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落下山去,天空已變成得灰蒙蒙的,二人趕到千柳莊前,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莊子南端果然有一片宅院,二人來到宅子前麵,見到大院前高懸兩盞鬥大的白色燈籠,燈籠上寫著黑色的“奠”字,院中一片靜悄悄的。大門前白色燈籠在微風吹動下,不停搖晃,照得地上陰影不停晃動,顯得有幾分鬼氣。
羅平章、李塵逸二人來到院門前,下了座騎,將驢兒拴在門前拴馬樁上。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羅平章走到院門前,抬手剛要扣打門環,大門“呀”地一聲開了一道縫,門縫中露了出一個中年人來,羅平章雖有精神準備,但也駭了一跳。
中年人道:“二位客爺,夜晚到此,有事情嗎?”
羅平章定了一下神,心中想道:“這院中看似平靜,其實暗中戒備森嚴。”他一邊想一邊隨口問道:“此家可是姓羅?”
中年人道:“不錯,家主正是姓羅。”
羅平章又問道:“你家主人可是羅平福?”
中年人答道:“正是。”接著他又反問道:“老先生問我家主人,是與我家員外有舊嗎?”
羅平章答道:“我與你家員外不僅是舊識,而且有親情在身,麻煩管事你帶我們進去。”
中年人一側身,讓羅平章、李塵逸進了大門,自己在右前側引路,邊走邊說道:“家主在數日前已經仙逝,老先生你不見我莊中掛著重孝嗎?“停了一下,他又說道:”老先生你聽到喪訊,並不吃驚,想必是已知訊息了吧?”
羅平章道:“不錯,老夫是聽到消息,才急忙趕來。”
說話間,來到院內,隻見院中連著大廳高搭一座靈棚,棚中停著數口棺木,四周掛著白色紗燈。靈棚前擺著一個很大的靈台,台上燃著七盞長明燈,每盞燈後供著一個靈牌。靈牌和長明燈遠看成一排,走近才看出是前一,後二,再後四而排列。靈棚中的棺木擺放位置與靈牌擺放相一致。
若是每家死人,靈棚中停放著一口棺木,配上周圍辦喪事的物品,已經夠顯得陰森,羅家院內靈棚同時停放七口棺木,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尚未到靈棚前,中年人即高喊一聲:“有客到!”隨著喊聲,靈棚後閃出一人,年紀大約二十七、八歲,身披重孝,雙目赤紅。此人等羅平章與李塵逸來到近前,拱手道:“老先生夜晚到此,可是有事指教?”
羅平章打量一下此人,道:“你是春兒,還是秋兒?”這人一愣,道:“晚輩羅立威。”羅平章以手加額,歎道:“老了!老了!你在家可是行三?”羅立威答道:“晚輩是有二位兄長。”說著,雙眼流下淚來。羅平章道:“不要流淚,你家中的事我大致聽說了,你母親可在家中?”羅立威道:‘家母現在後堂休息,不知你老人家是哪一位?”
正說著,忽聽後麵一陣腳步聲響,從大廳屏風後麵湧出一群人來,當先一位老婦人,在兩個女孩扶持下蹣跚走出,後麵跟著五、六個人,其中尚有三個女尼。
羅平章上前一步,站到老婦人麵前,道:“弟妹,你還好嗎?”老婦人抬頭瞅了一會,道:“來人可是平章大哥?”羅平章趕緊道:“正是愚兄。”老婦人“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道:“大哥,你來遲了,你兄弟和你倆個侄兒都完了。”羅平章道:“弟妹你休要哭泣,家中之事我已知曉個大概,因此急忙趕來,你先坐下,把事情慢慢說來,凡事有我做主!”
老婦人收住淚,道:“大哥你先請坐。”將羅平章讓到大廳主位坐下,李塵逸緊貼身站在羅平章身後。老婦人也在倆個女孩扶持下坐在邊側下首,老婦人開口道:“平章大哥,你離家門多年,今日返來,可惜晚了幾日,你兄弟和你倆個侄兒都於五日前離開了我們了。”說罷,眼淚又流了出來。
羅平章道:“弟妹休要悲傷,凡事要從長計議,今天愚兄來到家中,必要為平福和兩個侄兒討個公道。”說到此處,與老婦人同
行出來的女尼當中,一年紀稍長的美貌女尼,一雙美目閃了幾閃,臉上微露不以為然之意。
老婦人一指羅立威,道:“威兒你過來,快來拜見你這位大伯父。”羅立威趕緊上前,雙膝跪倒,口稱:“大伯父,侄兒立威有禮。”羅平章微微一笑,道:“威兒你起來,當年我見你時尚且不滿周歲,一晃二十幾年,你都成為大人了,家中之事今後尚要由你主持,千萬要挺直腰棒,站穩腳跟。”老婦人身後的一個女孩此時走向前來,拜倒在羅平章麵前,道:“孫女羅素雲,叩見大爺爺。”
羅平章低頭一看,見女孩年約十七、八歲,身材高挑,長得麵目嬌好。”忙向老婦人問道:“這是誰的孩兒?”老婦人答道:“這是立春的女兒,今年一十七歲。”羅平章道:“好孫女,你且站起身來。”說著,羅平章麵向幾位女尼,問老婦人道:“這幾位師太是何方聖者?”老婦人忙答道:“這三位師太,是梅兒同門師姐,這次家中被難,多虧幾位師太和梅兒師父及威兒師父相救,不然我與威兒也難與大哥相見。”
羅平章站起身來,向幾位女尼一揖到地,道:“多謝三位師太救助之恩!”三個女尼還禮不迭。
羅平章又向老婦人道:“不知梅兒師父和威兒師父何在?待我一一謝過。”老婦人道:“他們二位正在後堂休息,威兒,你去將二位師父請了出來,與你大伯相見。”羅立威應了一聲,轉身到後堂去了。
不一時,後堂轉出三人,當先是羅立威引路,後隨一老者和一中年女尼。老者年約五旬,滿麵紅光,頭頂微禿,一雙細眼,開合之間發出陣陣精光,手持一根約三尺長的木棍,腳步沉穩,一看就知是個中高手。中年女尼臉色有些蒼白,低眉垂目,右手抱一柄拂塵。來到近前,羅平章趕前一步,一揖到地,道:“多謝二位搭助之恩。”老者和女尼二人一怔,老者開口道:“老先生施禮所為何來?”羅立威趕緊道:“師父,這位是我大伯父。”老者“噢”了一聲,不再言語,女尼也不吭聲,二人一同走到大廳,尋座位坐下。
李塵逸從打進莊,一聲也沒吭過,本來有些氣悶,見老者與女尼態度傲然,不禁有些氣惱,上前一步,指著老者和女尼道:“你們倆人也太有些托大了,我羅公公一再以禮相敬,你二人反而佯佯不睬,天下有此為人的道理嘛?”
羅平章趕緊上前一步。怒道:“逸兒,此處哪有你說話的地方?與我滾到一邊去。”李塵逸從沒見羅平章發火,嚇了一跳,趕緊退到後麵。女孩羅素雲見李塵逸狼狽的樣子,捂嘴一樂,李塵逸見到,一瞪眼,可又不敢吭聲,低頭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羅平章來到老者和女尼麵前,又是一揖到地,道:“家門不幸,遭此大難,多虧老英雄和師太相救,羅平章雖有千言萬語,也難表心中感激之情。方才這孩子言語得罪之處,望二位看在老夫薄麵,多多原諒!”
那禿頭老者聽到羅平章三字,有如五雷轟頂,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半晌作聲不得。那女尼倒是不覺如何,仍然低眉合眼,一動不動。
老者半晌醒過神來,忽地一下站起身來,道:“你是羅平章羅大俠?你記得當年的柳平海嗎?”
羅平章仔細端詳半天,搖了搖頭,笑道:“就從眼前看,可是半點也沒有當年柳公子樣兒。”
老者道:“羅大俠,你可仍有當年的一點模樣?”說罷,二人都大笑起來。二人一笑,屋裏的氣氛快活了許多。
羅平章道:“柳公子,噢,應該稱呼你老柳了,一晃三十餘年,你的頭發也禿了,可臉色就好多了。”
禿頂老者柳平海道:“羅大俠,柳某說什麽也沒想到今日又能見到你老人家的金麵,待重新見過禮來。”羅平章趕緊雙手一攔,道:“老柳,不要拘於俗禮,你知道,我最不願張平治,認識我的人也不多,不要自找麻煩。”
柳平海笑道:“你老人家還是當年的脾氣。”
女尼坐在一旁,口喧一聲佛號,又端坐不動。
柳平海忙向羅平章道:“羅大俠,這位師太是‘靜月庵’門下‘定性’師太,也是羅素雲的授業恩師。”
羅平章緩步走到“定性”女尼身前,道:“師太與我羅家有恩,師太的事我不能不過問,你右肺腑受到輕微震**,雖經救治,但傷情並未療好,待老夫為你醫治一二,以表心意。”
女尼仍舊不睜雙輕聲道:“徒兒家有事,為師理應效力,區區小傷難不倒貧尼。”
羅素雲趕緊上前,輕聲道:“師傅,這位是我大爺爺,都是自家人,你受了傷,讓我大爺爺治一下,好讓徒兒放心。”
女尼此時麵上微微露些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羅平章並不理會女尼的神態,見其應充,便來到女尼麵前,道:“師太你別動,放鬆內腑。”言罷,微吸一口氣,右手抬起成劍指狀,隻見他的二指指尖微微升起一道白氣。羅平章忽然身形一動,劍指疾點,眨眼之間,連點女尼十餘處穴道。女尼隻覺十數道暖流直擊體內傷處,忙靜心平氣,任暖流奔騰體內。不一時,她體內傷勢逐漸平複。
羅平章指點完畢,後退兩步,微笑著站立當場,道:“師太感覺如何?”
女尼待了一會,睜開雙眼,站起身來,道:“來者可是‘奪命一指’羅老前輩?”羅平章笑道:“羅某混跡江湖時,師太尚且年幼,不知如何能羅某名號?”
女尼忙一施禮,道:“羅老前輩英雄事跡江湖流傳,家師每每提起,敬佩不已,當今能以點穴療傷,指法通神者,非羅老前輩莫屬。”
羅平章笑道:“師太過獎,你師傅可是‘空寂’師太?”
女尼答道:“正是家師。”
羅平章道:“羅某二十年不入江湖,虧老朋友還記得起老夫,師太你若回去,向你師傅轉達一下羅某的致意。”
女尼不迭應承。
羅立威、羅素雲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說什麽也不相信自己家尚有這麽一位如此英雄了得的前輩。
羅平章轉過身來,向老婦人道:“弟妹現在你將家中發生的事情經過講一下,我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婦人點點頭,道:“那是十來日前,老爺在家中忽然收到一份無名帖,要我家出十萬銀兩,不日來取。老爺見帖大怒,我羅家哪裏尋得這麽多的銀子?就是有銀子,見到有人勒索,老爺也不會拿出來。還是立春和立秋見他父親發怒,問到此事,立春害怕出事,立即派人到柳老英雄和定性師太處送信,救他們二位過府相助。誰知日前傍晚,家中突然闖進一批蒙麵人來,索要銀子。一句話不和,雙方動起手來。老爺和你倆個侄兒自恃練過幾天功夫,又有家中四名護院武師相助,尚可放對為敵。哪知來人武功十分高強,不一會四名武師就全部被害。老爺見情況危急,即和你倆個侄兒守住大廳門口,讓我們躲進後堂。蒙麵人中一個手持長劍者,衝到廳門口,隻幾劍就將你倆個侄兒刺倒。老爺也是急紅了眼,與此人拚起命來,不想後麵一人飛起一鏢,正中老爺麵門,老爺受傷,又被另一人一劍刺喉,倒地身亡。使劍之人下令,要殺我全家,正在此時,柳老英雄和師太趕到,與來人廝殺起來,救下了我們。”
柳平海接著道:“柳某接到消息,即與威兒趕向千柳莊,半路上遇到定性師太,便一同奔往羅家。剛到莊外,就聽到廝殺之聲,師太搶先衝入莊內,柳某等人隨在其後,見到十餘名蒙麵人正要衝向後宅,也顧不上地上躺倒的人是誰,即與蒙麵人交起手來。初時以為不過是幾個毛賊,等動手幾個照麵,才發現情形不對,蒙麵人個個武功都很好,尤其是使長劍和短矛的兩個人,更是十分了得。我與師太拂塵擊倒兩人,又與持短矛的人交上手,隻兩三個照麵就被後麵的人偷襲一掌。我與使長劍的人交手,一不注意,險些被他刺了一劍,動手二十多招,才擊到他一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