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清吟見她的目光長久的落在那個相框裏,解釋道,“這是我二十歲的時候,和媽媽的合影。”

顧夫人呢喃,“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她冥思苦想,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簡清吟好奇,“您認識我媽媽?”

顧夫人搖搖頭,“想不起來了,或許,有過一麵之緣吧。”

簡清吟笑笑,“阿姨您肯定是認錯人了,我媽媽很少出遠門的。”而且,她們也沒有認識的機緣啊,一個是豪門貴婦,一個是普通的家庭婦女,這些年,媽媽又在康複療養中心住著,就更加沒有機會認識了。

顧夫人點頭,“也許吧。”然後笑了笑,走了出去。

簡清吟很快換好了衣服,拎著包下樓。

顧夫人知道她肯定要跟父親解釋什麽,怕她在場不方便,所以帶著老章先回車裏去了。隻剩下簡父和簡清麗在樓下。

簡父看到她下來,忍不住上前問道,“清吟,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位顧夫人找你幹什麽?”

“哦,”簡清吟故作輕描淡寫的道,“是公司出了點事,她聯係不上我,就過來找我了。”

簡父不解,“什麽事情還勞動你們總裁的母親親自過來接你?清吟,你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公司的事情吧?”

“沒有沒有,”簡清吟忙道,“爸,您就別胡思亂想了,沒什麽大事。我很快就回來,放心吧。”然後匆匆的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遠門外,簡父回過頭,似有所思的看著小女兒,“清麗,你姐姐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

簡清麗嗑著瓜子,懶洋洋的道,“爸,這您都看不出來?你很快就會有一位當總裁的女婿了。”說著,她拖著長音,意興闌珊的上樓去了。

“當總裁的女婿?”留下簡父站在堂屋的中央,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簡清麗上樓,給朋友打電話,“燕子,陪我去逛街,去盛世,我要shoping。”

叫燕子的在電話裏問她,“盛世可都是奢侈品店,麗麗,你發財了?”

簡清麗冷笑,“沒錯,本小姐最近正好發了一筆橫財,正愁沒地方花呢。”

季蔚然的那張五十萬的支票還在她這兒呢,既然姐姐已經另有新歡,那這筆錢,想必她也不需要了,她攀上了高枝,還會在乎這區區五十萬?幹脆她替她花了得了。

簡清麗用手指彈著那張整齊的支票,吹了口氣,得意的笑了起來。

……

顧商陸果然燒得很厲害。顧夫人臨走前和老章一起強行給他灌了退燒藥,托付鍾點工阿姨照顧他,但他的燒一直沒退下來。他躺在**,雙眸緊閉,臉頰不正常的潮紅著,渾身依然滾燙得可怕。

顧夫人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商陸,商陸。”她拍打著他的臉頰,叫喚著他的名字,“你快睜開眼睛看看,看看誰來了?”

顧商陸依舊閉著眼睛,但嘴裏卻在喃喃的叫著:“清吟,清吟……”

簡清吟完全呆住了。聽人說是一回事,當麵見又是一回事。她沒想到,她在顧商陸的心裏,竟然會有這樣重要的位置。這一刻,她的心裏百味雜陳,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商陸,商陸。”她在他的床邊坐下來,輕輕的喚他,“我是簡清吟,我來看你了,你乖乖的,跟我們一起上醫院好嗎?”

顧商陸沒反應。

簡清吟急了,站起身來,“阿姨,這樣不行,我們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話音剛落,她的手就突然被什麽抓住了。她低頭一看,隻見顧商陸緊緊的抓著她的一隻手,雖然眼睛還緊閉著,但嘴裏已喃喃的囈語道,“不要去醫院。清吟,不要走……”

顧夫人又驚又喜,激動得語無倫次,“清吟,他知道了。商陸知道你過來了,你看,他有意識了,他知道你來了……”

簡清吟也怔住了。“可是,”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道,“他這麽總燒著,也不是辦法啊,要是燒一直退不下去怎麽辦?”

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我去叫老章,過來背他下樓。”顧商陸畢竟是男人,她們兩個女人,肯定是弄不動他的。

然,顧夫人剛轉身,**的顧商陸已喃喃的叫道,“不去醫院。吃藥,吃藥。”

顧夫人沒有辦法了,隻得看向簡清吟,“清吟,你看……”某些時候,她對這個兒子的固執,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盡管燒得這麽厲害了,卻還固執得可怕。

簡清吟看著他緊緊抓住自己不鬆開的手,遲疑了一下,道,“那就,給他吃退燒藥吧,我來照顧他。”

顧夫人鬆了口氣,“清吟,那就麻煩你了。”

簡清吟忙道,“阿姨,您別這麽客氣。我在公司的時候,商陸也是很照顧我的,我的工作也都是他給的,現在他生病了,我照顧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顧夫人點點頭,“我去倒杯水過來。”

藥就放在床頭櫃上,顧夫人倒了水過來,簡清吟想要給顧商陸喂藥,手卻被他抓得緊緊的不放,無法騰出來。她有些難為情。

顧夫人會意,忙道,“我來。”然後把水端到床頭,哄著顧商陸張嘴,“兒子,來,吃藥了……”

這一次,顧商陸很聽話,他很快就把藥吃了。

顧夫人如釋重負,感激的看著簡清吟,“多虧你在,不然給他喂藥哪有這麽容易。”

簡清吟有些頭疼,也有些好笑,沒想到那個在公司裏雷厲風行無所不能的顧總裁,生病的時候,卻像個孩子一樣,連吃藥都得哄著。

顧商陸喝完藥之後,沉沉的睡著了。隻是他的手一直都不肯鬆開簡清吟,怎麽掰也掰不開,沒有辦法,她隻得一直守在他的床邊,不時的拿濕毛巾給他擦滿頭滿臉的大汗。不過她很欣慰,能出汗就好,能出汗,說明他的身體機能在吸收藥物。出了汗,睡一覺就好了。

顧夫人下去幫鍾點工阿姨一起準備午餐。簡清吟守在顧商陸的床邊,不時的拿溫度表給他量一下體溫。值得高興的是,他的體溫,終於從剛開始的39度5,降到了正常溫度。

顧夫人進來過一次,看到兒子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也是欣喜得差點落淚。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了商場精明強悍的女強人的樣子,而隻是一個心疼兒子的媽媽。

顧商陸睡得沉了,終於鬆開了抓著簡清吟手腕的手。簡清吟鬆了口氣,輕輕的將他的手放到了**,給他掖了掖被子,輕輕的退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退出房間的那一刹那,原本躺在**雙眸緊閉睡得死沉的男子,薄薄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

簡清吟在顧家逗留了很久。怕顧商陸醒來後肚子餓要吃東西,而顧夫人又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會做飯的主,外麵的飯菜又太油膩,沒有營養,所以,她去廚房給他熬了一鍋粥。

爐子慢火細熬,皮蛋瘦肉粥的香氣慢慢的飄了出來。

簡清吟看著咕咚咕咚冒泡泡的砂鍋,心思卻有些遊離。坦白說,當她聽到顧商陸在高燒中還喊著她的名字的時候,心裏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抗拒對了對她好的人,尤其還是一個這麽優秀出色家世如此好的男人。有時候她也在想,如果顧商陸不是顧商陸,如果他不是唯安的朋友,那麽,自己會不會接受他?畢竟,他對她一片真心,他媽媽對她也很喜愛,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應該會幸福的吧?

可是……

這世間有太多的可是了。

想到這裏,她歎了口氣。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歎什麽氣呢?”

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顧商陸正靠在小吧台邊,眸光深邃的看著她。他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邊上圍了一個小吧台,此刻,他虛弱的靠在那兒,看她的眼神很專注。

簡清吟臉頰一紅,“你怎麽起來了?”他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她竟然沒有發現!

顧商陸走過來,雙手插兜,微笑著道,“聞到香味爬起來的。”他伸著脖子看了看砂鍋,好奇的道,“這裏麵是什麽,這麽香?”

簡清吟道,“皮蛋瘦肉粥。你燒剛退,得吃點清淡的。”

她看粥熬得差不多了,關掉火,轉過身問他,“你感覺怎麽樣?好點了嗎?”然後踮起腳,伸出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嗯,燒退了。”

顧商陸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神炙熱,眸子裏流動著灼灼得似乎要燙傷人的光芒。

簡清吟不敢與之對視。她尷尬的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她的臉頰更加紅了。

“你放開我。”她低低的道,眼睛不敢看他。

“清吟……”他聲音沙啞,溫柔的喊她的名字,“知道我為什麽燒退得這麽快嗎?”

“嗯?”她迷惑的抬起頭,不明白他要說什麽。

“因為。”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的眼睛,眸光如灼灼晚霞,“你就是我的藥。”

簡清吟隻覺得心裏轟的一聲,視線瞬間模糊。

神思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在N市的度假山莊裏,她枕在蘇唯安的大腿上,聽他給她念:“……柳原在細雨迷蒙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隻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他在那裏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醫我的藥。她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那是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在那個故事裏,張愛玲用一座城的覆沒,成全了範柳原和白流蘇的愛情。那時候的唯安,剛從法國那麽有情調的國家留學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法國人浪漫的氣息。

而那時候的她,涉世未深,也不過是一個骨子裏充滿浪漫主義的文藝女青年。喜歡張愛玲,向往沒有雜質的愛情。她最喜歡這本《傾城之戀》,他便經常給她念裏麵的句子。他說,簡清吟,你就是我的藥……

你就是我的藥!

是她的幻覺嗎?她竟然,又看到了唯安?看到他微笑著站在她的麵前,輕撫著她的臉龐,然後,用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對她說你就是我的藥?

她恍惚的伸出手去,摸索著那張熟悉的臉孔,輕輕的問,“唯安,是你嗎?是你嗎?”

“唯安”默默的,沒有說話,隻是任由著她輕撫他的臉,歎息了一聲。然後,他低下頭,輕輕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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