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恩怨糾纏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禦花園的湖邊。+◆,前麵就是一座涼亭,涼亭的四周掛起了輕紗幔帳,涼亭中擺設著書案,四周散放有矮幾、錦墊,涼亭外則有宮人在守候。

隆慶帝邁步上了台階,朝涼亭中走了進去。

紀曉棠和秦震交換了一個視線,也隨著隆慶帝進了涼亭。紀曉棠四下看了一眼,心中暗暗納罕,看來在宮宴之前,隆慶帝應該一直待在這裏。

隆慶帝待在這裏做什麽呢,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紀曉棠的目光立刻就捕捉到了答案。

書案上雜亂地擺放著一些卷軸和宣紙,旁邊的筆筒、筆洗俱全,原來隆慶帝方才在這裏是作畫。

隆慶帝進了涼亭,卻並沒有在書案前停留,而是走到沿湖的一側,在朱紅欄杆前站定了。

他們進入涼亭,服侍的人卻沒有一個跟進來,顯然是早就得了囑咐。

“我是個不中用的皇帝好看的小說。”等秦震和紀曉棠走到身邊,隆慶帝又緩緩地開了口,“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是三弟或者四弟做了皇帝,那麽大秦一定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隆慶帝這句話一出口,紀曉棠固然驚訝,秦震更是變了臉色。

這樣的話,可不是隨便說的,更不是隨便聽的。

“陛下……”秦震趕忙俯身,就要給隆慶帝行禮。

隆慶帝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湖麵上,但是卻準備地伸出手。攔住了秦震。

秦震的禮沒有行下去,但是話依舊說了出來。“陛下的話,臣萬萬擔當不起。還請陛下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否則臣萬死難當其咎。”

“四弟,你大可不必如此。此處沒有外人,不過咱們兄弟之間說說話。朕貴為帝王,說是擁有四海,其實朕什麽都沒有,身邊甚至連個說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紀曉棠站在秦震的身後,她看不到隆慶帝的臉色。但卻能從他的話音中讀出他此刻深深的寂寥和痛苦。

中秋夜,本來應該是一個團圓喜慶的夜晚,可今天卻先有韓太後的惱怒發作。然後隆慶帝又是如此……

紀曉棠不免暗自歎息。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震幾句話勸說的緣故,秦震說了這些話之後,就再也沒有提什麽秦霖和秦震做皇帝會比他好的話了。

“不過,你們說的也都對。今天這樣的日子。是應該談些喜慶的事。”隆慶帝慢慢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就落到了紀曉棠的身上。

朗月當空,涼亭中大紅的燈籠。隆慶帝的目光漆黑明亮,若隻是看這雙眼睛,再也想不到,這會是並入膏盲的人好看的小說。

而這一雙眼睛,也不是屬於一個帝王的眼睛。

“曉棠懷著身子,希望不會被我們敗壞了心情。”隆慶帝笑著對紀曉棠說道。

“陛下說的哪裏話,能夠進宮來陪著陛下過此中秋佳節。我和王爺都很高興。當然,如果陛下也能開心。那就更好了。”紀曉棠的語氣溫柔,仿佛隨風拂過的輕紗。

她隻說陪隆慶帝,卻有意無意地將韓太後略過不提。

“四弟和曉棠能來陪我,我也很開心。”隆慶帝的笑容更加溫和,目光慢慢地就落到了紀曉棠凸起的肚子上。“我和四弟都無妨的,曉棠還是坐下說話,免得累壞了身子。”

自從進了涼亭,隆慶帝的意思就表達的很明顯。

今天晚上,在這涼亭之中,他與秦震和紀曉棠沒有君臣的分別,而隻是一家子骨肉,可以隨意自在地說說心裏話。

“多謝陛下~體恤,那我就不客氣了。”紀曉棠笑了笑,真的就撿了一個舒服的位子坐了下來。

“就該如此。”隆慶帝見紀曉棠如此,心情大悅,笑著連連點頭,隨即又發出一聲感慨來,“祖宗將基業傳到我們這一輩,子嗣越發的單薄。煜兒,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煜兒了。不止太後想不起來煜兒的模樣,我也不大想的起來了。”

隆慶帝突然之間提到了秦煜。

“陛下與三哥說一聲,想來等煜兒稍安,三哥就會帶煜兒來見陛下。”秦震說道。

隆慶帝笑著搖了搖頭。

“罷了,他們照顧煜兒,我很放心全文字小說。”

顯然,對於秦霖和鄭桂為什麽不帶秦煜進宮的原因,隆慶帝了解的十分清楚。而秦霖和鄭桂防備的還不僅僅是韓太後,同時也防備著他。

“四弟,你要好生照顧曉棠。”隆慶帝突然囑咐秦震。

秦震自然點頭答應。

“我希望,曉棠這一胎可以產下男嬰。”隆慶帝隨即又說道。

“多謝陛下吉言。”秦震目光微閃,隨即低頭說道。

“若是女嬰,陛下就不高興了?”紀曉棠在錦墊上坐著,笑著問了一句。

隆慶帝也笑了。

“我並非不喜歡女嬰。也好,曉棠這一胎若是女嬰,那麽我就封她做個公主。”

紀曉棠是親王妃,若是生下女孩,就是一位小郡主。如今她不過一句戲言,隆慶帝就認了真,承諾若是女嬰,就加封為郡主。

“陛下金口玉言,那我就先替陛下的侄女謝過陛下了。”紀曉棠立刻就道。

隆慶帝和秦震都笑了。

“你倒是機敏,不肯放過這個便宜。”隆慶帝竟也有興致開了一句玩笑。

“陛下的恩賜,我和王爺自然高興領受。”紀曉棠說道。

“太後常說曉棠討人喜歡,果然不假。”隆慶帝看了看紀曉棠,就對秦震說道。

秦震竟然也沒跟隆慶帝客氣:“曉棠自然是極好的。”

隆慶帝哈哈大笑全文字小說。

“看來,太後終究還是做了一件好事。”隆慶帝喃喃地說道。

此時氣氛正好。紀曉棠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就忙站起身。

“方才進宮之前,我與王爺還在商量……”紀曉棠就將應該廣邀天下名醫。為隆慶帝治病的話說了出來。“陛下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這江山社稷著想。”

“臣也鬥膽,希望陛下能認真考慮這個建議。”秦震也跟著說道。

隆慶帝的目光微斂,沉吟了片刻,才開口說道:“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已經並不需要了。”

“陛下。怎麽不需要?”紀曉棠忙追問。方才隆慶帝的目光中分明是含了希望,他們的建議,應該是讓隆慶帝心動了。

可是那抹希望的光彩之後。卻是黝~黑的沉寂。

隆慶帝為什麽要放棄這樣的希望?

“宮中的太醫,已經是這天下最好的了。而且多年以來一直服侍我,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我的病情。若他們治不好,那麽這就是我的宿命。”隆慶帝的語氣轉為淡然。

“陛下怎可如此說。陛下肩負天命。延請天下名醫。有百利而無一害。還請陛下三思。”秦震繼續勸說隆慶帝。

隆慶帝卻似乎打定了主意。

“……百廢待興,邊疆不穩,不必再為我勞民傷財。”

隆慶帝是這樣說,但是紀曉棠卻並不認為這是真正的原因。

然而,隆慶帝在這件事上卻無比的固執,紀曉棠和秦震根本勸不轉他全文字小說。

隆慶帝的病情在後宮中一直是個敏感的話題,別的事或許秦震可以私下操作,但是這件事。隆慶帝不點頭,秦震就不能有所行動。

“陛下不願意到外麵請郎中。也該加意調養身子。陛下也說百廢待興,邊疆不穩,陛下該為國為民珍重身體。”紀曉棠對隆慶帝鄭重行禮。

隆慶帝看了紀曉棠片刻,才緩緩地點了頭。

“你們說的對,我會加意小心的。”

三個人在涼亭中說話,不知不覺就夜深了,吹起輕紗的涼風中漸漸帶了寒意。

隆慶帝最先打了個寒戰。

“夜涼露重,陛下還是早些歇息吧。”秦震立刻就道。

“也好,四弟,你也快帶曉棠回去安歇,別著了涼。”隆慶帝點頭。

秦震和紀曉棠給隆慶帝行禮,慢慢退出涼亭。

又一陣風兒吹過,吹起輕紗,也吹動了書案上的宣紙。一幅鮮活的仕女圖就落入了紀曉棠眼角的餘光當中。

隆慶帝恍若未覺,依舊在欄杆邊佇立。

和秦震一起坐上安王府的馬車,紀曉棠的腦海中依舊閃現著從涼亭出來時看到的那一幕。

那副鮮活的仕女圖,美人做的是當代的裝束,而且眉眼之間竟有些眼熟。

“王爺,我想我終於知道皇貴妃是什麽模樣了。”紀曉棠突然說道。

秦震沒有絲毫吃驚的表現,他隻問紀曉棠:“你看到了?”

紀曉棠點頭,對秦震的態度略微有些驚訝:“王爺也看到了?”

“我不用看全文字小說。”秦震簡單地說道。

“為什麽?”

“陛下以前善畫,尤其善畫山水。可自從登基之後,陛下作畫,就再也沒有畫過別的。”言外之意,隆慶帝登基之後,畫的隻有皇貴妃。

紀曉棠猛然醒悟。

他們在涼亭中那麽久,那麽多的宮人,為什麽沒有一個進入涼亭服侍。

想來,隆慶帝作畫的時候,是根本不讓人靠近的吧。

隆慶帝在用這個方法,獨自一人在緬懷他少年的夢境。

“不過,陛下以往都隻在他的寢宮中畫,今天還是第一次挪到了禦花園。”秦震接著說道,“陛下這是……越來越……”

越來越怎樣,秦震沒有說,紀曉棠卻是懂的。

回了安王府,兩人到煕春堂上房安置。

爺已經深了,紀曉棠雖然身子比一般女子強~健,畢竟懷了身孕,總有些疲倦。可雖然疲倦,躺在床榻上,她睡不著了。

秦震就躺在曉棠身側,紀曉棠的肚子漸漸凸起,已經習慣靠著他的身子入睡。

“怎麽還沒睡?”秦震突然撐起身子問。

紀曉棠閉著眼睛,躺著沒動,而且呼吸也放的十分清淺,但是秦震卻知道她沒睡著。

“有心事?在想什麽?”秦震緊接著又問好看的小說。

“我在想,陛下和太後,是完全不同的人。”沒有睡意,秦震又這樣體貼,讓紀曉棠有了將心裏話說出來的。

“嗯。”秦震點頭表示認同。

“他們保護煜兒,防著太後我能理解。可同樣防著陛下……這點其實不必。若陛下能與煜兒親近,對他們對煜兒都是好事。”

這樣簡單的事情,紀曉棠不相信秦霖和鄭桂沒看出來。

“曉棠,你因為心思純淨,所以能夠信任陛下。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如果被權勢利益或者其他的一些蒙蔽了雙眼,那麽再簡單清晰的東西,他們也是看不到的。

秦震這是在告訴紀曉棠,秦霖和鄭桂並不信任隆慶帝。

“是這樣……”紀曉棠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

秦霖的立場,和秦震有著很大的不同。皇太妃雖然也曾被韓太後所害,但終究是韓家的姐妹,而且最終還是活了下來,也算是享盡榮華富貴了。

然而秦霖的母親皇貴妃,卻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就被韓太後給害死了。

秦霖因此失去的不僅是親生~母親的庇護,還有觸手可及的皇位。

“是我想的簡單了。”紀曉棠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件……,”秦震嘴角微翹,“陛下雖然對肅王有兄弟之情,肅王對陛下,卻有很深的心結。”

不是因為韓太後害死了皇貴妃,而是因為秦霖知道,隆慶帝暗戀皇貴妃,不僅當年如此,現在也依舊戀戀不忘全文字小說。

“所以,肅王不會真正親近陛下,也不會讓煜兒親近陛下。”秦震告訴紀曉棠。

據看見過皇貴妃的人說,秦煜的相貌,頗有幾分承自他的祖母皇貴妃。

所以,這就是秦霖明知道有莫大的好處,也不會讓秦煜親近隆慶帝的緣故。

“曉棠,今天陛下的意思,你聽懂了嗎?”秦震又問紀曉棠。

“聽懂了。”紀曉棠目光微轉,看向秦震,“不過,我未必願意。”

秦震微微挑眉。

“王爺還不明白嗎?”

“我明白。”秦震低下頭,在紀曉棠的鬢邊落下輕輕的一吻,“我也是一樣。”

“那就好。”紀曉棠放下心來。

“曉棠,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和孩子。”落入沉眠之際,紀曉棠聽到秦震在自己的耳畔低語。

中秋過後,韓太後和隆慶帝都病了幾天,接連幾次的大小朝會都免了。

不過,讓眾臣歡喜的是,韓太後終於不再提接長寧歸省的事情。

隻不過,韓太後和隆慶帝都病了,不能理事,這樣下去,也足夠讓人心慌亂。正當人們心神不定的時候,宮中突然傳出喜訊。

後宮中終於有人懷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