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藏著驚天秘密,如果你真不願去海口城找君嶽,可以嚐試著去找找這東西,看看這個連你父親都在尋找的東西能否被你找到。”
這是宋鈺離開段天藍回天關城的時候,段天藍的原話。
宋鈺反問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會有動機存在,你的動機是什麽?你為什麽不去接近羅家?”
段天藍笑笑:“你的運道似乎很好,我希望能和你接一個善緣,若成功了了,幫我做一件事,現在以你的能力還做不到,而我被君嶽盯著不能亂動,所以還不能告訴你。”
“你以為救了我一命,我就得幫你的忙?連你都覺得棘手的事,我不願意為此冒險。”宋鈺從來都對‘運道’這種神秘說不感興趣,這樣劣作的謊話也隻能忽悠那些老實人家的小孩。隻是他發現自己在家呆坐著也沒有錢從天上掉下來,而自己需要吃飯,這才升起了謀生的念頭,恰好遇著寒門雇跑堂夥計,所以他很輕鬆地應征了下來。
段天藍望著宋鈺微笑:“如果你是冷血的人,你就會將那個叫力鬼的打手以及花府那些護院全部殺死。你不是冷血的人,何必裝出一副狼的心腸?”
究竟段天藍的那番話對宋鈺是否有用,也隻有宋鈺自己心底才明白。
跑堂不需要半點技術含量,如果非得要說的話,恐怕就是記憶力要夠好,不能將桂花廳的醬牛肉放到煙雨閣的餐桌上,除此之外嘴巴也要甜一點,開口閉口先稱道一聲‘爺’,耳朵也要警醒一點,客人一招呼馬上就要出現在旁邊,就算媳婦兒背地裏在外麵勾搭上了漢子,戴了七八頂綠帽,也得笑起來。
客人一高興,散碎銀子的賞錢還是有的。
一樓的跑堂有四個,其餘三人每天都能有些額外的賞錢,唯獨宋鈺沒有。宋鈺上菜、添茶也很勤快,老老實實幹著自己的本分,但卻戴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
“你倒是笑啊!來這裏吃飯的客人非富即貴,誰願意吃頓飯還看著你板著張臉,像欠了你十兩八兩銀子似的。”羅掌櫃恨鐵不成鋼地教著宋鈺,那著急的表情仿佛宋鈺就是他不成器的兒子一般,宋鈺明明有燦爛的笑容,可偏喜歡板著個臉。
“你看人家青鬆,嗓門大,嘴巴甜,每天下來客人給的賞錢也有七八錢碎銀子。”
青鬆原是雍錦坊的小廝,自從踏月節上雍錦坊選出的台柱子搖身一變成了女殺手之後,雍錦坊的生意便一落千丈,還隔三差五有地痞流氓來騷擾,來的最頻繁的算是龍蛇幫那些地痞了,眾多樂女不勝其擾,被逼無奈紛紛另擇高枝,樂坊夥計也四散謀生。
青鬆也算是宋鈺在這裏唯一的熟人,依然帶著那微微有些破舊的瓜皮帽,還未開口就先衝人笑了起來。
宋鈺向羅掌櫃露出一個比死人臉還僵硬的笑容笑:“知道了。”
“別老是和我打馬虎眼,每次說你都這樣。你啊,一看就是書讀得太多,讀迂腐了。”羅掌櫃是羅家的本家人,隻是隔房有點遠而已。有頗為豐厚的收入,對生活又沒有太高的追求,所以
很滿足於現狀。
一天下來倒是身心疲憊,宋鈺都不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對自己有什麽幫助。
“先生。”青鬆湊過來,手裏惦著幾個散碎銀子:“今天我又得了好幾錢,我請你宵夜。”
“這裏不是管飯的嗎,何必破費。你還是攢著那錢回去孝敬你媳婦兒吧,不然明天又要在你臉上抓兩道血印出來。”
“她敢!”青鬆瞬間就像被拍了屁股的老虎般威風凜凜,儼然不可侵犯。隨即眼神一緩:“那咱們就去隨便吃點混沌,熱絡一下肚子,咱家不差這點點錢。”
宋鈺也並非矯情之人,兩人就麻利地收拾了手上的活,和羅掌櫃打了招呼就出了寒門。
青鬆指著似錦巷口子上的一個夜攤:“就這裏吧,以前好像沒見過,估計新開不久。”
兩人各自要了一碗混沌,忽然就冷場下來,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還是宋鈺問道:“月嬌,真的去了?”
“去了。”青鬆點點頭:“她和她那些同伴的屍首被城衛司懸在東門口好幾天,沒有人敢來認領,天氣一熱就統統扔亂葬崗那邊去了。”
“雍錦坊也是因為這事關了?”
“誰曉得月嬌竟然是個女殺手。”一提起雍錦坊青鬆就不由自主地唉聲歎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都不再照顧雍錦坊的生意,天關城那些地痞流氓一落黑就來雍錦坊鬧事,城衛司說他們隻是負責外部城防安危,這些小事不在他們負責範圍內,久而久之,地痞們鬧得越來越凶,每晚都要砸壞不少桌椅,打傷好多人,姑娘們也沒法正常表演,客人也越發不敢光顧,最後大家都走了,雍錦坊也就關門了。”
青鬆的弦外之音宋鈺是聽出來了,那些來鬧事的地痞流氓恐怕也是城衛司放任的結果,至於背後有沒有羅家慫恿也說不好,羅家、柳家對雍錦坊的不友好態度也在情理之中。
羅家也好,柳家也罷,能積攢起這麽大的家業,都不會是沒有手腕權謀之輩。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聖賢,也沒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說法。
隻是苦了那些無辜的女子。
“先生你為何在寒門做了這低賤的活?”青鬆猶豫著,最後還是將‘低賤’兩個字給說了出來:“天關城這麽多樂坊,以先生才能,隨便寫一些詞曲出去,也比在寒門掙著辛苦錢好,先生你生來就是被伺候的,那裏懂這些粗陋的活。”
“寫詩耗神,最近頭痛越發頻繁,現在不想寫了。這裏雖然累一點,勝在簡單。”宋鈺也沒有全騙青鬆,他最近確實是間歇性的頭痛,以前雖然也頭痛,但沒當一回事,但自從與花蝶遭遇後,神識遭受劇烈波動,頭痛比以前頻繁多了。
疼起來的時候鑽心裂骨,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睡一覺,又什麽事也沒有。
段天藍分析,這是花蝶神念殘存在宋鈺腦海的緣故,要想治好頭痛,必須得找到修煉神念的典籍,隻是神念一類的心訣在書籍上很少記載。
宋鈺無奈,隻能稍微有空閑就試著去理解腦海內那部《碧落賦》。
兩碗熱騰騰的混沌被端了上來,青鬆將瓜皮帽摘下來隨手放到桌麵上:“趁熱吃,隻要先生不嫌我寒磣。”
宋鈺笑笑,灑了一些蔥花在碗裏,笑這調侃青鬆:“大熱的天,你還在頭頂上頂著這玩意幹啥?”
“習慣了。咱們天關城據說入冬早,一到冬天風刮得嗚嗚直響,我娘從小怕我凍著,出門總要叫我戴了帽子才行。後來就習慣了,頭上不頂著個東西,總覺得空落落的。”青鬆自顧狼吞虎咽地低頭吃著,卻沒有發現三個人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三人都披散著長發,紮著寬大的腰帶,腰間憋著一把牛角小刀。
這是標準的遊俠兒裝扮,天關城禁止攜帶刀劍,但牛角刀這些可以隨身藏進衣襟的小玩意不在禁止之列,牛角小刀漸漸成了一種潮流。
有事沒事,那些以俠義自詡的年輕小夥都要在腰裏別著一把這樣的小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遊俠兒。
遊俠兒是一種比較文雅的說法,天關城也從來沒有過遊俠兒,有的隻是地痞流氓。
這幾個流氓這些耀武揚威的行為在宋鈺看來,就和三歲孩童當著大人的麵耍自己小雞 雞沒什麽區別。
那三個小夥子一搖三晃地走過來,一巴掌重重拍在青鬆肩膀上,差點將青鬆手上的碗打翻。
青鬆驚疑不定地抬頭,臉上堆滿笑容:“原來是宋大哥,一起宵夜唄!老板,再來三碗混沌,餡放實在了,肉放少了,宋大哥幾個可是會不高興的。”
夜攤老板在爐灶後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攤開麵皮開始忙活起來。
被叫做宋大哥的遊俠兒抓起桌上瓜皮帽,用力拍著座椅上的灰塵,青鬆的瓜皮帽在那人手下發出啪啪的聲響,真擔心一通猛拍下來,會不會壞掉。
夜晚燈光暗,也看不清他拍的那根凳子是否真有灰塵,宋大哥這才坐下來:“瓜皮帽兒,長能耐了啊。現在要大爺三個出來找你了。拿來吧。”
青鬆滿臉堆笑著:“宋大哥…大爺,繳月銀日子還沒到呢,我記著日子的,忘不了,您放心吧。難得幾位賞臉,一起宵夜、一起宵夜。”
宋大哥沒有回答,目光在宋鈺身上打量著:“是個書生?也是在寒門跑堂呐?”
“不是。”青鬆搶在宋鈺之前說話:“隻是很久以前的朋友,恰好碰著了,就邀他一起宵夜…”青鬆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已經扇到他臉上,下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宋大哥輕蔑地看了青鬆一眼:“我沒問你,你不許說話。一個字換一巴掌。你要覺得我宋大義是那種說話像放屁的人,你盡管試試。”
青鬆果然不再說話,隻是使勁向宋鈺遞著眼色,但宋鈺卻沒有他心通的神通,如何明白輕鬆這包含著巨大信息量的眼神。
宋大義捂著嘴咳嗽了一聲,哈出一口痰來,左右看了看終於發現最適合的痰盂。呸地一下重重吐在宋鈺麵前的碗裏:“我知道你叫宋鈺,還知道你在雍錦坊做過琴師,這天關城沒有大爺我不知道的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