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上已經見過,卻不知為何李夫人還要見她,白月心裏有些莫名,但是李瑞麟安慰她不會有事,她也就放下一半心來。

明依閣。

典型的園林建築,麵積不很大,但是很雅致,進門有一道鬆鶴圖的屏風,繞過屏風是一個院子,院子正中一個巨大的水池,太湖石堆成的假山,上有小橋流水,池中錦鯉肥美,兩旁花團錦簇,楊柳輕拂。

然後便是正廳,李夫人端坐當中,兩旁各有一個丫鬟搖著扇子,房間寬敞明亮,四個角都擺著一張花梨木的小幾,上麵放著當季的鮮花。

“見過夫人。”白月做了個輯,螓首微垂。

李夫人見白月年紀輕輕,一件青蓮的綢衫,白色雲紋長裙,越發襯得眉目清秀。

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一打扮起來乍一看,倒真像大戶人家的小姐,一點也不帶貧困寒酸氣。

李夫人見了白月,叫人端來幾盤時鮮果子,說:“外麵熱得緊,吃些水果降降暑氣。”

“謝謝。”白月吃了一片西瓜,用絹帕抹了抹嘴,便站在李夫人對麵,李夫人不叫她坐下,作為小輩隻好站著。

“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麽?”李夫人長目微挑,和顏悅色道。

那表情雖然柔和不知怎的白月卻有點發怵,仿佛對麵高高在上的女子笑裏藏刀。

沒有原因,隻是直覺,女人的直覺。

“回複人,兒媳不知道。”

“我聽說了你的身世,”李夫人道:“有些話,老爺在場我不好明說,隻好單獨叫你來,你也不必過於緊張,大公子的妻妾們哪個進門不要經過這道關,”說罷使了個顏色,一個丫鬟端來一把凳子,李夫人示意她坐下來,繼續道:“你隻需聽進去,按照規矩來,便可在李府相安無事。”

“謹聽老夫人教誨。”

“李府的情況,想必瑞麟和你介紹過一些,我也不多詳述,我隻是想你知道,不論自己從前是做什麽的,是什麽身份,嫁到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什麽都要為李家做打算,不要隻顧著自己,丈夫就是你的天,你的一切。

瑞麟雖然身子不好,可是心地卻很善良,就算對下人也是一團和氣,能做他的妻子,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務必要好好珍惜。明白嗎?”

白月點點頭:“妾身明白。”

“還有一點,大公子是未來李家的正主,你作為二公子的人,隻需守住自己的本分,該你得的自然不會少你,但是不屬於你的,千萬不要妄想,不可逾越。即便瑞麟將來寵你,你萬萬不能持寵而驕,要擺正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和分量。你清楚了嗎?”

“兒媳清楚。”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來到李家,今生今世都是李家的人,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決不能有二心,否則的話,家法伺候。”

白月暗暗心驚,不知道這李家的家法是什麽,看李夫人慢慢變得嚴肅的表情,想來是很重的懲罰了,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在這大宅院裏孤老終生,隻是沒想到上來就受到這樣的警告,心裏不由有些悶悶的,卻也不敢表露出來,隻能點頭答應。

“女子講究的事賢良淑德,孝敬公婆,我想這些道理你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說,隻要你安分守己,沒

有人會為難你,白月,今天的話,我希望你能完全記住完全照做,不要有任何差池。”

李夫人嚴厲的神色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慢慢緩和,又恢複了先前的和顏悅色,可是這次,白月卻覺得心裏被什麽壓著,悶悶的不舒服。

說完了話,李夫人賞了一對翡翠鐲子給白月,讓她回去。

白月看著那碧綠通透的鐲子,心情卻是分外沉重,嘴角一個複雜的笑,抬眼看了看外麵天高雲長的藍色,忽然發現自由變得那麽遙遠,忽然明白什麽叫做一入侯門深似海。

正在回去的路上,迎麵走來一個身形俊朗的男子,一張笑意盈盈的臉在看到她的時候格外眉飛色舞,一身絳紅色的袍子,上麵繡著金色牡丹花,華麗而飄逸,他停在她麵前站定,微笑著說:“這位姑娘我怎麽從未見過?”

白月隻見對方麵如冠玉,一雙桃花眼眼角飛揚,雖然可以稱得上是美男子,但是笑容浮誇難免顯得放浪形骸,微微皺眉道:“我也沒有見過你呀。”

男子朗聲笑道:“在下李凱翔。”

李凱翔,不就是大公子嗎?

白月仔細打量他,雖然是兄弟,但是同父異母,長得並不像,氣質更是截然不同。這個男子神采飛揚,料是和傳說中的一半風流倜儻,和李瑞麟溫文儒雅,翩翩風度形成鮮明對比。

“見過大公子。”白月道。

李凱翔仔仔細細打量白月一番,見她雖然年紀輕,梳的卻是婦人頭,顯然已經不是姑娘家了,這才想起什麽,連忙拍拍額頭,歉然笑道:“哎呀你瞧我糊塗的,府上我沒見過但是像姑娘這般標致的人物,那一定是新人啦,姑娘是莫不是弟妹?”

“小女子正是白月。”

“大哥唐突了!”李凱翔笑道:“望弟妹不要見怪才好。”

白月的心情正有些鬱悶,見到這大公子說話直爽肆無忌憚,倒是頗像自己的本性,不由放鬆不少,謙遜的說:“白月不敢。”

“昨天本想來鬧洞房,可聽說瑞麟不太舒服也就不敢冒昧進來,今個兒又起得遲,到現在才看到新娘子的真容,哈哈,瑞麟真是好福氣啊!娶到你這麽個美人!”大公子直來直往慣了,絲毫無所顧忌。

“大公子謬讚了。”白月不想多做停留,說:“想來大公子是來找老夫人的吧,我就不耽擱你了。”

李凱翔點點頭,說:“以後叫大哥就可以啦,叫公子多生疏。”說罷微微頜首:“弟妹快回去吧。”

白月回到新倫雅苑,才發現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李瑞麟正等著自己。

她有點不好意思,說:“你先吃好了,等我做什麽?”

“和你一起吃比較有胃口。”

一路上走過來大約是有些急了,天氣又熱,白月的臉色泛紅,額頭鼻尖都是細密的汗珠,李瑞麟見了,親自動手幫她拭去,白月睫毛輕顫,剛才陰鬱的心情消去大半,耳邊隻聽李瑞麟問:“老夫人和你說了什麽?”

“無非是一些遵守婦道,好好伺候相公之類的。”白月想了想,拿出鐲子,說:“還賞了我這個。”

李瑞麟看看鐲子,微笑道:“嫁入李家的新媳婦都要這樣的,你無需要擔心,”又看了看那鐲子,問:“你喜歡麽?”白月道:“老夫

人賞賜的自然是好東西,我會好好保存的。”

李瑞麟見她對這貴重的首飾並沒有什麽興趣,倒是有些奇怪,印象中他那些嫂子可是特別鍾情於此,誰若是得到了賞賜都不免要炫耀一番,城中的華寶樓是最有名的銀樓,凡是有新款都是各位嫂子的必爭之物,白月出生普通人家,又是這般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麽會一點也不動容呢?

“你不喜歡?”

白月隻是笑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倒不是她故作清高,隻是物極必反,她的父親太過愛錢,為了贏錢把所有的家當都押出去,最後連親生女兒都給賣了,實在讓她心寒,因此也就將這身外之物看得很輕,不管什麽寶貝,若是讓人泯滅親情,還有什麽意義?

況且,嫁到李府,類似的首飾以後總有機會擁有,何必現在顯得受寵若驚呢?

李瑞麟並不知道她這番心思,隻是以為她不喜歡,笑著說:“下次帶你去華寶樓看看,有沒有你中意的。”

白月也不反對,淡淡說:“好。”

中飯吃的相對比較簡單,主要是天氣炎熱,沒什麽胃口,兩人都對綠豆百合湯比較感興趣,飯菜倒是沒吃多少,把這一大碗湯都喝了幹淨。

午飯後,李瑞麟便回到臥室,他有午睡的習慣,不過沒有要求白月陪他一起睡,隨便她做些什麽。

夏日的午後蟬鳴聲此起彼伏,陽光熱烈的照進院子,百花齊放,小橋流水,真真是一個風景優美地小天地。

雖然是大戶人家,但是這間臥室的風格卻是比較樸素的,紫檀木的家具,油光溫潤,紅色的帳幔輕盈飄逸,上麵還繡著金色的喜字,這算是房間裏最華麗熱烈的顏色,若是不看這帳子,其他的擺設就很簡潔了。

靠窗的地方是一個梳妝台,銅鏡光亮,台子上有幾個小抽屜都是女子的頭飾首飾,邊上是一個多寶閣,放著一些玉器古玩,中間隔著一對落地花瓶,花瓶中插著孔雀翎,翠綠鑲金,煞是好看。

房間中間有一個案幾,上麵一架古琴,白月不會彈琴,特別羨慕會彈琴的人,那動人心魄的音色從十指間或急或緩的流出讓她覺得分外神奇,聽聞李瑞麟喜歡彈琴,改天一定要聽他彈曲子,是不是比娘親要彈得好,若是有機會,最好是能學上一兩首。

再就是一個書桌了和書架了,書桌上麵文房四寶擺放整齊,靠近了可以聞到淡淡的墨香,白月小時候學過認字,認得不多,勉強能看一些淺顯的書籍。

書架上的書不多,這裏還有專門的書房,想來這幾本都是李瑞麟經常翻閱的,白月的目光匆匆掃過,環顧一周後回到躺在床榻的男子身上。

李瑞麟的麵色不好,眼眶下有淡淡的烏青,雖然這無損於俊美的五官,但是精神方麵到底是要差一些,這麵帶病容的臉有幾分令人心疼的憔悴,就連睡著了眉頭也微微蹙著,不知在夢些什麽,白月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撫上他的眉心,想要把那褶皺撫平,肌膚輕觸的刹那,仿佛有一股小小的電流順著指尖傳到手臂,傳到身體,再到心裏,泛起一抹微不可言的漣漪。

日子若是真的像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倒也不錯,但是這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有著足以令人震懾與膽寒的淩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