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上)
帝都菌第一人稱視角注意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散會!”
沉悶的會議終於在上司的一聲令下宣告結束。我伸了伸懶腰,轉轉麻了的脖子,起身開始收拾公文包。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兒。
“西。城!西。城!這兒~等會兒一起走吧!”我招呼著西城。
早晚上下班高峰的北。京城絕對是耀家一景,那不見頭不見尾的車流仿佛要吞噬一切,隻餘下荒蕪叢生的心。
沉默的車廂裏,我看著窗外搖曳的燈光獨自出神,沒和西城有任何對話。
“大哥?你怎麽了?”他終於還是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開口問我了。
我卻並不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
“西。城,你說,他們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什麽?”
“哼~60年前,他們要我拆城牆,我拆了;要我拆朝陽門、阜成門,我也照辦了;甚至20年前讓我推了四合院建大樓,我也。。。我也做了。。。你說,我都做到這樣了,他們為什麽還不滿意呢?
為什麽連最後剩下的胡同也不放過?到底。。。到底還要我怎麽做他們才能滿意呢?你告訴我,我還要。。。還要怎麽做?”我趴在方向盤悶聲低語,聲音有些哽咽。
“大哥。。。”西。城拍著我的肩,語氣有些淒涼。
車內一時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我抬起頭來對他笑笑,“明兒的會幫我請個假啊,因為你小子這點兒破事兒,爺清明節都沒休息,見天兒的不著家,回來你津哥該讓我跪搓衣板兒了。”
西。城破涕為笑的點點頭,“大哥,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他們拆的!”
我看著信誓旦旦的西。城,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的命運,半點不由己啊。
沒錯,祖國心髒,這個偉大國家的首都有著和他的地位相稱的高速發展和遠播的名聲,家裏家外贏得讚歎豔羨聲不已。
然而一切的發展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當別的城市想要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時候,隻需到代表當地悠久曆史的古建築跟前兒那麽一站,那奔騰的記憶就會如潮水般滾滾而來。
而我呢?我的過去早就湮滅在這匆匆的歲月中,無處可尋了。
青磚碧瓦,鍾樓鼓樓,□□,長安街。。。
誰能告訴我,我的過去要如何找尋?難道要在這鋼筋水泥的叢林之中嗎?
後來,我總是無數次的想起我和津津確定關係的那個晚上。
那是年底的一次緊急會議,都開了整整一天了,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大叫了,上司還在上麵慷慨激昂的講著什麽今年的大好形勢啊,十*五規劃啊雲雲。
哼~說那麽熱鬧!不就是拆了蓋蓋了拆嗎?罷了罷了,看我還有什麽好地兒盡管拿去好了!爺好歹也活了三千多歲了,早該看開了不是嗎?不過心裏怎麽就那麽堵得慌呢?
我偷偷摸出手機給津津發了個短信:一會兒等我6點散會,一起去吃飯吧!
想到津津,我鬱悶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些。這家夥真是口是心非的最好典範,那是比誰都嘴硬啊~寧願打碎牙往肚子裏咽,也不願意跟我說一點兒他的苦,他的難,當然,還有他對我別扭而深沉的感情。
嘿嘿~爺這麽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他會著迷也是應當的!不過我始終不願意往前邁一步,也許是沒確定自己的心意,也許是不想欠人情,也許是怕有天終會負了他,總之我寧願和他保持現在這種“哥們兒以上,傍肩兒以下”的距離!
什麽?你說我狡猾?嗬嗬~也許吧,傻了吧唧的當得了那麽多年帝都嗎?
不過沒想到,這次我居然失策了,上司不但沒有提前結束會議,還越講越起勁,等到終於散會時已經是九點整了。
本以為天。津早已回去了的我不緊不慢地走出辦公樓,卻在大門口看見了搓著手,跺著腳,不斷嗬著氣的他。當下就是一震。
“你。。。你怎麽在這兒?”
“不是吧?你開會開傻了啊?不是你叫我在這兒等你去吃飯的嗎?”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不可思議的指向我。
“這旁邊兒不是有飯館兒嗎?挨外邊兒傻站著幹嗎啊?”
“嗬嗬~剛才我看你還沒到,就猜你可能還沒開完會呢,又怕你出來看不見我,一想幹脆就哪兒也不去了,就挨這兒等你。”他吸吸鼻子,揚起凍得通紅的臉瞅著我。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要知道現在可是三九天兒啊,光在外麵站五分鍾風就刮得臉生疼,他就這麽站著等了我整整三個小時?
言罷,我看著他從懷裏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紙袋,遞給我說:先墊墊吧,我出門前現包的,我擱懷裏捂著了,應該還沒涼,你嚐嚐。”
他抬起忽閃的大眼望著我。他那平時無波無漪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閃動。
我接過紙袋,打開,赫然是他家的三絕之----狗不理!不但為了我特意做了包子,還在寒風凜冽中等我這麽長時間,單說這份兒情意就感動的我說不出話來。
我發誓,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和眼前的人就這麽過一輩子的衝動。
“也不知道是我太久沒嚐到他的手藝,還是我餓了太長時間的緣故,在咬下包子的那一瞬間,我竟然感到有淚花在眼眶裏打轉。
“喂!你不是哭了吧?堂堂帝都大人就算見了好吃的也別這樣啊!沒想到你還挺好伺候的~~唔唔~~”
他接下來的話全淹沒在我無比動情用力的擁抱中了,四周突然靜了下來。
“天。津,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我的語氣無比堅決,不容置喙。
我看著他的眼波在不可置信和懷疑間不停流轉,最終還是閉上眼,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輕聲囁嚅道:“你也知道,我沒有上。海有錢,沒有蘇杭漂亮,沒有廣。東開放,沒有。。。甚至沒有四。川會做飯,家裏太多人比我強了!”
“我不知道。。。我是說,你到底憑什麽愛我?我。。。我不想要施舍的愛情。”他偏過頭不去看我,任橘色的燈光在他瘦削的臉上染出一層層曖昧不明的光圈。
“憑你愛我!”我幾乎是用吼的喊出這句話的。
我能聽到他剛才那充滿自嘲的話裏的顫抖,這樣的他讓我感到心一陣陣揪著疼。
現在想想,那也許是迄今為止我們之間最肉麻的一次對話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就算在過去家裏最困難的時候,在他為了保家衛國弄的滿身傷痕的時候,包括我在內,家裏也沒有一個人見過他掉眼淚。
打落牙齒和血吞,胳膊折了藏袖兒裏。這一直是他的人生座右銘之一。
而現在,那個曾經我以為永遠掛著笑容的人,就這麽在我的麵前,毫無征兆的,撲撲籔籔的落下淚來。
他撲過來,主動環上我的腰,將頭埋在我懷裏悶悶的哭著,好不傷心。
“誒~你丫,你丫別蹭啊~純棉的!”我對胸前人的動作發出不滿。
“我就蹭~就蹭~反正你BK的有錢,再買去唄!”他沒有停下動作,反而更來勁的把眼淚鼻涕往我身上蹭。
少了男女的天然屏障,男人之間的擁抱原來是可以心貼心的,現在我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
胸前被打濕的衣襟和他傳來的有力心跳不斷提醒著我,我們終於在一起了。
愛人在懷,江山在後。君當如此,夫複何求?
我低頭細細嗅著他發間傳來的淡淡的洗發精香味,輕輕撫過他柔順的發絲,把他哭泣的臉更緊的埋在胸前。
津津,我希望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我麵前哭泣。
從今往後,我永遠不讓你哭。我在心裏暗暗發誓。
那個得之不易的擁抱持續了很久,久到我曾以為懷裏的他睡著了,周圍安靜的可怕,我們再沒有任何對話,隻有北方三九天裏凜冽的寒風呼嘯過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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