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右手光明，左手黑暗
成堆的糧草帶起了衝天的火焰，將寂靜的夜空染紅了半邊。
波特?賽斯，這位狡詐如狐的將軍看著那如同烏雲般掩蓋去群星光輝的濃煙，一瞬間憤怒得幾乎要咬碎牙齒。此刻，他終於察覺到了，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想要突襲的真正目標。
“約克郡，約克郡著火了！”芬裏爾大呼小叫起來，眼中帶上了無法掩飾的慌張，“波特叔叔，我看我們還是撤……”
“閉嘴！別忘了，芬裏爾閣下，這裏可是我說了算。”赤狐將軍低沉地說道，眼中透露出來的是一陣令人膽寒的怒意。
芬裏爾眼中頓時閃過一道不易察覺陰霾，但眼下局勢比人強，他隻得悻悻地閉了嘴。
作為一名公國有名的將軍，波特當然知道後方失火會對軍心造成怎樣的打擊，特別是在這種視野極差的黑夜之中。然而，多年的軍事素養讓他很快便判斷出，現在折返回去是件極愚蠢的事情。
先不提後軍改為前軍帶來的混亂，要是真那麽做了，萬一阿思雷克斯的主力就埋伏在附近呢？正常的遭遇戰，波特有把握打贏，但在這種情況下遭到伏擊，那絕對會被打得丟盔棄甲，他冒不起這個險。
況且，菲娜那如同天降雷霆一般充滿破壞力的魔彈，到現在為止就沒停過。
雖然對於四千人的軍隊來說，一名元素師的攻擊造成的妨礙微乎其微，但積少成多，卻也會帶來可觀的傷害。
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出來後連一次交鋒都沒有便趕回去救火，而且從頭到尾還頂著菲娜的魔彈死傷無數，像個破損的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這絕對是赤狐的尊嚴所不允許的。
他必須前進，但同時，他更要扼殺掉後方那些燒毀了糧庫的蟲子。
“傳令下去，告訴守軍的千人隊長們，如果天亮時我看不到那些蟲子的腦袋被掛在城門上，我就會把他們的腦袋全都掛在城門上！”赤狐對著一旁的傳令官咆哮著，再也不像是優雅的狐狸，反而如同一條歇斯底裏的土狼。
這句命令被如實傳達到了約克郡守軍每一名軍官的耳畔。
立刻，米狄一行人便感受到了對應的壓力。
“敵人越來越多了，明明我們一直有避開主要街道。”西格蒙德的眉頭越皺越緊。
“被跟蹤了麽？”莉莉安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但在寂靜的夜下，藍拳聖使的目光也眺望不了多遠。
會有這種擔心也很正常，因為光是穿越過兩條街道，就有三場遭遇戰，加在一起，他們至少已經滅了兩個百人隊。雖然戰績不菲，但對於完成真正的目標來說，卻毫無意義。
“要是真被咬住尾巴的話可不僅僅是這種壓力了。”米狄淡淡地答道，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道路，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別擔心，敵人不過是傾巢出動了而已。”
對於米狄以外的三人來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參與到戰爭之中，而且又肩負了重要的任務，會緊張也是理所當然。
永遠自信而一往無前的菲娜姑且不提，事實上，這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什麽差錯，首次出戰能達到這個水平，已經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不愧為未來“隼之團”的核心力量。
隻是，米狄也知道，正因為是追隨在菲娜身邊的冒險者，所以才更需要他來穩定情緒。
“赤焰軍團看來忙著布防，對約克郡本身也不太熟悉，這是他們的盲點，也是我們的契機。保持目前的狀態，就能達成目的。”米狄以冷靜的口吻繼續分析著，而身邊兩人焦躁的情緒，在這話語中也漸漸平緩了下來。
他的話音剛落，轉過一個街角，一座黑魁魁的建築便進入了視野。
北區糧倉。
赤焰軍團顯然已經進行了兵力調遣，原本隻有一百人左右的守備隊，此刻已經與第一支趕來的援兵匯合，達到了兩百多名，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對於夜襲的米狄等人來說，時間拖得越久，便越不利。
不過眼下這個數目，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然而，麵對著大批蜂擁而至的敵人，米狄卻並沒有上前，反而轉過了身去，然後輕輕拍了拍西格蒙德的肩膀，又對莉莉安使了個眼色。這一回，毒舌的莉莉安卻終究沒有表現出什麽敵對的樣子，而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這裏就交給你們了。”簡單地一句話，米狄已經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頭。
沒錯，北區糧倉並不是米狄的戰場。
南區才是！
拿下一座糧倉不代表什麽，突襲的難度本來就不高，何況赤狐將軍已經離開城市。關鍵在於，當敵人被驚動以後，還能繼續拿下幾座？
根據米狄對於赤焰軍團人數、運輸隊的運載量、路途、糧倉儲量等方麵的觀察和計算，結論是必須得燒毀三座糧倉，才能逼迫赤焰軍團暫緩攻勢，否則的話，他們完全可以一邊進攻，一邊加強後方的補給，戰爭不會因此有任何拖延。
拿不下三座，菲娜充當誘餌的冒險，這一路上拚殺的犧牲，以及所有的豪言壯語，都將失去意義。
這一次突襲，必須勝。
所以，還要更快，快到對方無法反應！
然後再快一些，快到對方無法反抗！
因此，米狄才會選擇兵分兩路，孤獨地一個人踏上前往第三座糧倉的道路，那裏，將會是決定一切的戰場。
他是重生者，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他也帶來了這場戰爭，因此，他要以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鬼神和手中的長劍，來贏取這一個勝利。
不退，隻進！
寂靜的冬夜，冰冷的強風，火光衝天的城市，反射著光芒的刀劍，以及微微飄落的雪花，米狄在這一副暴虐與優美混合的戰場上，一往直前。
他在建築的陰影之中無聲滑行，在燈光的死角之中悄然穿梭，重生者的經驗與預判在這一刻充分地發揮了作用，一路上，他沒有遭遇哪怕一場戰鬥。而那些不幸擋在米狄行動路線上的哨兵們，已經全都成為了劍下的亡魂，暗巷中無人關注的屍體。
南區糧倉終於進入了視野之中。
米狄掃過一眼便立刻看清了守軍的數量與配置，三個百人隊。
但黑發少年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便直接衝了過去，如同一支已經離弦的旋轉的箭。
而他手中那柄適合潛行夜戰的黑色長劍，也在瞬間換成了一柄遊走著湛藍色光芒的冰冷光劍。
已經沒什麽需要隱藏的了，要做的，唯有以銳利無匹的劍術一路突破到底！
為首的百夫長愣了一下，一瞬間還以為是走散了的士兵，然而馬上，他便辨認出這是敵人，而且肯定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愚蠢的敵人。
這名百夫長冷笑了一聲，手一揚，大喝道：“殺了他！”
“殺！”士兵們齊聲大喝，接著雙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像風車的葉片般掄動，幾十柄擲斧呼嘯著切割開空氣，從無數個方向準確無比地襲向米狄！
率先出手的，是一支精英擲斧隊。
這類兵種是赤焰軍團的又一大特色，在中距離的戰鬥中，他們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哪怕是重騎士，也絕對不敢硬頂——別說斧子對鎧甲造成的傷害了，光是那種沉重的衝擊力，便足以秒殺任何敵人。
隻不過，這其中並不包括有著二次覺醒經驗的米狄。
米狄的神情平靜如水，那雙原本純黑如夜空的瞳孔中，悄無聲息地流瀉出一道銀白色的火焰。
火焰剛起，呼嘯而來的擲斧便驟然一頓，就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擊中，它們因與空氣摩擦而微微發燙的金屬表麵在瞬間蒙上了一層薄霜，下一刻，便懸在空中如凝固一般，動不得絲毫。
米狄眼中的火光一閃，左手湧起一陣魔力澎湃的寒冷鬼氣。
停滯在空中的擲斧突然倒飛出去，如同爆開的雪球的碎片，迸射向四麵八方，毫無準頭地砸進了街道兩側的牆壁中。
米狄嘴唇微啟，一邊奔跑著，一邊念誦出抑揚頓挫的咒文。
伴隨著這咒文，一股看不見但卻又充滿威壓的力量澎湃而起。米狄的劍鋒所指之處，隔空拖曳出一道道冰霜彌漫的長線，頃刻之間，便在地麵繪出一個巨大的法陣，將幾乎整個百人擲斧隊都籠罩其中。
下一瞬間，米狄手上的光劍往虛空中一揚，無數尖銳的冰淩突然拔地而起，貫穿了大批士兵的身軀，還將剩餘的凍結其中，根本無法動彈。
鬼泣技能，冰結陣！
那名擲斧兵百夫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個少年不僅能使用光劍，竟然還能夠用鬼泣的鬼陣？
而且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
但米狄顯然不會給他繼續發呆的時間了，他瞬間加速，在身後拖出一道殘影，手上的光劍在空氣中拉出一道冷光，合著全身的力量與前衝的動能，帶著一股冰冷至極的窒息感，一斬而下！
沒有血也沒有肉，甚至沒有痛苦的哀嚎，光劍尚未斬落，百夫長的全身上下便已經被冰霜所侵襲，甚至連心髒的跳動和血液的流動都極為艱難，又如何能擋得住這由鬼泣之力與劍魂之技共同驅動的雷霆一擊？
隻一劍，百夫長便被弄得粉碎，剩下的，隻有無數飛散在半空中的冰屑，和滾落四周的冰渣。
左手縈繞著森然的鬼氣，右手緊握著燦然的光劍，黑發的少年就這樣站在冰天雪地的中央，如同出鞘的利劍，渾身散發出衝天的戰意與鬥誌。
三十多人已經死去，剩餘的還在冰塊中掙紮，百夫長的屍首更是碎成粉末，不知飄落何處。
於是，無人再敢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