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朝屏風內的君子言望去,夙孤冷眸子閃過複雜,淺歎一息後才腳步沉重地踏出‘清芸閣’。
天子一走,屏風內的宇文太醫眸色更加深沉,捊著胡須,低眸看著臉色比數日前更顯蒼白的君子言,斂眸一深,皇上他——
“煞絕——你在哪?”毫無血色的唇夢訖喃喃,君子言遊絲的聲線裏皆是近乎崩潰的思念,眼角在一聲低喃後泌出一淚滑至臉龐,布滿冷汗的臉在燈盞下更顯憔悴,淚與汗滲雜,相互融化。
唉——
宇文太醫深歎一息,眸中閃過莫名**的猶豫!
他該不該幫她?
夜色朦朧,月沉星沒,潑墨的夜隻有一片漆曠!
姹紫千紅的禦花園,一入夜便芳華隱沒,在夜色中,隻有秋風送花香,其香其豔,見人見智,因人而異!
此裏,亭裏不時傳來踱步聲、歎氣聲和男子責備自己的斥責。
“我怎麽會那麽笨沒有妨著太皇貴妃,居然讓她有機會對言兒出手,如今言兒不比以前溫馴,苦頭是少不了的,現在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完顏澈抬頭望著一處漆墨的禦花園,再次急道:“言兒怎麽還沒來?安公公不是說讓我們在這裏等她嗎?這都快半個時辰了。”
“將軍,你還是坐下來再等等吧,你這樣走來走去,你不累,我和少方看著累。”李鬱白蹙眉埋怨道。
反觀,一直坐在木質輪椅上緘默不語的夙軒瀚卻是要比大將軍顯得慍定冷靜。
此時的他,腦中正回想著方才進宮的情形:
一進宮,剛要去慈瑞宮麵見太皇貴妃,宮婢便出來對他們說太皇貴妃身體不適,不想見任何人,隻想與君子言攀談聊天,讓他們在禦花園候著。
從宮婢得知,君子言與太皇貴妃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時興起,君子言與太皇貴妃在說到父親的時候忽起‘沏茶之念’,所以才攀談忘時。
夙軒瀚星眸一沉,整件事聽來合理,又似極不合理!而且,他絕不相信宮婢之言。
太皇祖母為人挑畔,君子言清傲張揚,兩人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性情,怎麽可能相談甚歡?這簡直是胡掰亂造。
唯一的解釋便是有人故意安排宮婢對他們這樣說的,知道他們會問,所以這樣‘解釋’,或者說‘掩飾’!
如此一分析,夙軒瀚白瓷如玉的稚臉上更多了常人才有的冷酷與沉凝,放在扶椅上的手稍稍一緊,本不平靜的心突然變得急促不安。
遠處,才到禦花園的夙孤冷遠遠便看到亭中遊步鍍走,對侄兒侍衛發牢騷的完顏澈,和坐在輪椅上的十歲侄兒。
夙孤冷抬手一舉,身後的宦官宮婢皆是識趣退下。
待夙孤冷上前數步,完顏澈、夙軒瀚二人齊齊抬眸,二人眸色皆是一亮。
“參見皇上!”完顏澈與李鬱白齊齊躬身。
“侄兒見過皇帝叔叔!”夙軒瀚身體不便,隻是低首。
天子侫笑地伸手一揚,道:“免禮!”
“皇上,賤內她——”完顏澈剛要開口,夙孤冷卻隻是置若罔聞繞過他走到夙軒瀚麵前,讓他啟言一滯,憋得不輕,俊雋的臉頓時鐵青。
夙孤冷伸手放在夙軒瀚弱小的肩膀上,道:“瀚兒,皇帝叔叔沒能過去府裏見你,近日身體可好?”
“回皇帝叔叔的話,瀚兒無妨,謝謝皇帝叔叔掛念,如今,瀚兒別無它求,隻希望父親能平安回府。”夙軒瀚眸神清冷,琴錚聲線透露著對父親濃濃的掛心,態度一如既往地生疏!
聽此,夙孤冷對這個殘膝的小侄子的欣賞與婉惜更甚,最後化作一聲長歎,淡淡頷首,語重心長地道:“一定會的,瀚兒如今已經十歲了,算是半個大人了,有些擔當必須去扛,有些意外變故,也必須麵對,身為皇室嫡孫,這樣的事避不可免,瀚兒可懂?”
夙軒瀚這次沒有說話,緊抿著唇不語,數個吐呐後才淡淡回道:“瀚兒隻要父親平安無事。”
夙孤冷俊容一僵,抬眸對上完顏澈的目光,在他未開口前便笑道:“將軍夫人與太皇貴妃一見如故,恐怕太皇貴妃晚上是不打算放人了。”調侃的聲線裏卻帶著濃濃的篤定意味。
聽到天子此言,三人皆是一震,眸光紛紛砸向夙孤冷,疑惑深究。
夙孤冷兀自坐在石桌上,從容地對上三人的眼光,苦笑道:“難道朕的話,你們也懷疑?”
完顏澈本就鐵青的臉更是陰沉,道:“皇上,賤內身體不適,風寒剛愈,太皇貴妃乃金枝玉體,若是被傳染了,那將軍府可是罪大了!”
夙孤冷眸子一侫,唇角揚起彎月笑意:“完顏愛卿大可放心,宮中太醫多得是,而且有宇文太醫在,你不必擔心,朕保證,夫人定會毫發未傷!”
“皇上此言差矣,宮裏的規矩繁雜,賤內一向木訥笨拙,若一不小心觸犯,那可如何是好?還是待臣親自去慈瑞宮接賤內出來吧,太皇貴妃若是真的喜歡,明兒個臣親自送賤內進宮便是。”完顏澈咬字道,如鷹的眸子迸射出毫不謙遜的魄力。
“大將軍是不相信朕了?”夙孤冷眸子一沉,皆是陰侫隱戾。
“皇上誤會了,臣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不會闖禍。”完顏澈見招拆招,鷹狠的眸子如沉封千年的寶劍,銳不可當。
瞬間,一君一臣四眸相撞,毫不遜色。
李鬱白冰蟄的眸子在那對峙的一君一臣遊移,倒抽一氣,忐忑惶然。
輪椅上的夙軒瀚看著二人,眸底閃過一絲符合年華的焦燥。
突然,星眸一斂,心頓一沉,轉驀已拉著完顏澈的袖子,勸道:“澈叔叔,既然太皇祖母如此喜歡嬸嬸,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看在皇帝叔叔承諾的份上,就讓嬸嬸住一晚吧!相信明日,澈叔叔便能見到‘健健康康’的嬸嬸了。”
夙軒瀚看向夙孤冷時,眸子探究深沉,道:“皇帝叔叔,你說侄兒說得對嗎?”
霎時,夙孤冷俊臉一僵,半晌,龍眉一挑,薄唇邪揚:“當然!”
眸底閃過微不可察的殺氣。
雖是初秋,此時禦花園卻如寒霜急降,涼入百肢千骸。
子夜
暗廂裏,孤燭依然昏黃錯暗,矮幾上的百孔爐依舊如初冉冉溢香。
門被人拉開,進來的人依然是三天前,雲鬢雪白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將藥箱放下,坐塌後依如常將昏迷的男子撩袖探疹。
突然,一道狠勁刮麵的掌風襲來,下一刻,中年男子隻覺喉嚨驀然一緊,被對方掐得一臉紫青,呼吸困難。
待回過神間,已墜入一雙溢滿殺氣的潭眸。
“說,到底是誰命你們囚、禁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