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形的威脅
無數參天大樹的巨冠遮蔽去了天空，茂密的樹葉從罅隙中吝嗇地漏出點滴陽光，陰影透過樹木的間隙投在地麵上。進入格蘭之森的隊伍雖多，但真正麵對這龐然大物時，卻好像是撒入大海中的沙礫，甚至連一點水花都無法激起，便已經徹底沉入了寂靜的樹海之中。
火熱的太陽從最高空，緩緩地落下，終於也沉入了地平線以下。
晚霞是一片片燃燒著的雲朵，這是太陽最後流淌出來的熱情。
“今天就到這裏吧。”菲娜說道，將目光轉向了黑發青年，“米狄，你覺得如何？”
“不妨再往前走半個小時，從這條小溪的流向來看，我們就快抵達分水嶺了，那裏會有避風處，水源也近，最適合當做紮營地。”
“好，就聽你的。”紅發少女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試煉已經持續了三天，一路上米狄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在事後都被證明是正確的，無論是從路徑選擇、營地選址、安全防衛、用水進食、便於逃遁各個角度上來看，都找不出任何毛病，更令人讚歎的是行動的速度還挺快。
其他三人當然也不是菜鳥，之前已經做過充分的準備，隻不過，和重生後的米狄那麽多年的冒險者經驗比起來，便隻剩下了佩服。
在無後援的情況下，在野外度過一周時間，對身心都相當有壓力，畢竟，魔法學院的院生就算再強，畢竟不是老練的冒險者，無法倒頭就睡，也無法在怪物們接近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醒來。長途跋涉、糟糕的食物、簡陋的休息環境、未知的危險，這些隱形的壓力，比戰鬥本身造成的消耗還要更大。
但依照米狄的建議，團隊即使在清理完怪物群落後，依然能夠保有足夠的餘力。用菲娜的話來說，“就算來30級的敵人也殺給你看。”
而每次夜晚的露營，他也都會親力親為，選擇合適的地點，保證睡眠的質量，並且一人擔當起守夜的任務。
第一夜過後，風暴女王便直接將向導的職責很正式地交付給了米狄。
這是認同，也是信賴，正是米狄最需要的東西。
於是，在接下來的試煉中，一切便變得十分輕鬆，隊員們甚至無需看地圖，隻要跟隨著米狄前進，便能夠很快地抵達目的地。
短短三日時間，他們已經通過了八座廢墟——各種級別的哥布林群落，牛頭人群落，貓妖群落等等，還有經過強烈變異後能夠施放不同魔法的怪物首領，全都毫無懸念地倒在了眾人的刀劍與魔法之下。
在戰鬥方麵，最強的無疑是風暴女王。
先不提米狄隱藏了鬼手，就算使用，也未必能有多少斬獲。菲娜的“魔彈女王”的頭銜可不是說說玩玩的，魔法師這一職業最基礎的“魔法飛彈”在她的手上，結合天賦的力量，簡直就好像是貫穿一切的暴風驟雨。
大部分時候，作為近戰係的米狄和莉莉安，幾乎不用出手，槍手西格蒙德隻要牽製，菲娜一個人的火力便能夠輕而易舉地掃平整個怪物群，之後還氣都不喘一口。
學院最困難的試煉，簡直就好像是郊遊一般，而且從目前的戰績來看，想必也將包括芬裏爾在內的其他隊伍都遠遠甩在了後麵。
不過，米狄心裏卻並不輕鬆。
盡管現在這支隊伍完全可以在格蘭之森裏橫著走，但問題在於那些如影相隨的刺客。
雖說知道魔法學院不可能放著漢密爾頓家族的千金大小姐不管，但負責監控的轉職者，頂多也隻有25級左右。而在記憶中，賽斯家族動手的時候，可是派出了三名28級的刺客！
那些刺客一上來就悄無聲息地殺死了暗中跟隨著的學院保護者，然後借助地形優勢將小隊切割開來。一人牽製住了西格蒙德和莉莉安，另外兩人擊中對付暗殺目標——菲娜。
然而，那時的菲娜展現出了驚人的潛力，雖然隻有21級，但光就各項能力來看卻已經達到了27到28級，再加上超乎尋常的魔法技術，瞬間便秒殺了一名刺客，於是形成了一對一的局麵。
若不是當時的自己太過愚蠢，隻有16級還不肯聽指揮，隻想著要跑，在那種情況下，菲娜絕對不可能被另外一名刺客擊傷。
這次米狄也達到19級，而且獲得了鬼手，爆發出來就是一張王牌。
問題是，現實也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試煉開始時還隻是猜測，那麽經過兩個晚上的守夜，通過對事先布置下的陷阱的查看，行軍中掉頭對蛛絲馬跡的探尋，再加上置身於荒野中最老練冒險者的直覺，米狄已經可以確定，刺客的等級，比前一世上了一個檔次。
這使得米狄心中的壓力又大了一分。
自己這三天來，費盡心思減少消耗，讓團隊始終保持精力充沛的狀態，一點一滴地積蓄起來的優勢，究竟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米狄在心中不斷思索計算著。
“今天就由我來守夜吧，你已經連續兩晚都守夜了。”簡單的晚飯之後，西格蒙德提出了建議。
“不必，反正白天戰鬥的時候我也沒花費什麽力氣，不如用在晚上守夜。”米狄婉言拒絕。
“沒必要勸他，西格蒙德。這家夥就是個頑固腦袋，而且，看樣子很想在菲娜小姐麵前表現一番呢，你替他擔心也是白擔心。”莉莉安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隻是眼中透露出的，卻並非惡意，而是一種激將的光芒。
作為未來隼之團最著名的格鬥家，莉莉安的多疑，米狄在前一世就領教過了，所以並不介意。況且他也很清楚，女孩並沒有惡意，隻是比較毒舌罷了，若是遇到真正的敵人，莉莉安是不會表現出攻擊性的，而是保持著沉默，然後突然爆發，一擊必殺。
“菲娜小姐，你也勸勸米狄吧。”不顧莉莉安的話語，西格蒙德轉而向隊伍的首領求援，“畢竟，我們是一支團隊。”
但紅發少女卻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西格蒙德，你要相信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身體。”
於是，試煉的第三個晚上，依然是米狄守夜。
當同伴們都在營地裏歇息時，米狄一個人躲在岩石的陰影中，小心地隱去身形，閉眼假寐。
這並不是偷懶，而是冒險者常用的做法。本來，在夜晚，缺少夜視能力的人類就看不到什麽的東西，閉上眼睛反而能令五官的感應更加敏銳。加上布設在營地外圍的各類陷阱，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米狄馬上會驚醒過來然後瞬間進入戰鬥狀態。
而才過幾個小時，也確實有什麽靠近了，帶著一種熟悉而親切的氣息。
“菲娜？”米狄睜眼一看，發現紅發少女正悄悄地往自己的位置摸過來。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菲娜吐了吐舌頭，一瞬間露出少女才有的可愛，也隻有在和米狄獨處時，她偶爾會變得沒有防備，“沒想到醒著啊。”
“本來人眼在夜晚的視野就極為有限，還不如閉眼，既能保存體力，又能令聽覺、嗅覺、直覺等變得更敏銳。”米狄解釋道。
不過以他對風暴女王的了解，知道對方肯定不是為了興師問罪才來的，如果真的認為自己在偷懶，第一夜的時候菲娜就會過來指出問題了。
“你在擔心些什麽？如果隻是試煉的話，根本用不著做到這種程度。”果然不出所料，菲娜直截了當地問出了核心問題。雖說米狄掩飾得很好，不過在看似颯爽實則心思極為細膩的紅發少女眼中，果然還是瞞不過去。
“有人在跟蹤我們。”米狄想了想，和盤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本來打算等有了對策以後才將這件事說出來，但現在既然風暴女王問了，米狄自然如實相告。
“你是說學院派來的監視者？”菲娜聳了聳肩，“一個25級一個30級，一明一暗，那兩個人？”
“不，還有其他的人。級別至少在30級以上，人數不明，但可以確定，他們是衝著這隊伍來的。”米狄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一群典型的刺客，半夜隻是保持監視以削弱我們的精力，白天才是他們動手的時候，視野好，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逃掉。問題是什麽時候他們會動手。”
“原來如此，難怪每次我清理廢墟的時候，總覺得被某種充滿敵意的視線盯著。”菲娜甩了一下長發，不快地皺了皺眉頭，“你能鎖定他們的位置麽？與其被動地等待，我更想要主動出手。”
米狄苦笑著搖了搖頭，風暴女王還是一如既往地任性，隻是，以他目前的級別，就算是鬼劍士也好，想要找出專業的刺客還是太難了。
然而，突然之間，一個靈感閃進了米狄的腦海之中。
“鎖定刺客雖然很難，不過有一個辦法，或許能夠令我們先發製人。”米狄說著，雙眼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