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敵情

韓太後的毒藥和長生珠,終於讓秦震鬆開了抱著紀曉棠的手。

“曉棠……”秦震看著紀曉棠,有些不解。關於長生珠,紀曉棠已經在乾清宮中解釋了。而韓太後那杯他們懷疑下了毒的茶,紀曉棠也根本就沒有沾唇。

“我想,王爺應該找可靠的人,好好查一查,這究竟是不是毒,又是哪一種毒。”紀曉棠說著話,就走到旁邊,將剛才脫換下來的大衣裳拿了起來。

脫換下來的衣裳本來應該讓服侍的丫頭們拿下去,紀曉棠卻故意將它們留了下來。

紀曉棠拿著衣裳,小心地將袖子給秦震看。

從外麵雖然看不出什麽來,但若是仔細查看裏麵,卻可以看到一塊已經幹燥了的水跡。

紀曉棠當時並沒有碰那杯茶,卻留心倒了一些茶水在袖子裏。

“如果不是長生珠裂了,或許我還想不到這個……”紀曉棠抬眼看著秦震說道。

秦震就明白了紀曉棠的意思。

“曉棠,多虧你留心。這家事,就交給我。”

秦震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立刻就叫了屬下過來,如此這般囑咐了一番,又將那件衣裳的衣袖剪下來,給了屬下拿走。

至於那件衣裳……

“拿去處理了吧。”秦震又叫了汪如海來吩咐了幾句,就將衣服交給了汪如海,然後才回過頭來告訴紀曉棠,“應該很快就有結果。”

紀曉棠點了點頭。

“王爺,你有沒有察覺到,今天陛下的情緒很不對頭。”尤其是在知道長生珠的事情之後。

秦震就嗯了一聲,顯然他也發現了這件事,並且也很迷惑。

夫妻兩個人在炕上對坐,一麵等著秦震手下的消息,一麵輕輕地聲音說起了在慈寧宮中的事。

“曉棠,你猜的不錯。陛下的身子現在非常糟糕,隨時可能會……。沒有見到陛下,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太後是著急了,所以才會這麽急切地對你下手。”

“她不是那麽容易會放棄的人,雖然今天的事情被陛下攔了下來。她知道你還好好地活著,必定會再次對你下手……”

秦震就吩咐了下去,加強王府的防備。

“從今天開始,曉棠,你就在府中照看煊兒和熒兒。哪裏也不要去了。”就是宮中再次傳喚,秦震也打定了主意,不會讓紀曉棠去了。

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韓太後總不能派人打進安王府來捉拿紀曉棠。

至於隆慶帝……

無論是秦震還是紀曉棠,他們都相信,隆慶帝非常願意再出麵來解救他們,但是隆慶帝有這樣的意願,卻未必再有體力和精神這麽做。

而且,韓太後吃了這一次虧,再次出手的時候。一定會特別防範,不會再讓隆慶帝有機會走出乾清宮去破壞她的計劃。

“總是被動防範也不是辦法,我們還得……”

秦震目光閃動,嘴角也緊緊地抿了起來。

紀曉棠知道,秦震這是動了殺機。

“不可……”紀曉棠忙攔住秦震,“王爺,時機未到,咱們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我知道時機並不好,但是我不能就看著你時刻處在危險當中,曉棠。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難過嗎。”秦震揉了揉眉心,看著紀曉棠。

“我知道,但是我們必須忍耐。”紀曉棠鄭重地說道。

“曉棠……”秦震還想對紀曉棠說些什麽。外麵就有人來稟報。

韓太後給紀曉棠下的毒藥,已經被檢查了出來。

隻有紀曉棠衣袖上那麽一點痕跡,想要檢查出具體的毒藥成分是非常困難的,而且韓太後下的這種毒藥顯然還十分罕見,就是王府中許多見多識廣的太醫們竟也分辨不出毒藥的成分來。

但是判斷是不是有毒,又是怎樣一種毒。卻還有其他的比較便利的方法。

太醫們將那片衣袖用水溶了,然後抓了兩隻兔子,按照劑量比例灌了這種水給這兩隻兔子。

灌了水的兔子起初一切正常,該吃吃該睡睡,但是幾個時辰之後,這兩隻兔子就睡著了,而且再也沒有醒過來。

太醫們用了很多法子,也沒有弄醒這兩隻兔子,之後就發現,這兩隻兔子已經在睡夢中死去了。

仔細檢查死去的兔子,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任何中毒的痕跡。

這是兩隻非常健康的兔子。

韓太後確實是在茶水中給紀曉棠下了毒,無為無色,而且喝下去之後不會立刻發作,卻在幾個時辰之後,會讓人在睡夢中死去,並且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秦震為紀曉棠慶幸,紀曉棠這次真的是死裏逃生。

紀曉棠卻愣住了,她讓太醫又重複了一遍這種毒藥的屬性,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秦震發現了紀曉棠的異樣,揮揮手讓人都退了下去。

“曉棠……”秦震關切地看著紀曉棠。

“王爺,你還記不記得,太長公主是怎麽過世的……”紀曉棠看著秦震,兩眼中已經帶了淚。

“曉棠,你是懷疑……”

“不是懷疑,是肯定。”紀曉棠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今,她已經非常肯定,太長公主正是被韓太後害死的。而韓太後害死太長公主所用的毒藥,正是今天打算用在她身上的這一種。

紀曉棠早就判斷出是太長公主是死在韓太後的手裏的,現在之所以如此失神,是因為她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王爺,”紀曉棠淚如雨下,“如果太長公主不是將長生珠給了我,她就不會死。”

長生珠有遇到毒藥就裂開報警的功效,別人不知道,太長公主不會不知道。

也是到了這一刻,紀曉棠才真正地明白了,長生珠的含義。長生不僅僅是簡單意義上的吉祥的寓意和期盼,而確實是能保命,所以才會叫做長生珠。

秦震也完全明白了紀曉棠如此傷心的緣故。

“曉棠……”秦震起身走過來,又將紀曉棠攬入懷中,輕聲地安慰著。“怪不得陛下會說。這是天意。”

隆慶帝顯然比他們知道的都多。

與秦震不同,紀曉棠這個時候沒有心思去想隆慶帝,她想的都是太長公主,太長公主是如何將珠子給了她。如何囑咐她,之後又是如何進宮,從宮中回來之後又是如何。

慢慢地,紀曉棠睜大了眼睛。

“太長公主是特意將珠子給了我,要保我的命。她從太後那裏回來。雖然沒有長生珠,可她一定知道太後對她下了毒手,她活不成了……”

又或者,在決定成全她和祁佑年的時候,太長公主就有了赴死的覺悟。

不,不,這不合情理?

紀曉棠搖了搖頭。

為什麽她和祁佑年在一起,太長公主就必須死?

就算韓太後要將祁佑年留給長寧,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啊。

太長公主不僅是為了成全她和祁佑年而死,還是為了保全她。跟韓太後做了交易,所以才從容赴死的?

這確實更能說的通,然而還是不對。

太長公主是知道,她一旦入宮去見韓太後,就必須得死!

可這又是為了什麽?

紀曉棠想不出,隻能問秦震。

秦震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應該是跟她這些年隱居敬慈庵中,是同樣的原因。不,應該還不止……”

秦震繼續沉默,臉色越來越難看。

“王爺……”紀曉棠輕輕地叫了一聲。

“曉棠。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父皇是怎麽駕崩的?”

紀曉棠搖頭,秦震從來沒跟她說起過這件事。

至於大行皇帝是怎麽駕崩的,紀曉棠曾經偶然聽紀二老爺說起過。大行皇帝在世的最後幾年身體都不太好。一致的說法,是他積勞成疾,病死的。

“那兩年,父皇的身子是越來越糟糕,太醫也暗示,父皇活不了多久了。”秦震放開紀曉棠。站起身來,在屋子裏慢慢地踱著步子。“太醫開了許多藥方,為父皇減輕痛苦。我和母妃都認為,父皇就是要走,也一定會走的很痛苦。”

但是事情卻並不是那樣的。

“父皇是在睡夢中走了,太醫們後來檢查,都說父皇走的很安然,並沒有什麽痛苦。”

“有一點突然,因為我們都認為,隻要太醫盡力救治,父皇也肯好好保養,不說十年八年,三年五年的壽命總是有的。可是,父皇走的很安然,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大家也就沒有多追究。”

沒有可疑的痕跡,沒有多追究,這樣的措辭,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王爺……”

“曉棠,這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卻一直猶豫,覺得時機未到,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起的那件事。”秦震走過來,看著紀曉棠。

與秦震對視,一個可怕的念頭慢慢地在紀曉棠的腦中形成了。

“不、不會是……,竟然……竟然……”紀曉棠一時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隻是懷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可是就在今天,這種無色無味,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毒藥卻被紀曉棠機緣巧合地抓在了手裏。

“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秦震說道,就在紀曉棠身邊坐了下來。

紀曉棠就陪秦震坐著,並不說話打擾秦震。她明白秦震的想法。雖然懷疑,但是卻又不願意相信。不是不願意相信韓太後會做出那種可怕的事,是不願意相信先帝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在了枕邊人的算計之下。

兩人不知這樣默默地坐了多久,秦震的眼角慢慢地濕~潤了。

“王爺……”紀曉棠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臂,抱住了秦震的腰。

她能感覺到,秦震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

這一刻,秦震不是一個成年的男子,也不是頂天立地,生殺予奪的安親王,而是皇宮中那個無助的小皇子。

紀曉棠已經無需向秦震追問答案了。她現在唯一需要知道的是……

“王爺打算怎麽做?”

秦震沒有立刻回答。

“王爺認為,肅王有沒有同樣的懷疑?”紀曉棠緊接著說道。

先帝去世的時候,秦霖比秦震的年紀大,跟先帝也更加親密。秦震會懷疑的事情,難保秦霖沒有同樣的懷疑。

“不知道那藥水還有沒有剩下,如果有剩下的,我們是不是應該送份禮物給肅王?”紀曉棠問秦震。

“好,這份禮,是他應得的。”秦震點頭,目光閃動,顯然是恢複了精神,而且十分讚同紀曉棠的做法。

一份厚禮,就這樣借著月色,送入了肅王府中。

接下來的幾天,肅王府中非常寧靜。

三月初二,宮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韓太後跟前服侍了幾十年,韓太後心腹中的心腹,宮中最有體麵和權勢的中官之一的張總管,竟在頭一天晚上睡下之後,就再也沒能醒來。

太醫們眼看了張總管的屍身,排除了被人所害的可能性。

張總管畢竟也有了些年紀,而且這些年養尊處優,多少都有些富貴病的症候,有時候也會找太醫開個方子,吃上幾劑藥湯子。

最後太醫們得出結論,張總管是睡夢中心疾發作,治療不及,所以才睡夢中就睡了過去。

韓太後又失了一名心腹,顯得很是傷心,因此還病倒了。張總管的後事也並沒有大肆操辦,不過簡簡單單,就草草地下葬了。

秦震和秦霖在朝廷上相遇,兩人都頓住了腳步,對望片刻,兩人互相點了點頭,就又無聲地分開了。

冬去春來,萬物生長。

鎮山關送來三百裏緊急軍情,北蠻各部落糾集大軍,聯合西海二十餘部落,兵臨鎮山關下。

前線戰事緊急,祁佑年上報軍情,要求糧草和兵力支援。

朝堂上下震驚,隆慶帝在病中吐了血,韓太後帶病臨朝聽政。

雖然曆經兩年的屯田和勵精圖治,鎮山關的情形已經不同於往日,而且還有祁佑年這樣一位戰神領兵守衛,但是麵對蓄勢已久,來勢洶洶的北蠻聯合大軍,鎮山關究竟能不能守住,究竟是誰輸誰贏,還都是未知數。

“這個時候,內部一定不能亂,所有的恩怨都得暫時放下……”紀曉棠自然第一時間知道了鎮山關麵臨的緊急境況,她首先和秦震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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