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後續之二十三

---顫抖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宣誓著此生永不離棄。---

三天後

入夜,殘月高掛。

書房裏,男子手中的書籍合啟,看著窗欞的夜色後,夙煞絕捏捏疲憊的眉心,準備起身回屋就寢。

此時,書房的門被人推開,帶起一陣寒冽的冷風。

夙煞絕抬眸間,便看到李鬱白神情一臉慌張地朝他忐忑稟報:“王爺,王,王妃,她的羊水穿了,穩婆說,怕是要臨盆了。”

“什麽——”夙煞絕失聲驚呼,霍然起身間,書案上的書籍散落一地,發出‘啪’的聲線,突兀得如同似有什麽正在逐漸撕裂。

男子俊顏唰的一下蒼白,剛想跨步,雙腳卻癱軟得一個趔趄往前傾下。

李鬱白眼疾手快地及時挽扶住,才讓主子不至於被驚嚇得過於狼狽。

“臨盆?今晚臨盆?不是還有十天嗎?”夙煞絕潭眸睜膛,希望自己是聽錯了。

提前十天,會不會早產,子言會不會有事?

李鬱白遲疑後篤定點頭:“穩婆說待產臨盆的日子不一定會準備,王妃竟然羊水破了,就代表在三個時辰後便會產子,少主已經在那裏侍候著,王妃正等著王爺呢。”

聞言,夙煞絕的心沉入穀底,下一刻,已大步流星地衝出書房。

今晚的雪越下越大,臘冬的冷風也越發寒冽刮麵,發著‘呼呼’的風聲。

青鬱環翠的竹林葉葉相撞,竹葉如雨般窸窸窣窣飄落地下,瞬間又被白雪淹設。

從書房出來,夙煞絕被‘臨盆’兩個字驚得顧不得披上裘狐。

一路上,他幾乎是一路跌撞趔趄不停地被李鬱白挽扶著前往墨呤閣。

一向俊逸神采,冷慍自恃的一麵此時已經被‘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所代。

冽風的森冷他已感覺不到,夙王府上上下下亂成一團的畫麵他也無瑕顧及。

白玉俊鬢虛汗狂溢,周身被一股寒意侵襲,一種莫名的恐懼占據身心。

夙煞絕在心裏篤定宣言: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子言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越想鎮定卻發現心越慌,那種不安折磨得他六神無主,恍惚失智。

見主子如此,李鬱白眸光閃過複雜,心中謂歎。

跟隨主子多年,他何曾見過主子如此!

他的主子一向慍定冷靜,處事不驚!何曾表露過這般驚慌失措過的狼狽模樣?

回想起主子和君子言一路走過來的辛酸坎坷,瞬時百感交集。

心中憫誠祈求,但願王妃母子平安,否則,主子也會變得四分五裂!

隔著飄舞的飛雪,殘月高掛,淒寒朦朧,這一夜,冷得詭異。

豪奢寢閣裏,梁柱上鐫鉗著一塊碩大的夜明珠,將一室照耀得宛若白晝。

數十個暖爐虛設短矮案,讓屋裏的人絲毫感受不到外麵的寒冽。

高枕床塌上,君子言此時正平趟著,豐潤的臉上帶著平靜的笑意,在夜明珠清幽的光線下臉色稍顯蒼白。

黛眉偶爾因為下身的不適微微蹙眉,手被‘兒子’緊緊握著。

當穩婆對她說羊水已破,兩個半時辰後便會臨盆時,喜悅與惶恐滲半。

喜的是懷胎近十月,她終於可以將孩子生下來,為絕添得一男半女,為軒瀚留下手足。

憂的是怕結果不盡人意,留下終生遺憾。

盡管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她顫抖的手還是讓少年感覺到她的擔憂。

“娘親,爹馬上就來了,別怕。”夙軒瀚緊握著君子言的手,字眼攜帶的顫音很重,卻又在極力的克製著,保持冷靜。

未脫稚氣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希望這樣可以讓娘親安心。

“有瀚兒在,娘親不怕,對了,你給寶寶取的名字都取好了嗎?”君子言唇角勾揚,手輕撫著兒子的臉,一臉慈愛的問道。

“取好了,叫‘夙惟伊’,你是爹這一生最愛的女人,你們的愛就是一種唯一的證明,所以,你們的骨肉便是世界上唯一證明你們愛過的痕跡。娘親,你喜歡這個名字嗎?”夙軒瀚將自己手覆在娘親的肚子上,解釋道。

聽到兒子的解釋,君子言深感震撼。

口聲輕輕低喃兩聲‘夙惟伊’後,即刻滿意的點點頭,泉眸慈暉閃爍,淚光盈盈地笑道:“喜歡,很好意義的一個名字,爹和寶寶一定會喜歡。”

與兒子緊攥的手相疊覆在肚子上,起伏的胸腔裏暖流四溢,泉眸微微泛紅,一股酸意滲雜著感動翻陳著。

是啊,唯一,惟伊,她和絕的愛,就是一種‘唯一’的證明。

見她流露出感動的笑容,少年伸手拭去娘親眼角的淚水,忐忑問道:“娘親,你,不會扔下我們的,是嗎?”

從昨日開始,他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種強烈的不安占據身心,使他害怕。

聞言,君子言笑意一僵,看著軒瀚祈盼的目光,第一次感到力量蒼白,自信崩塌。

然,她仍然微微螓首,笑道:“當然了,娘親不會離開你們的,瀚兒別擔心。”

笑容有些難言的蒼白無力,此時,下身已經慢慢出現一陣陣細微的宮縮,眉梢反複不停地一下子緊擰又一下子平舒。

夙軒瀚將手中的精巧玉竹擱在娘親手中,將它攥緊在娘親的手中,誠懇道:“娘親,這是玉竹,是生我的母親給我留下的護命符,小時候,我的雙膝每次一到冬天入秋便會寒痛難忍。每次在我痛得都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隻要握著這個玉竹,便會撐下去了,娘。你握著玉竹,它一定會保佑你的。不管再痛,你都要為了我們撐下去,好嗎?”聲音哽咽,星眸隱忍淚水,他,好怕。

手心裏傳遞的冰涼,使君子言的心百感交集。

手心攤開,精巧的玉竹在夜光珠的幽光下,竹身散光著通透清寒的光澤。

心,暖暖的,回想起在‘玉楓軒’第一次跟這小鬼打上交道,似乎也是因為這塊玉竹。

那天她一身男裝,站在玉楓軒的樓棧下,頭被玉竹砸中,一抬頭便看到這小子在樓上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朝陽下,粉玉雕琢般的臉帶著老氣橫秋卻難掩稚氣的表情,如今想起來還是覺得好滑稽。

她和他因為一杯茶結緣,一張契結友,更與夙煞絕相識相知到相守。最後,終於得幸成為患難夫妻。

這一刻,她不禁要感歎冥冥中的安排真是不可思議!

有時候她在想,如果當時她沒有選中‘玉楓軒’,如果那天沒有跟這小鬼賭上茶契,如果鬥茶那天她沒有遇到夙煞絕,後來的後來是不是都會變得不一樣?

也會,她還是那個喜歡穿著男裝,喜歡拿著扇輕搧,為人抱不平,和完顏澈周旋個不停的君子言。

而不是如今的夙王妃,也不會成為這小子的娘親。

緣份,有的時候真的是一種的奇特東西。

她明明隻是在另一個時空的普通的女律師,卻因為一場事故而來到這裏。

在這裏,她以將軍夫人的身份與完顏澈的周旋、以一個茶師的身份與夙煞絕癡纏相知。

幾次差點死在鐵刃手上的鐵扇無名,還有,那個如今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惡到不可原諒的夙孤冷,戟晉天子。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如今,她已經不願再醒!

她隻想,永遠地呆在他們的身邊。

因為這裏,已經是她君子言的‘家’,無法割舍。

突然,她的手被一種透寒入脾的溫度裹住,女子原本飄忽的神智瞬時恍惚收回。

當看到蒼白憂慮,雙鬢生汗,神情盡顯狼狽的夙煞絕時,君子言再也感覺不到害怕,豐潤的清顏勾揚起不變的淺笑,對丈夫宣言:“絕,別怕,我一定會活下來的。”

輕柔的聲音很輕,在暖烘烘的閣內回**著,如一根刺紮進少年和男人的心房。

“恩,說話算話,否則,我定不饒你。”夙煞絕將自己冰涼的手與她十指勾纏,覆在唇邊輕吻,潭眸皆是忐忑不安。

此時幾名穩婆進來,夙軒瀚既然不舍,也得被李鬱白推出寢閣。

一個年邁的穩婆手中端來一碗湯藥,對夙煞絕請安後稟道:“王爺,這藥可以在王妃產子時緩解她的痛楚,請王爺喂王妃喝下。”

接過穩婆手中的藥湯,夙煞絕輕啜幾口,待確認確實是緩解產痛的藥湯時,才將君子言的身子微微撐起,道:“子言,這是梗杏,可以緩解產痛。”

君子言微微螓首,配合的喝下。

“王妃,宮縮還有兩個半時辰才會慢慢裂開,請王妃耐心等待,心態一定要保持平和,到時定能順產,母子平安。”另一名銀發穩婆上前接過夙煞絕的碗,道。

“謝謝容婆,一切有勞你們了。”君子言靠在夙煞絕的肩膀上頷首。

“王妃請放心,這是我們應該做。”幾名穩婆露出慈善的笑容。

“你們都去準備吧,這裏有本王在。”夙煞絕揚手。

“是!”幾名穩婆紛紛各自準備,屏內風瞬時僅剩他們夫妻二人。

將她的身子平躺後,他攥緊她的手,生死與共的宣言:“別怕,我會一直都在,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著你的。”

最後,顫抖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宣誓著此生永不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