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爭奪
黎明之園的精靈們在前，暗精靈在後，一群人向著地下更深處的甬道前進著。
隨著一步步接近尤克特拉希爾之枝的核心位置，周圍的生命氣息也變得越發濃鬱了起來，最終，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見的綠色霧氣，淡淡地繚繞在空氣之中，光是吸上一口，便有種心曠神怡，精神倍增的感覺。
這也是整個精靈王國中，唯一沒有遭到高階元素破壞的地方。
畢竟，生命氣息也是一種元素，當它的濃度達到飽和時，其他元素生物根本無法入侵，隻能在外圍徘徊。也因此，這裏完整地保留下了精靈們的所有痕跡。
不知前行了多久，終於，光從甬道的盡頭透露出來。
走出甬道，視野瞬間開闊了起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地麵上鋪滿了新綠的顏色，頂端盤踞著無數散發出明亮光輝的藤蔓。這些藤蔓仿佛人類的血管一般，時不時會脈動一下，而伴隨著這脈動，周圍的生命氣息便會流動一次。
而在地下空間的中央，是一片承載著光之水的湖泊。一望無際的水麵輝映著柔和的微光，亂反射形成的光波四下跳躍，給人一種繁星滿天的感覺。
而在湖泊的中央，有一座如同大樹盤根般完全由木頭構成的樹宮殿，通過睡蓮形成的浮橋，與岸邊相連。
“就是這裏了。”精靈長老說道，並沒有多解釋什麽。
但無論是對於王庭早有研究的暗精靈，還是有著重生記憶的米狄都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尤克特拉希爾之枝的最深處，樹根與樹心所在的位置。
“種子在哪裏？”暗精靈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冷聲問道。
“請隨我來。”長老說道，大踏步地走上了睡蓮構成的浮橋，直至來到中央的樹宮殿之中。接著，他高聲念誦起了繁複的咒文，這咒文與魔法完全不同，更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而能夠聽懂它的，自然是這棵世界樹本身。
隨著咒文的聲音，樹宮殿漸漸起了變化，原本平坦的地麵開始漸漸扭曲變形，就如同有新芽從地下長出一般，高高隆起，接著，綻開。
霎時間，一種磅礴無比的生命氣息，充斥在了整個空間之中，濃鬱得令人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思考。而在這股龐大氣勢降臨的瞬間，一顆將近一米多長，甚至還在脈動的巨大種子，出現在了樹宮殿之中。
“生命樹之種！”梅森低聲地呢喃了起來，一瞬間，他的心中湧動起了無法抑製的狂喜之情。
社稷神器，建國之道。當這樣一件無法估算價值的東西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之時，幾乎沒有人能夠保持鎮定和冷靜。更何況，這可是暗精靈以及他身後的勢力，花費無數年時間，一直窺覦已久，連做夢都想拿到手的東西。
一瞬間，梅森心神失守。
而就在這個時候，米狄終於動了。
一道極意霎時間從水下噴薄而出，如同一柄極細卻又極銳的箭矢，無聲無息之中，破開了水麵，卻沒有濺起哪怕半點浪花，直接自下而上貫穿了樹宮殿的木質壁板，然後準確無比地刺向了房間中的梅森。
如同火山噴發般湧出的強烈殺意，瞬間令梅森清醒了過來。
但這個時候，那道無形無質的極意已經到了他眼前。別說是恐懼了，暗精靈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隻能憑借著本能躲閃。
他的兩眼中突然迸射出精光，整個人的速度驟然提升了好幾個等級，身體滑溜得仿佛一條活蛇，終於在最後一刻，避開了要害。
米狄的極意直接從他的肩膀中貫穿了過去，帶出一道殷紅的血線。
“該死！”劇烈的痛苦令暗精靈的表情扭曲，不過好在這一擊雖然很疼，卻沒有傷到他的筋骨，戰鬥力並沒有受損。
但，這隻是進攻的開始罷了。
米狄是鬼劍士，在伏擊與偷襲上並沒有太多優勢，他也從來沒想過，能憑借一次偷襲便殺掉一個與“噩夢之手”同等水平的敵人。之所以屏息凝神抓住這個機會，不過是為了搶占一個先機。
對於米狄而言，正麵強攻，才是他的真正優勢所在。
下一刻，潛伏多時的少年，從湖中一躍而起，破開如鏡子一般的水麵，腳下在睡蓮上一點，已經直接衝進了樹宮殿之中。
“果然是你！”梅森的瞳孔猛地一縮，咬牙切齒地發動了攻擊。
他手上的雙槍瞬間噴射出奪命的耀眼光芒，槍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形成一片綿密而清脆的連響聲，轟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不僅如此，暗精靈的兩眼中精光流轉，就好像兩眼清泉，始終光芒不散。
漫遊槍手狀態技能，專注。
這一技能類似於狂戰士的狂暴，然而卻又不會有任何後遺症，隻會在狀態結束後帶來某種程度的虛弱，完全是一種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戰鬥力的強硬手段，堪稱是漫遊槍手壓箱底的絕招。
隻是，這一招是在格蘭之森大火後好幾年之後，漫遊槍手們才逐漸領悟出的。
在阿拉德曆985年，原本不該有漫遊槍手懂得這一技能。
但此時此刻，米狄眼前，卻就有這麽一個幾乎可以算是完全掌握了專注的漫遊槍手。
一瞬間，鋪天蓋地而來的彈雨，頓時令米狄的步伐遲滯了下來，隻是，他的眼神卻依然平靜，甚至可以說，暗藏著興奮的火焰。
一路跟隨潛伏，抓住最好的時機發難，將敵人堵在了空間相對狹小的樹宮殿內，一口氣拉近距離，米狄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全部。隻不過，他同樣非常清楚，一個以生命樹之種為目標的冒險者，要是沒有強橫無比的實力，又怎麽敢打這種社稷神器的主意？
所以，當伏擊沒有奪取對方性命時，米狄不為所動，對方施展出“專注”這等強悍技能時，米狄依然一往無前！
一切都已經盡到了最好，接下來，隻剩下硬碰硬的正麵戰鬥了。
米狄周身極意流轉，他集中全部注意力，不放過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劍對槍，劍的劣勢一目了然。
之前他就曾經領教過眼前這名暗精靈的厲害，現在兩人距離雖然極近，不過十來步的間隔，但米狄卻更加不敢大意。
距離近，近戰係職業的壓迫力自然更大，然而，卻也帶來了更大的危險，因為用以躲避子彈的反應時間，幾乎是零。
在僅僅十步的距離之下，連極意都失去了效果。並不是說極意捕捉不到子彈的動向，而是就算捕捉到了，米狄也來不及反應。真等對方開火後再去應對，做任何動作都已經晚了，米狄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子彈一步，率先讀出對方的意圖，然後提前以劍封擋住彈道，再等著對方的子彈撞上來。
此時此刻，米狄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在了梅森的身上。
他身形的變幻，槍口的轉動，肌肉的動作，眼神的落點，甚至是意圖走位的方向，一切全部都盡收於米狄眼底。而每擋下一波攻勢，米狄便能夠再近前一步。
雙方在樹宮殿並不寬闊的空間內以極快的速度移動著，一個追擊，一個閃避，距離不斷拉近，位置不斷變化。從梅森雙槍中流瀉出的火花如同暴雨般噴湧著，而時不時，米狄的黑天劍上也會突然綻放出一道銳利無比的光芒，反刺回去。
魔力震**，生命氣息此刻為殺意一掃而空，木屑四散飛舞，如同雪花。
精靈們，包括那位長老在內，此刻隻能瑟縮在角落裏，生怕被這場可怕的對決給波及。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精巧的格擋，強勢的反擊，米狄正將雙方之間的距離一步步拉近。
但是，到了隻差距七步的時候，他卻再也進不了分毫了。
正如同米狄漸漸熟悉了梅森的射擊一樣，梅森竟然也開始漸漸熟悉了米狄的格擋。
暗精靈的攻擊開始變得越來越富於變化性，不再那麽簡潔，不再那麽霸道，反而如同劍法一般繁複起來。他的大部分攻擊不再是那種直指要害的殺招，相反，卻變成了佯攻，而在四下亂射的流彈之中，卻時不時會出現一槍充滿殺意的致命攻擊。
這種應對，令米狄頭疼無比。他雖然擅長計算，又具有重生後的經驗，但是人就始終是有極限的，況且，此刻打的又是快攻，在這樣近距離的高速連射之下，暗精靈的動作一多，米狄便無法預測到全部了。
不僅如此，甚至連防禦住所有子彈都變得不太可能了。
距離還是七步，但是突然綻放出華麗光芒的槍法，卻令雙方的攻防瞬間轉換了。
是守住要害，舍身拉近距離，還是幹脆放棄，徹底拉開距離？
米狄的心中掠過這兩個選擇。
進或者退，似乎隻有這兩個選擇。
然而下一瞬間，他卻沒有做出進退中的任何一個選擇，而是突然避開一陣彈雨，刹那間倒轉手上長劍，對著側麵猛地虛劈出一劍。
“呼”的一聲，一股無形的氣勁從劍身上噴湧而出，樹宮殿的中央，那枚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出生命氣息的種子，瞬間被這道氣勁擊中，仿佛被錘子擊中的西瓜一樣，碎成了無數塊飛濺的碎屑！
遠處的精靈們目瞪口呆。
暗精靈更是睚呲欲裂。
這無價之寶，這族人們朝思暮想了幾十年的東西，竟然就被這小子隨手一劍給毀了？
梅森的心中，頓時湧動起了無比瘋狂的憤怒與殺意。
然而，生死相搏的戰鬥，需要的是冷靜到冷酷的意誌與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心態，這一瞬間無法抑製的憤怒，令梅森的心理上，裂開了一道罅隙。
而這，正是米狄想要的。
對於真正的生死相搏、毫不退讓的戰鬥來說，光是這樣一道細微無比的心理罅隙，便足以決定勝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