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都很平靜。

白月每天的生活無非是陪著李瑞麟看看書彈彈琴散散步,清閑的什麽都可以不要管,什麽都可以不用想。

除了晚飯的時候大家碰個頭,其他時候都是二人世界,李瑞麟的心情似乎不錯,也沒有發病,除了臉色比常人稍稍差一些,到真看不出來是如何虛弱的人了。

遂城連續幾日的晴朗天氣,終於在這一天的午後雷聲大作,下起雨來。

白月抬頭看著屋簷下細密的雨滴,伸手出去捧著,涼爽、剔透、潤澤。

她說:“我喜歡下雨。小時候每逢下雨我就這樣站在屋簷下靜靜看著雨滴落下來,啪嗒啪嗒打在手心裏,心裏有別樣的歡喜。”

李瑞麟從背後環住她纖細的腰身,柔聲道:“還有你這樣的,我可最不喜歡下雨,總覺得陰沉的天空讓人煩悶,有時候會在房間裏坐立不安來回踱步,就盼著這雨能早點停下。”

“就是有我這樣的,你今天可算是認識了?”白月嬌笑。

“是,是,我算認識你了,我的小娘子。”李瑞麟帶著笑意看她,臉色蒼白,眼神卻溫柔。

世界很安靜,天地間隻有雨水啪嗒啪嗒落下的聲音,空氣濕潤而清新,兩人靜靜看著,不時說幾句話,氣氛融洽而和諧。

正在這時,隻見大公子撐著油紙傘步伐款款的走來,一臉的眉開眼笑:“二弟,弟妹,你們好有興致啊,在這裏欣賞雨景呢?”

白月行了個禮,李瑞麟點點頭,微笑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大哥?今天不忙?”

“再忙也不能忘了來看你們啊,這次你們大婚,大哥總該表示表示,否則豈不叫人見笑?”李凱翔說罷,命跟在後麵的家丁捧上幾個紫檀木盒子,笑嘻嘻道:“禮物雖不貴重,卻是大哥的一番心意。”

“大哥真是太客氣了。”李瑞麟道:“隻管過來就是,還送什麽禮?”

“哎,”李凱翔擺擺手:“平時不送東西自然不打緊,現在可是你們大婚啊,我這做大哥的怎麽能空手而來?”

說罷讓人打開第一個盒子,竟是一個碩大而明亮的夜明珠,不管大小和色澤都是當世罕見,不亞於進貢的寶物。

第二個盒子裏是一對鑲著貓眼石琺琅描金的五步搖,造型華麗飽滿,瑰麗不凡。

第三個盒子裏是千年老參,第四個盒子是極品燕窩,第五個盒子是一個鑲著寶石的小鏡子,比一般的銅鏡清晰很多,在楚國是非常稀奇的東西,連同第六個盒子裏的小台鍾也是,兩個長著翅膀的小男孩捧著一個圓形的表盤,靠近了能聽到滴滴答答的響聲,白月打量了好半天,好奇的問:“這個東西怎麽看時間的?”

李凱翔指給她看:“喏,這中間的數字等於是子時,以此類推,”白月眨著大而美麗的眼睛,神情有一種獨特的令人怦然心動的天真,李瑞麟忽然有些呼吸急促,很想吻上去,但是李凱翔在場,隻好不動聲色。

“哦,真是很有意思。”白月開心的像個孩子,問:“這是不是從很遠地方運來的東西?”

“可不是,這些都是遙遠大陸才有的玩意,就連皇宮裏都沒有呢。”李凱翔有些得意,前麵四樣寶貝雖然名貴卻並都是一看就明了的東西,但是後麵這兩個就不同了,在楚國就算再有錢也買不到,都是漂洋過海才得到的。

“怎麽樣,這些禮物二弟和弟妹還喜歡麽?”李凱翔乘勝追擊的問。

白月忙不迭的點頭,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台鍾吸引過去了,李瑞麟看著微笑道:“真是多謝大哥,你看,月兒都入迷了。”

聽了這話,白月這才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喜歡就好,哈哈,哈哈。”李凱翔十分滿意自己的“薄禮”,用那風流的桃花眼看了看白月,又寒暄了幾句,然後笑眯眯的離開了。

李凱翔一走,李瑞麟就點住白月的鼻頭:“這麽癡迷?”

白月摸了摸鼻子,指著台鍾說:“是啊,很好玩嘛,這樣看時間多方便啊。我還喜歡那兩個小人兒。”

李瑞麟看了看說:“恩,是挺可愛,要不,我們也生一個好了。”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他本是鐵了心一個人,現在有了白月,開始想好好對待一個

人,過過兩個人甜蜜恩愛的日子,可是怎麽會突然生出這個念頭?

白月唰的臉紅了,輕咬貝齒道:“說什麽呢!”

李瑞麟咳了一聲:“我說,還以為你對什麽都沒興趣呢,上次老夫人賞你一對鐲子也不見你半點高興,原來是不對你的胃口。既然這樣,等天好了,我們也去外麵找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相公真好。”

李瑞麟聽了隻覺的心神一**,忍不住親了親白月的額頭。

新婚的小夫妻,柔情蜜意點點滴滴的開始累積。

第二天李瑞麟帶著白月去了西條街。

這裏是著名的古玩街,一家並不起眼的叫喜來樓的店麵吸引了他們,門口有兩個造型特別,風格古樸的木雕,於是兩人進去裏麵。

“聽這名字還以為是吃飯的,”李瑞麟笑著說:“沒想到裏麵花樣不少。”

“這位少爺想要淘稀奇玩意還真的來對了地方。”老板說:“您看,這琉璃燈,少有的透明,就和冬天的冰塊一樣,造型多別致,楚國也就這麽一隻,是從遙遠的西麵過來的寶貝。”

李瑞麟看看,使了個眼神給白月,白月左看看右看看,笑著說:“恩,不錯。”

李瑞麟價錢也不問就說:“要了。”老板見了如此爽快的客人,更加殷勤,逐個獻寶介紹。

這喜來樓店麵雖然不大,不過還真是琳琅滿目,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雖沒有李大公子送的那些東西貴重,不過正對兩人胃口。

李瑞麟看中了一個黑陶鏤刻連理枝雙耳薰。

這個小薰上端的纏枝紋樣鏤空繡球十分別致,花朵與枝葉脈絡清晰、相互映襯,雙耳薰座表麵的連理花花紋互相穿插、重疊有序,造型雍容華貴、典雅端莊。

“老板,這隻黑陶小薰,我也要了。”李瑞麟說。

兩個人挑了四樣東西,一並打包,出來後還去了華寶樓,李瑞麟為白月挑了一支瑪瑙簪子,一個鑲了綠鬆石的銀如意,不是很貴重,不過造型新穎,白月挺喜歡這些新潮的玩意。

李瑞麟笑道:“你到不難養,隻挑便宜的。”

“我隻挑自己喜歡的,便宜還是貴重,反正是夫君付賬,我才懶得管。”白月調皮的笑笑。

李瑞麟在她額頭上輕點一下,溫柔笑道:“淘氣!”

逛完了商店,去遂城有名的得月樓吃中飯,李瑞麟平時鮮少出門,自然也沒人認得他,兩個選了靠窗的包間,叫了幾個小菜,一壺清茶,一邊看外麵的風景一邊吃飯。

木製的包間隔音不好,能聽見外麵大堂的說話聲。

此時不知什麽人正在大聲言論著蜚短流長,一會說這天下楚齊趙三大強國並立,楚國地靈人傑傲視群雄,遲早會把其他兩國都滅了,獨領**。

一會兒又說道楚國後宮的事,說楚桓王不近女色,後宮僅有的幾位佳麗一個也沒傳出喜訊,這皇上真的得了天下,若是後繼無人豈不是太可惜?

白月輕笑:“三爺在京城做事,不知是否知道內幕如何?”

李瑞麟說:“天高皇帝遠,我們這些老百姓還不是妄加議論的好,三弟雖然在京城,可是從不在家裏說公事,口風甚嚴。”

白月說:“這裏是遂城,畢竟不是天子腳下,言論自由,就當家常隨便聽聽好了。”

“也是。”

兩人本來心情不錯,誰料外麵的這聲音越加的放肆起來,說到了李府。

“我說呀,這李家可真是好事占盡,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前幾天就連那病的快死的李二公子都娶上親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是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真是要錢不要命了,為了銀子,什麽人都嫁。”

“那新娘子長得什麽模樣?”

“蓋著蓋頭,哪裏看得清,不過瞧那身段,想必還是不錯的,真可惜嫁了個病鬼,等於是受了活寡,還不如給老子我享受……”

白月又好氣又好笑,看了一眼李瑞麟,卻見他額上青筋暴起,雙拳緊握,臉色難看的嚇人。

“別和他們計較,就當是瘋狗在叫好了。”白月安慰他,李瑞麟咽了口口水,深深吸

了口氣,閉上眼睛不做聲響。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李瑞麟幾乎一口沒吃。

回去的路上,他的臉色都很差,白月看出端倪,小心翼翼的問:“是哪裏不舒服?”

李瑞麟抓著胸口低低呻吟一聲,皺著眉說:“沒事。”

白月有點著急:“很難受?”

李瑞麟的臉白得近乎透明,泛著青,他咬緊了牙,冷汗冒出來,布滿了額頭,順著臉頰滑下來。

“李瑞麟?”白月驚叫一聲。

“沒事……”他慘白著臉,想對她笑,可是笑容維持了僅僅一瞬,便悶哼一聲,咬緊唇,身子輕輕顫起來,看起來很痛苦。

“瑞麟……”白月又驚又慌,抱住他發顫的身子,急得六魂無主:“你堅持一下啊,馬上到家了!”

他抓緊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手指白得跟臉一樣,白月握著他的手,聲音急促:“是不是很痛?”

李瑞麟鬆開手,無力地輕喘:“不是說了沒事……”

白月緊緊抱住他,李瑞麟靠在車壁上,雙目微閉,皮膚下的血管也清晰可見,白月突然覺得很心疼。

她緊緊抱著他,隻希望能早點回去,早點看大夫,早點好起來。

回去之後,家丁急急請來洛大夫,他是李瑞麟的專職大夫,一直負責為他看病,白月見他一身白衣飄飄,疏朗俊逸,而且年紀並不大,不會超過三十歲,醫術卻十分高明。

白月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李瑞麟的病是很嚴重的氣血不足,心肺功能都不好,隻能安心靜養,不宜勞累不宜大喜大悲,一旦發作起來胸口煩悶疼痛,異常難受,很容易窒息,今天若不是及時醫治後果不堪!

白月聽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今天開始都是好好的,要不是聽了那番氣人的話,他絕不會發病的。

她惶恐地站起來,她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危險,如果她知道,一定不會答應和他出去的。

洛大夫為李瑞麟施了針,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抹了抹汗,說暫且沒事。

白月坐在床頭看著李瑞麟。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表情卻很平靜,似乎不再感覺痛苦。

他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

她欣喜地看著他:“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眼神有一絲迷惘,看清她的臉,先是一怔,隨即眼中湧出複雜的情緒。他微微側身,握住她的手:“月兒……對不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難得帶你出去玩,卻沒有盡興。”

“胡說什麽呢,我很開心。”白月也握著他的手,兩個人的手握得緊緊的,李瑞麟輕喘道:“月兒,我從小到大從來沒和人發生過爭執,也許因為我是少爺,沒人敢得罪我,家裏人事事都讓著我,我也沒什麽脾氣,凡是懶得計較。

可是今天我真的很生氣,很想去揍那個人一頓,月兒,就算我打不過他,也想出口氣。”他咳了一咳,又說:“我被那麽說不要緊,反正我生病在遂城也不是什麽秘密,可是他們那麽說你,我卻不允許。”

“傻瓜。”白月覺得鼻子酸酸的,把額頭輕輕靠在李瑞麟胸口,輕聲道:“我不在乎的,瑞麟,你生病我才難過,你快點好起來,不然我會很自責。”

“月兒,”李瑞麟掙紮著要坐起來,白月連忙去扶他,為他身後墊好枕頭,李瑞麟的眼睛上有淡淡的霧氣,好像雨後的森林一般,他抬手幫她把鬢角的碎發擄到耳後,柔聲說:“折騰了半天,你也很累了吧?上來和我一起休息吧。”

白月說:“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看看藥煎的怎麽樣。”

“讓他們去弄就是了。”

“我不太放心。”

聽她這麽說,他心裏隻覺得暖暖的,很想親親她。

“那你快點回來。”

“好。”白月剛剛走出房門沒多久,李夫人身邊的丫鬟翠屏便過來傳話了,看樣子今天李瑞麟發病的事,李府上下都知道了,也難怪,剛才匆匆忙忙的進大門,李瑞麟是被抱著下車的,李府上下這麽多人,不可能都沒看見。

白月心下大叫一聲不好,可是該來的總要來,知道逃不掉也隻好硬著頭皮麵對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