跟他說她家裏出了事要回去一趟,如果周日下午前能趕得回來,她一定會去天瀾碼頭跟他見麵。
淩晨五點,楚君逸還在夢中,那一瞬哪怕睡意朦朧卻想著一定要跟她一起去,這樣早的時間,她一個女孩子,家裏如果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何以把她從幾百裏之外的城市喚回去?
她很難,一定。
所以,一個人獨立堅強習慣了的沐染,說完了話要掛電話的時候,聽見楚君逸突兀的用惺忪沙啞的嗓音說“你等等,寶貝,我跟你一起去”,一時,呆呆地愣住了,心下,頓時好像有什麽從未被觸碰過的東西被輕柔地觸碰到了,好像很軟也很酸,纖長卷翹的睫毛顫了幾下,眼睛突然熱熱的,一時間車站裏所有喧嘩熱鬧的聲音都遠去,一身纖細的女孩兒站在那裏,有點什麽都聽不見了。
可就在此刻車站裏檢票的聲音響起了,沐染被這樣從未聽過的話而感動,卻知道現下的情況不允許,潮熱的小手攥緊了聽筒,略顯蒼白的小臉如雨後青山般清透動人,說:“來不及了,我的票要馬上檢,很快就要進站了。”
那一瞬,楚君逸在淩晨朦朧光線中穿衣服的動作,僵在那兒,簡直不知究竟怎樣才能幫到她。
“手機還有話費嗎?你先去,跟我保持聯係,我隨後就到。”他很快想出辦法。
沐染眼眶更加濕熱:“我的手機……出了省會沒有信號,聯係不上……你。”
楚君逸仿佛瞬間清醒,眼裏也熱熱的,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神獸,享受著最奢靡的生活卻偏生沒有半點自由。
那一瞬,他半穿著衣服僵在房間,聽著電話裏一聲聲檢票員催她檢票的聲音,半晌後艱澀地啞聲道:“小心。不管在家裏出了什麽事,無論用什麽方法,聯係到我。讓我幫你。”
沐染“嗯”了一聲。掛了電話,朝進站口奔去。
心酸地說出那一句,隻因,楚君逸知道哪怕他昨天是去成了傳聞中她的家鄉Z市,半途也一定會被阮雲卿逼命一般的電話追回來,邱家的慈善晚宴比什麽都重要,絕不可以耽誤。哪怕他一時半刻在外省不急著回來也沒辦法在快速之間趕回來,阮雲卿還要考慮著其他可能的突發和意外狀況,絕對!不允許他在那沒有保障的地方停留半刻!!
所以,多可悲?
可悲到他連這樣濃烈的愛意都要克製,不去找她,死死地隱忍著。
楚君逸隻想著晚宴結束後,去見沐染,帶她去個好一點的地方,在深夜的海麵上飄**就好像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樣,那時候哪怕逼問不出她心裏到底藏著多艱難的事,兩個人這樣自由擁抱相愛著的感覺,也是好的。
到天瀾碼頭時,時間九點十五分。
楚君逸當自己遲到了,瘋狂地跑遍了整個海岸去找她,他手機裏明明有幾個未接來電,是他該死沒接到的,可再打過去的時候,就再也沒人接,哪怕一直給他打到她的手機一直生生地打到沒電了,也沒人接。
電話是通的,她人在Y市。
楚君逸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很可笑,這樣隱秘的地下戀情,之所以能隱瞞這樣久,一是因為楚家二少在媒體和各種場合之下出現的機會少,他亦並不似楚君揚那樣張揚桀驁鋒芒畢露,所以除了高層和上流社會的人之外很少有人真的認識他。再者,他的沐染心思單純如水,不看娛樂八卦雜誌亦沒有時間去關注豪門子弟的隱私生活。
但這不代表,她身邊的朋友,同事,不會不認得他楚君逸。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而就為了這樣可笑的理由,楚君逸甚至借口工作應酬太忙,也因為她本身也很忙,而從未跟她的同學、朋友見過麵,吃過飯,哪怕是這一刻他找不到她,聯係不上她了,通訊錄裏除了她的名字,其他的,她的親人,朋友,與她有關的能找到她的!一個都沒有!!
楚君逸心如火焚。
瘋狂得飆車去了渭坪老街,跑到樓上去敲她的門,裏麵是黑燈的沒人在,她走之前還把門反鎖了,這是她的習慣。
樓下,看她的窗戶,也是緊閉著的。她在這能吃人吞人的Y市,從來,就沒有半點安全感!!
楚君逸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她以前打工的每個餐廳,每個曾經呆過的家教門戶,她愛去的甜品店,甚至每一次給家裏打錢的銀行自助儲蓄櫃……
沒有。統統沒有。
楚君逸在毫無一人的空**的艦艇甲板之上,吹了一整夜的凜冽海風。
直到渾身發冷,手骨僵硬,冷意凍入骨髓。
靜默了整整一夜的手機,震動起來。
楚君逸下巴上冒出來的青色胡渣讓他瞬間疲憊了好幾分,聽到聲音,一個激靈抓過手機來看,上麵,卻是阮雲卿的名字在忽明忽暗的閃爍。
海麵上,飄來**去的感覺像是根本踩踏不到實地,楚君逸想掛掉,心裏的那道坎卻始終翻越不過去,隻好接了起來。
電話裏楚君逸的嗓音很是沙啞,在阮雲卿聽來卻好像是完事之後那種曖昧不堪的嗓音,一時間原本藏著冷怒的心情愈發怒火滔天,質問他去了哪裏,難道這一整晚,都不知道給邱若彤那邊去個電話!!別的消息她是沒聽到,不過安插在邱家的眼線今天一早就跑來告訴她,邱大小姐那邊,不知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跟她的父母鬧翻了。
以邱家一家人的素養絕對做不出那種吵架胡鬧扇耳光之類的破事,隻是邱若彤性子倔強高傲,在國外又鍛煉得眼光品味高得嚇人,如今幾年後叫她回國乖乖進行商業聯姻已經是折損了她的驕傲,但也是遵從父母這諸多年的辛苦培養,作為邱家獨生女的必盡義務。這一次吵,聽不出是為了什麽而吵,兩邊爭得臉紅脖子粗,邱若彤漲紅了臉隻提了一句緩緩。跟楚家二公子的商業聯姻,再緩哪怕幾天,也是好的。
豪門的遊戲誰都玩不起,一旦訂婚,兩家人的商業利益就全綁在了一起。到時候哪怕她邱若彤想任性取消,不被這圈子裏隱形規則生生扒掉一層皮,毀掉邱家的半壁江山,是絕對不可能被取消的!
所以。慎重。
邱若彤那樣聰明高傲的性格,半點慌亂都沒表現出來,隻篤定地叫他們緩幾個月,哪怕是隻有一個月,都行。
楚君逸聽了這樣的消息,再聽著阮雲卿在那邊暴跳如雷地怒斥他到底是怎樣跟邱若彤相處的,心裏被壓抑的感覺隻是突然散了那麽一點點。
作為豪門的兒女,女人到底會比男人承擔的壓力少一些,聯姻,嫁娶,就夠了。
所以邱若彤敢於反抗,哪怕她極力的抗爭也隻爭取到這一點點。
夠了。
“我知道了……我同意她。”楚君揚艱澀地吐出了這幾個字,眼底的猩紅褪去了一些,心裏是既吊著又輕鬆了一些的,“媽,少逼我一些,哪怕我知道逼迫大哥對楚氏放權隻有我聯姻這一條路……也可以再等等……”
“……我不急。”他甚至寒心地祈盼著,能再多等一些時候。
“不急?”聽了他的話,阮雲卿禁不住紅著眼連連冷笑,“你看到你二叔三叔和姑媽的下場了嗎?看到他們是怎麽被楚君揚那個賤犢子一個不開心就徹底毀了的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都不肯相信,楚君逸,你是不是要等到這楚家異主!等到楚君揚把我們娘倆都從楚家掃地出門你才甘心嗎!!!”
楚君逸淡淡閉眼再睜開,氣若遊絲:“我懂了……我會小心。媽,我現在還有別的事……先掛了。”
高燒是從後半夜開始燒起來的,淩晨的時候楚君揚過去看她的時候輕輕摸到,眉心微蹙,想了想還是叫人過來看,帶了退燒針,第二次,在她沉沉的昏睡之中給她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