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了一個月針,秋萍麵部逐漸恢複,能正常吃飯,也能正常做人了。

阿曼達回國返了幾十萬尾款給東方,就又出去了。說上麵有人倒台,被舉報了,經查實確實有問題,牽扯到老謝。老謝被傳喚了好幾次。保不齊有問題。晚間聚在一起,東方把情況簡單說了幾句,秋萍立刻跳腳,一方麵叮囑,跟那個什麽老謝斷幹淨,第二,現在官員貪汙受賄的不少,沒準那個馬海倫也是這種貨色。

居裏道:“跟老謝早都沒關係了。過去是做生意,現在生意做砸了,就各走各的。”進寶對秋萍:“你是覺得世界上沒好人。”

秋萍立刻懟進寶:“貪汙受賄還是小的,你大哥首先就應該被舉報,多少年前就利用職務之便囊括女色,我跟你說也就是你們羅家的人能幹出這種事,我們家反正幹出不來,書香門第的麵子還是要的。”

進寶不舒服,道:“大哥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隻是……”

秋萍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拍:“還不錯,你老婆都被人整成什麽樣啦,還不錯,你不算算那別墅,那小車,那兒子留學的費用,都是怎麽來的,那點退休工資夠啥子的呦,我跟你說都不用私家偵探,笨想都知道他們家有問題,尤其那個馬海倫,問題更大,穿的戴的,哪樣不是高級貨。”居裏忙勸秋萍息怒,說:“我們也穿好的,戴好的,爸,您也少說兩句。”進寶一推碗,走了。

秋萍找到了同盟軍,對居裏:“你說這個人氣不氣人,一提到他家,不管爛的臭的,他都說好的,所以啊,什麽事都不能讓他知道。”居裏說:“爸也是期待家和萬事興。”秋萍道:“什麽興,他就是服軟,認慫,孬種,所以我說男人都讓他大哥一人做了。”

吃完晚飯,東方和居裏帶著世卉去小商場兒童遊樂場玩。居裏提起自己工作的事,說這回沒找人介紹,在一家創業公司找了個運營職位,打算去試試看。東方表示支持。居裏說:“不過我跟他們說了,要等一段時間,等媽這事過去,情緒平複了,我才去上班。”

東方感歎居裏和秋萍現在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喜聞樂見。

投桃報李,東方問家芝和娣兒的情況。居裏說娣兒恢複得還不錯,她還想來上海,但家裏人都不建議她再來。表姐在老家給她找了份工作,等身體完全好了,就去上班。至於家芝,家裏有個小房子拆遷,還在折算補償,一時也來不了。

世卉玩了一陣,滿頭大汗跑過來要爸爸抱,東方抱起女兒,居裏拿小手絹幫世卉擦汗。又擦擦東方鼻子上的汗珠。世卉要玩旋轉大飛機。就是東方抱著她迅速轉圈。

東方照辦,小世卉咯咯咯笑。

望著這一對父女,居裏心裏沉甸甸、暖洋洋的,這或許就是她簡單而平凡的幸福。

玩了一陣,東方忽然問:“媽請的那偵探怎樣了?”

剛巧沒幾日,偵探來消息了。又約在電影院見麵。說材料做好了,讓秋萍付第二期款。秋萍和居裏一起去驗收。

秋萍說要試試真假,不肯立即給錢。偵探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姐姐我告訴你,你查的這個人毛病太多了,貪汙受賄,利用職務之便收錢,還有她兒子也被人照顧,不合規的地方多了,我給你的可是全套。”秋萍說:“她貪汙跟我有什麽關係?”偵探急了,說:“姐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有了這些,你去舉報啊!”

舉報?這是秋萍和居裏這段時間以來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可幾十年來,別說正兒八經的舉報,就是背後打小報告,安秋萍都沒做過。

她向來光明正大,喜歡正麵衝突。

家裏小臥室。秋萍戴著老花鏡,拿著從偵探那兒買來的情報,逐條細讀,一邊讀一邊罵,說:“你看看這個馬海倫,人家來辦展會,她還吃回扣。”

“她多收錢了?”居裏有些興奮。

秋萍說:“她讓人家多開發票,發票數額和展會實際費用數不符。”又說:“她在加拿大那兒子,也有人去送東西,還有人給羅進如送東西。”

居裏聽得入迷,秋萍提醒她,讓她繼續上網查清楚舉報的流程。秋萍打算幹一票大的。

“實名還是匿名?”居裏問。秋萍想了想,問:“哪個效果好?”居裏說:“聽說實名的效果更直接。”

“那就實名,”秋萍道,“都這年紀了,還怕什麽?”

“組織會對你進行保護的。”

“就是不保護,他們敢把我怎麽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懼!”

一整個下午,居裏和秋萍都貓在小屋裏集中作業,包括向誰舉報,被舉報人情況,反映的主要問題,舉報人情況都一一落實,並且以秋萍口述,居裏打字記錄的方式形成材料文檔。

“打出來,打出來一份。”秋萍說。

居裏說:“家裏沒有打印機,要不讓東方帶到單位打一下。”秋萍又說不用,說:“樓下不是有打印店麽,我去打一份。”“注意保密。”居裏道。她該去接孩子了。

迅雷不及掩耳,秋萍的舉報立竿見影。組織很重視,調查核實也進行得很快。馬海倫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單位降了一級,原來是副處,舉報過後,改為科了。

秋萍和居裏偷著樂,說這是為民除害,大義滅親,可對進寶卻一個字也不漏。東方倒是知道一些。不過他對於此類事情,向來不關心,隻說別做得太過分。

大概有一兩個禮拜。秋萍一提到舉報的事就得意,隻不過她隻是和居裏分享,小花園裏,買菜路上。甚至坐在馬桶上,一提起這等妙事,秋萍也能彈起來。

壞事傳千裏。馬海倫被降級,很快許多人都知道了,更有人還捕風捉影添油加醋說馬海倫的小別墅被抄了家,抄出好多瓶茅台來。這種說法是從素雞那得來的。盡管秋萍知道他們兩口子根本不喝酒,但她寧願相信,這是真的。打土豪,分田地,他們為富不仁就應該遭此報應。

秋萍還恢複了練嗓,一早起來,她又重新站在陽台上,咿咿呀呀,任憑進寶嫌棄也不停止。這一陣她迷上唱《鳳還巢》:“母親不可太偏心,女兒言來聽根源,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兒清白最為先。人生不知顧臉麵,活在世上也就枉然……”

這日正唱著,來電話了。一看,是老二的,從美國打來的,秋萍接。

“弟妹你糊塗!”二姐上來就提出批評。她認為家裏的事不應該鬧到外頭。

秋萍立刻有些來氣,說:“二姐你說什麽呢?”

“是不是你舉報的?”

“上有天地,因果報應,跟我有什麽關係。”秋萍隨即道。但既然接了話,就等於承認了。

“作孽呀!”二姐歎道。

秋萍有點不高興,說:“老二你什麽意思,八百年不打一個電話,一來就又是扣屎盆子又是作孽的。”

“馬海倫跟老大離婚了!”二姐嚷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