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片倒吸冷氣的呼吸聲,宋鈺甚至不用轉身也能感受到這些城衛的緊張。這也難怪,夜叉可是殺了他們上一位城衛司司長的家夥,還是衝到花府去,憑著兩把短刀悍然殺死花司長的。
現在的天關城,白天是城衛司的地盤,晚上則是夜叉的領地,在沒有弱水花蝶。每一個城衛都被無數次地吩咐著:“夜晚巡街別落單,看見夜叉首先示警….”
有人說夜叉長得青麵獠牙,有人說夜叉以人肉為食,還有人說夜叉是衝九泉之下爬出來的惡魔,所以才有這個與神背道而馳的稱謂。
那上前來剛要說話的城衛一聽夜叉之名,嚇得腳下一滑盡然摔在地上,愣愣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宋鈺也裝出害怕的模樣,將架在肩膀上的張財源一拋,也立時趴在地上瑟瑟作抖,心中卻感歎著力鬼的破壞力:“隻是叫你稍微弄出點動靜,順便露個麵,你卻把整個酒樓都拆了,實在人啊。”
宋鈺往地上一倒,那城衛倒是不害怕了,握著刀嘲笑著宋鈺:“爺爺隻是腳沒站穩摔了一跤,你竟然也被嚇成這樣,瞧你這鼠膽子,滾遠點免得晦氣了爺爺!”
宋鈺做出如蒙大赦的感激:“好咧,這人我可是給你們送過來了,可別再找我要。”說罷就急急忙忙朝著來的地方跑去。這一會的功夫,酒樓裏已經跑出十多個食客,還有幾人衣襟上還沾著火星子,也顧不得去拍,隻顧沒命地逃跑,殊不知越是跑得快,衣服上的火星越是燃得凶猛。
“膽小鬼,你害苦了羅家。”人群中一個拳頭忽然奔過來:“誰叫你將那痞子交給城衛司的?”
宋鈺早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彭亮,裝著沒看見隻顧自己低頭逃竄,感覺到拳頭就要落在自己肩膀上,腳下悄然加速躲開彭亮那一拳,也不和彭亮說話,在人群中左右擠著往前麵跑。
彭亮望著宋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剛才他借著火勢逃出來的那瞬間正好看被一個城衛司抓在手中的張財源。如果張財源酒意醒過來,當著城衛司的麵隨便胡亂指認一通,也要坐實羅家謀財害命的罪名,也許一粒痞子的指認不能給大小姐帶來多少麻煩,但今夜他遭遇城衛司埋伏後的情形來看,城衛司和龍蛇幫必然是丘貉一窩。
宋鈺一口氣跑到一處巷道中,才停下來,望著黑幽幽的角落:“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力鬼的身影從陰影中出現,將手中麵具拋給宋鈺:“你騙我,你那真元不能對我造成傷害,但隻要被這道真元波及,就算是石頭也要著火焚燒,你有意讓我將整座酒樓付之一炬。”
“我隻是想讓你更賣力一點而已。”宋鈺笑道:“你是花司長身邊的紅人,柳未寒上位後至少有半數跟在花司長身邊的人都躺在城外的亂葬穀裏,隻有少數見機得快的人在踏月節當天逃離天關城,才僥幸活得一名。說起來柳未寒應該不會放過你才是,但你卻在天關城活得好好地,我不知道什麽原因讓他對你格外照顧,也不想知道。但現在畢竟不同了,你燒了一座酒樓本,其中好像還有幾個人被燒傷,柳未寒將天關城視著他的私人領地,以他性格來說,若是他知道這個假扮的夜叉是你
,恐怕他再找不出一個可以放過你的理由。”
“你嫁禍我!”力鬼驀然抬頭,陰森森的瞳孔如惡狼般盯著宋鈺,這一刻,力鬼那潛伏已久的爪牙才終於顯露出形跡。
“我不想說你上了我的賊船這一類的話,因為這已經是事實。”宋鈺無視於力鬼的敵意,搖頭道:“不過我不是食言而肥之人,此後我不會監視你了,你自由了,但是…”
“不用但是,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泄露你的秘密。告辭!”力鬼收斂起敵意,雙手也離開藏著兩柄匕首的褲腿,氣鼓鼓轉身離開,在走之前卻忽然說道:“忘了告訴你了,砸酒樓中有三名城衛司忽然失心瘋發作,衝進大火中,不巧的是他們身上都被淋了酒,如果運氣好,還能保存一具完整的屍體。”
宋鈺苦笑,他算計力鬼,力鬼也在算計他。本來是簡單的事卻因為力鬼這小伎倆忽然變得複雜起來,力鬼知道城衛司不能對付自己,所以他便將這把火引向羅府。
天關城這一夜注定不安寧,熊熊大火連著燒了好幾處房屋,好在這裏多是酒鋪茶樓,並沒有太多居住的人家,彼此都是天天照著麵的街坊,大家合力奔走,終於將火勢控製下來,令人驚訝的竟然是在火中找出幾具屍體,從沒有完全焚化的皮甲、腰刀等物件上還是能辨別出死者身份。
水桶、水盆跌落滿地,所有人都被地上那幾具屍體給嚇傻了,恰在這時,一直把守著似錦巷要道,既便是發生大火也不曾動搖半步的楊峰提劍披甲地走過來,他走在一眾城衛最前麵,麵色陰沉。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無數目光在那幾具城衛司屍體和這個年輕軍官上身上來回移動,心中反複就一個念頭:捅著天了。
距離似錦巷不遠處的羅府,一樣是燈火通明,無數風燈懸掛在屋簷下,沿著彎曲的走廊朝著四麵八方延伸,但夜風中偶爾有人影出現也是急急忙忙,平地少了白天那種大宅高門的熱鬧。
羅雅丹被下人喚醒,用一根斑頭衩簡單地盤了下長發後就在在杏花廳召見了剛回來的彭亮。
彭亮手臂上傷勢已經止住,隻是夜晚微涼,傷口已經結了血痂被他用一根腰帶胡亂纏著,頭發已被汗水濕在失去血色的臉上滾落。
羅雅丹製止了要說話的彭亮:“隻要你人沒事就好,你還是先包紮一下傷口,我讓莊娘給你留了飯,到時候你去夥房給下人知會一下,讓她們給你熱熱,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我要說!”彭亮固執地推開要為自己敷藥的同伴:“我失敗了,請大小姐責罰。”
“我猜到了。”羅雅丹臉上並沒有生氣或者失望的表情:“從你一進這杏花廳我就感覺到了,一個地痞當然不會讓你傷成這樣,你手臂上那是箭傷吧,龍蛇幫的人如何會有弓箭?他們猜到羅家會找那個痞子尋仇,故意埋伏了幫手。”
“是的!”彭亮簡要地將自己如何調查到張財源的名字、家住地址以及行動時候的過程說了一遍最後才道:“誰也沒想到,城衛司那些人在更早得時候就埋伏在那裏,也許…傷了鍾靜思首領的幕後主謀就是城衛司。”
“這隻是你的猜測罷了。”
羅雅丹擺擺手阻止彭亮繼續說下去。
這時,一個穿著青衣的下人從外麵進來,衝羅雅丹行了一禮:“大小姐,宋鈺在外麵敲門,因為老爺臨走之前有吩咐,天黑後不是在羅府落戶的人,不能放進來,所以請大小姐拿個主意。”
彭亮蹭地從凳子上站起來:“這人還有臉回來!大小姐,就是這貪生怕死的書生將張財源交到城衛司手中,我最擔心的正是那痞子酒醒後,和城衛司一道登門找麻煩。”隨後又將自己如何遇見宋鈺、宋鈺如何將自己要下手的目標完好無損交給城衛司等情況說了一遍。
“羅家從來沒有出過這樣貪生怕死之輩,虧得他還有臉回來。”羅雅丹聽得也心中有氣,父親一走什麽牛鬼蛇神全鑽了出來,羅雅丹本不想給宋鈺開門,但想著這人畢竟是自己扈從,就算要責罵發落也不該是當著彭亮等人的麵,隨即又向那下人說道:“讓他進來吧。”
宋鈺很快就被人領著進了杏花廳,這時候大多數人都入睡了,尤其是那些護院,沒有當值的都會很早就上床休息,以保證第二天體力和精力的充沛,大廳裏也就羅雅丹、彭亮和一位在給彭亮包紮的同伴,看裝束也是護衛之一。彭亮滿臉的義憤填膺,甚至還聽見幾聲磨牙的聲音,就差沒有從眼睛裏噴出火來。
宋鈺視若無睹地走到羅雅丹麵前行禮道:“小姐!”
羅雅丹唔了一聲,朝彭亮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下去吧!”彭亮道了一聲晚安才和同伴一同退下,羅雅丹這才看著宋鈺:“羅府尋常情況下不會允許沒落戶的人入夜後進出,盡管你是我扈從,但規矩總是要講的。”
宋鈺暗自一笑,羅雅丹這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算是給他留了一些情麵,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將彭亮等人支開,也沒有直接的訓斥,應該算是很難得了。“城衛司在似錦巷整集,朝著這邊過來。”
羅雅丹並不在意:“來就來吧,難道他們還能在羅府放肆?”
宋鈺說道:“正常情況下是不能,但就在抓彭護衛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殺手夜叉,引發了一場大火,有三名城衛被當場燒死。”
羅雅丹喔了一聲:“死就死吧,難道這幾天人命還要記在羅家頭上來?”
“如果在平時他們自然不會,就算是我這個旁觀者也知道那幾人多半是死在夜叉手中,但城衛司沒法找夜叉討賬,所以必須得有人為這三人的死負責,這三人是追捕彭護衛的時候出事的,這是要羅家當替罪羊啊!”
此言一出羅雅丹頓時膛目結舌地愣在原地,再聯想起先前宋鈺說的城衛司正朝這邊過來,恐怕那些人連天亮也等不及,這會就要向羅府動手。
大廳中氣氛頓時又陷入一片死寂,對於宋鈺來說也是意料之外,他沒有想過要激起城衛司的怒火,但終究這事是因為自己引發的,他不能就這樣逃避。
“除了護衛之外,所有下人都不得踏出房門,無論外麵發生什麽事。”羅雅丹迅速下達命令,並令宋鈺立即執行。
宋鈺無助地望著她:“我隻來過一次羅家,不識路。”恰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根據方向判斷,似乎是前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