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愛若珍寶
按照日子計算,紀曉棠懷了身孕尚不足一個月。這麽短的時間內,一般的郎中很難能夠斷定是否真的是喜脈。但是這幾位被請來的都是太醫院中的精英,他們綜合紀曉棠的症狀做出的診斷,是不會錯的。
眾太醫紛紛給秦震和紀曉棠道喜。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紀曉棠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她雖然兩世為人,但是上一世隻活到了十六歲,別說懷~孕生子,連人她都沒有嫁過。重活了一次,在這方麵也並沒有增長什麽經驗。
她自覺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什麽異樣,除了剛剛那一場嘔吐。如果不是身為母親的紀二太太特別敏感和關切,以及身邊服侍的程嬤嬤等人的精心,這件事差不多就會被當做一件小事給忽略過去了。
秦震的情形卻和紀曉棠大不相同。
不得不說,秦震早就盼望著這一天了,一旦聽說期望成真,他立刻就欣然地接受了這個喜訊,甚至可以說是喜出望外。
紀曉棠的身體雖然發育的很好,但是畢竟年紀還略小了些,秦震的期待中,他應該還要等上一年半載地,才能夠聽到這樣的喜訊。
秦震滿麵春風,就跟眾位太醫道謝,一麵又吩咐人準備了豐厚的謝禮,送往幾位太醫的府上。
“王妃年紀尚幼,且身子欠佳,以後還需諸位多多費心。”秦震笑著,就請了幾位太醫往外麵去說話。
紀三老爺的眼珠子轉了轉,也跟在秦震的身後出去了。
屋子裏,紀曉棠就仿佛眾星捧月般地被一家人給圍在了中間。她此刻覺自身一切都好,就不想繼續躺在榻上。想要坐起身來,到椅子上坐了同眾人說話。
紀老太太和紀二太太同時伸出手攔住了她。
程嬤嬤幾個也在旁邊勸阻,不讓她動。
“你年紀輕,還是第一次懷胎,一切都要小心,剛剛還折騰了一番,現在還是在榻上安靜地躺著最為穩便。”紀老太太對紀曉棠說道。
“老太太說的對。”多年以來。這句話紀二太太說過很多次。就數這一次說的最為真心實意。“……懷的日子尚淺,恐怕坐胎不穩,你就這樣躺著。等這胎坐的穩便了,你再起來。”
程嬤嬤也說要紀曉棠安養為宜。
紀曉棠知道大家是一片好意,但還是覺得有些過分了。她不過剛剛懷了身孕,自己幾乎還沒有任何的感覺。如果從現在起就要躺在榻上,按照眾人的態度。她豈不是要躺上足足十個月。
“……整個人豈不是都要鏽掉了,而且方才太醫都說我的身子康健,可並沒有說這樣的話。”紀曉棠將太醫的話拿出來,說自己沒事。
“太醫又怎麽樣。他們畢竟是男人。他們哪一個生過孩子?這女人的事,自然是女人最清楚。”紀老太太幹脆地說道。
這話說的很不講道理,很有她老人家的特色。若換過其他時候。紀二太太肯定是不會接茬的,可是現在。紀二太太卻熱切地附和了紀老太太,說老太太說的對。
“曉棠,你祖母生育了你爹爹他們幾個,在這個上頭,你祖母的話總是對的。”紀二太太勸紀曉棠。
“小心無大錯。”程嬤嬤很謹慎地說道,“王妃也該知道,王妃這肚子裏的孩子對於安王府,對於王爺和王妃的重要意義。”
就是沒怎麽開口的紀二老爺也勸紀曉棠不要亂動,要好生安養起來。
被眾人輪番著這麽勸了半晌,紀曉棠也沒脾氣了。
“我知道了。”紀曉棠倚在引枕上,“我一定聽大家夥的話,十分的小心在意。”
她是懷~孕的人,若說對她肚子裏的孩子的關切,她隻會比別人多,不會比別人少。
“不過,也不能總讓我躺在榻上。我聽人說,懷了身孕的人,還是要適當地活動活動才好生養。”紀曉棠這樣說著,就舉出她在清遠聽到的一些事情來。
在清遠的時候,經常有莊子上的婦人隨同送鮮貨的馬車來城裏,也有跟到紀家來開眼界的。偶爾,紀曉棠會遇見這些人,也聽過這些人私下裏的談話。
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往往有因為難產而過世的,可莊戶人家的婦人粗生粗養的,除非是缺醫少藥,大多數生產都十分順利,有的甚至一邊在灶台邊做飯,一邊就將孩子生下來了,甚至還有的在田地裏幹著活,就生了孩子的。
這樣的情況,不僅孩子健健康康,就是產婦也平安無事,咬斷了臍帶,將孩子那衣裳裹一裹,就能繼續幹活,簡直是什麽都不耽誤。
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嬌生慣養,懷了身孕就更加了不得,會被當做一隻金蛋一樣保護一起來,可是生產的時候反而不如經常勞作的婦人痛快。
“我若是覺得累了,身子不好了,自然會休息,平時還是該怎樣就怎樣。”紀曉棠最後說道。
還沒等眾人答話,就聽得門簾子響,秦震和紀三老爺一前一後邁步走了進來。
秦震一來,眾人都很識趣地讓開,將挨著貴妃榻的椅子讓給了他。
“……將太醫們都打發了?”紀曉棠就問秦震。
秦震點頭:“已經將人都送了回去。”
“阿震還囑咐了他們幾句話。”跟過來的紀三老爺也挑了個椅子坐了,笑嗬嗬地看著紀曉棠說道。
秦震肯定會囑咐太醫們,比如說紀曉棠的身子該注意些什麽,他應該還會向太醫
們要安胎的方子。這都是人之常情,可看紀三老爺說話的態度,秦震囑咐的應該並不止這些。
“你還囑咐了他們一些什麽?”紀曉棠也有些好奇。
“安王妃年幼,身子欠佳,需要絕對安養。”秦震笑著回答。
太醫們回到皇宮,如果韓太後和隆慶帝或者宮裏其他的人問起來,他們的回答還要更加具體一些。安王妃年幼。身子尚未長成,這一胎坐的不大穩便,需要絕對臥床安養,否則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就很可能會胎兒不保。
秦震這樣,幾乎比紀老太太紀二太太幾個的要求更加嚴格了。
紀曉棠看向秦震的目光中就有了些哀怨。
“曉棠,辛苦你了。”秦震將紀曉棠的手握住。親昵地捏了捏。
這一句辛苦。不僅是說紀曉棠為她懷~孕生子辛苦,這句話還包含~著另外一層意思。
紀曉棠懷了身孕,要平平安安地懷~孕生產。不僅要她自己的身子爭氣,同時她還要麵對許多外界的問題。
秦震之所以要送厚禮,私下裏囑咐太醫們,就是為紀曉棠未雨綢繆。
有了太醫這樣的診斷。紀曉棠在順利生產之前,就可以免去了進宮。更不需要見客應酬。秦震這是為了保護她和她肚子裏的嬰孩。
紀曉棠當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身在這樣的位置,處在這樣的壞境,他們不得不這樣做。
雖是如此,紀曉棠還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並不是特別活躍的性子。如果要安靜下來,她可以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氣,但是想到未來將近一年的時間……
那應該是相當難熬的。
秦震立刻就讀懂了紀曉棠的心思。
“曉棠。你不要如此。那不過是對外界說的,你隻需要偶爾做做樣子就夠了。在咱們自家。自然是隨你的心意。”秦震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寵溺。
紀家眾人都看在眼睛裏,暗暗地為紀曉棠高興,同時不由得也更喜歡秦震了。
“王爺,我們知道你寵曉棠,可也不是這樣的寵法。這件事,可不能都隨了她的意思。她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呢。”紀老太太就發話了。
紀二太太跟著點頭。
紀曉棠的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阿震,我家裏人如今都向著你,我幾乎成了外人了”
眾人都笑。
“這麽大了,還是王妃,如今又要做娘了,還是這樣愛撒嬌。”紀二太太嗔了紀曉棠一句,眼睛卻笑的都眯了起來。
紀曉棠與眾人商議了半晌,最後眾人才勉強達成了協議。從今天開始,紀曉棠就要敬仰,雖說不必時時臥床,但也不能像平時那樣了。而這樣靜養的日子,紀曉棠要連續過三個月。
按照紀老太太紀二太太等人的說話,懷~孕的前三個月是最為危險的,等這三個月過去了,胎坐的穩了,以後才能稍微放鬆一些。
這樣的結果對紀曉棠來說是差強人意的,然而即便是這樣的結果,還是秦震努力幫她爭取來的。
沒錯,秦震是一直站在紀曉棠這一邊的。是他提醒紀老太太和紀二太太等人,紀曉棠雖然年紀小,而且是第一次懷身孕,但是紀曉棠的身體狀況還不錯,與一般的閨閣女孩不同,紀曉棠是習過武藝的。
刀槍劍戟她雖然沒怎麽練過,但卻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弓馬嫻熟。
紀曉棠是在清遠學習的騎射,即便是搬到京城來,觸眼可及似乎再沒有了在清遠那樣的危險,但是紀曉棠卻依舊沒有將弓馬兩項放下。
嫁入安王府之後,秦震對她幾乎言聽計從。安王府有專門的小校場,秦震不僅允許紀曉棠在那裏練習騎射,每次還會陪在紀曉棠身邊一起練習。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紀曉棠才知道,原來秦震的騎射工夫也非常不錯。秦震不僅擅騎射,刀槍棍棒的工夫也很好。
當皇子其實也並不是輕鬆的差事,他們要學的功課可比一般高官貴宦人家的子弟多多了,也嚴格多了。
習過武藝的紀曉棠,身子狀況自然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好,也更容易生產。
最後商量出來的結果,紀曉棠是感激秦震的。
因為紀曉棠的嘔吐,一家人的宴席早就中斷了,不過這件事被證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眾人的興致不僅回來了,而且又高漲了許多。
也因為剛才太醫給紀曉棠診過脈。證明紀曉棠的身子狀況不錯,因此馨華堂又重開宴席。
就是紀曉棠也被特別允許坐在了宴席上,隻是她的椅子被換成了一張矮榻,酒席上任何可能會讓孕婦忌諱的東西也都全部撤了下去,紀曉棠要入口的東西更是經過紀老太太紀二太太以及程嬤嬤等人的層層盤查。
紀曉棠覺得不自在,但是心裏卻又暖暖的。
一桌子的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紀曉棠的身上。一旦開口。說的都是讓紀曉棠如何如何保養,平時要忌諱些什麽之類的話。
男人們那一桌上,大家也不再去灌謝懷瑾喝酒。而是一杯一杯地向秦震道謝。
秦震本就有些酒量,今天格外高興,更是酒到杯幹。紀曉棠本是不管這些事的,他知道秦震素來自製。而紀二老爺和紀三老爺他們也不會真心要灌醉了秦震,可看了一會。紀曉棠還
是忍不住幹咳了一聲。
大家都太高興了,似乎沒有了往常的顧忌,而秦震似乎也沒有了往常的自製。
紀曉棠這麽幹咳了一聲,紀二太太在她身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震那邊也轉過頭來看向紀曉棠,那關切的目光中滿含~著笑意。
“罷了,”紀二太太就說了話。“難得大家高興,就多喝幾杯吧。有咱們在著看著。他們不至於太過量了。”
紀老太太也笑著點頭。
紀曉棠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大家歡聚一場,到了天將傍晚,秦震和紀曉棠才在馨華堂一眾人殷切的目光護送下,離開了馨華堂,返回安王府。
安王府的人早就知道了喜訊,上前來迎接和服侍的下人們臉上都帶著喜色。
秦震則是揮了揮手,簡單地說了一個“賞”字。
王妃有喜,安王府上下都得了賞賜,自然更加歡喜。
到了煕春堂的上房,秦震先扶著紀曉棠在榻上坐了,然後才隔著矮桌,在紀曉棠的對麵就坐。
鄭梓和宋新月兩個就上前來行禮,一麵說著道喜的話。
紀曉棠笑著點了點頭,讓兩個人起身。
生子藥的風~波之後,鄭梓受了罰,很是消停了一陣,鄭家那邊則是小心翼翼,想盡了法子在馨華堂紀家人身上做工夫。
紀曉棠和秦震都知道,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了他們去。
近幾天,紀曉棠看著鄭家那邊的工夫也做了十成,這才下令讓鄭梓搬回了原來的居所。鄭家雖然可惡,但是目前安王府正在用人之際,鄭家在某些時候某些事情上還是十分有用的。
鄭梓搬回了原來的住處之後,對紀曉棠越發的恭謹奉承。
如今給紀曉棠道喜,鄭梓是滿麵帶笑,相比之下,宋新月的麵容就顯得有些寡淡了。
宋新月一直就是那樣一張臉,紀曉棠已經不以為意。反而是鄭梓,紀曉棠還是在她滿臉的笑容之下看出了一點兒別的東西。
宋家也好,鄭家也好,將女兒嫁給秦震,都是有所圖謀。相比起宋家,鄭家的圖謀還要大一些,也要複雜一些。
而鄭梓進安王府的第一個,也是首要的目的,就是要生下秦震的兒子。
如今,鄭梓的肚子裏毫無音訊,還因為生子藥的事情在王府體麵全無,可紀曉棠卻最先懷了身孕。
鄭梓的心裏無比酸澀,隻是臉上盡量不顯露出來。可她還是不夠老道,被紀曉棠看出了破綻。
看出了鄭梓心裏發酸,紀曉棠卻隻當沒有看到。
“以後王妃這裏,就免了你們的請安。王妃懷了身孕需要靜養,你們各安其事,不許來擾了王妃。”不等紀曉棠吩咐什麽,秦震就先將話吩咐了下去。
有秦震這樣說了,紀曉棠也樂得自在不說話。
“王妃有孕,事關王府後嗣,是王府最大的事。你們過去有些什麽,本王可以不予計較,可從今以後,若是有誰驚擾了王妃,本王可絕不容情。”秦震語音低沉,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十足的冷意。
說完這些話,秦震又將目光轉向一邊服侍的汪如海。
“兩位側妃進府較晚,或許對王府的規矩還不大熟悉。王妃這裏不用她們服侍,她們正好有了空閑。你即可安排,請兩位王妃再學學王府的規矩。”
汪如海立刻行禮應命。
在場眾人當即都明白了,秦震要宋新月和鄭梓重新學習王府的規矩不過是一個幌子,為的不僅是敲打這兩個人以及這兩個人背後的勢力,讓他們老老實實,不要動紀曉棠的腦筋,同時這還是做給王府上下其他人看的。
對於兩位側妃,他都可以這樣,那麽對於其他人,就更加不必說了。
秦震這是無比清楚地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敢打安王妃主意的人,格殺勿論。
對於秦震這樣的態度,並沒有人真正的驚訝。畢竟,自從紀曉棠做了安王妃,秦震對她是如何的寵愛信重大家都看在眼裏。而且,秦震到現在還沒有子嗣,那麽紀曉棠肚子裏的孩子,就變得無比珍貴了。
就算秦震不那麽寵愛紀曉棠,這個時候也會盡全力護著紀曉棠,更別說秦震本就將紀曉棠當做眼珠子似的了。
府裏的事情,根本不用紀曉棠操一點兒心,就被秦震幾句話安排的妥妥帖帖。
而隨後,韓太後的懿旨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