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人是戰爭狂,他們的動機隻有一個,那就是根深蒂固的貪婪。”——米特拉達梯六世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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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後,凱利與五六個大漢走了進來,開始翻開了堆在地板上的行李:裏麵全是短劍與匕首,還有一些精美的小匣子,裏麵應該是價值不菲的東西,最後是幾個錢袋,凱利將其中一個扔在餐桌上,對卡拉比斯說:“裏麵是五百枚第納爾銀幣——一個集市日後,去大廣場邊的‘羊圈’邊上的第三間小酒館那裏,帶著錢袋和劍,別帶這個女人和孩子,你一個人去。”說完後,凱利與那群人帶上東西,又急速地離去了。

後來向管理員德爾費羅打聽後,卡拉比斯才知道,“集市日”是羅馬城通行的日曆:羅馬城的牛市(大市場)每逢八天便是墟日,平民百姓也就以集市日作為記錄日子的方式,和後來的星期差不多。於是乎,次日卡拉比斯就蒙著鬥篷,來到卡皮托兒的山腳下的羅馬大廣場,這是由行政機構、大神廟、柱廊露天廣場所構成的一個封閉式的區域,也是整座羅馬城政治活動的中心地帶,而所謂的“羊圈”,就是市民大會投票表決的地方——擁有資格的市民進入一大塊用柵欄圈著的土地裏,進行暗箱投票表達,決定支持公訴人,或者支持被告。

按照凱利當初的指示,卡拉比斯沒費太多的工夫,就找到了那家小酒吧,位於進入“羊圈”的街道口處,為了熟悉這裏的情況,卡拉比斯依著牆角,慢慢踱了進去。櫃台處站著個胸脯又酥又大的老板娘,頭發卷卷垂在兩側,嘴角一顆痣風情萬種,握著酒壺對正在清掃店麵,迎接開張的女奴們指手畫腳。“小哥,今天是凶日,難得你起來這麽早,但大廣場不會有你希望看到的鬥毆外加投票的橋段——要來點什麽?波河莊園的葡萄酒,用來蘸點蜂蜜麵包幹再好不過了,今天凶日沒什麽顧客會來光顧,算便宜價,隻要五個阿司銅幣(合兩枚塞斯退斯)。”卡拉比斯坐定後,掏出五個塞斯退斯,對著老板娘點點頭,而後問:“我是剛來羅馬城的異鄉人,以前在小亞細亞的軍團服過役,現在是個自由民,請問一個集市日後,這兒的羊圈要做什麽事情。”

“小哥來自東方的軍團,那就好解釋了,一個集市日後,護民官要在這裏召集市民大會,議題就是決定對你以前統帥金槍魚路庫拉斯的懲處問題。你認識金槍魚嗎?”老板娘笑盈盈地將一壺葡萄酒和一碟烤麵包幹端上了桌子,然後倒出一半酒,均勻地澆在麵包幹上,歡喜地收下了五個小額銀幣,又回到了櫃台上,斜著媚眼望著卡拉比斯,一邊用抹布奮力地擦著櫃台上的油漬,把一對大酥胸帶得和吊鍾般搖擺。不過卡拉比斯可不想多掏三個塞斯退斯,隻換來這樣個“殺必死”,他繼續打探道:“親愛的老板娘……您得明白,我們這些異鄉人,對羅馬的這套東西是最感興趣的。我想……”

“小哥,那我就得告誡你,在羅馬,好奇心會害死像你這樣的異鄉人——加點蜂蜜吧。”老板娘說完,又端來一小盅蜂蜜,然後把手指從蜂蜜裏抽出來,慢慢地抹在了自己的胸脯上,貼在卡拉比斯的胳膊邊低聲說:“廣場上每天發生的事情,都是那些掛著公民頭銜的男人在發泄無謂的精力,像小哥這樣的自由民,何必管那麽多呢?男人出去投票,正是你們撫慰在家女人的好機會,怎麽樣,再來五個阿司,這兒的女奴隨你選,就在後院裏辦事。”

“老板娘,你值多少?”卡拉比斯笑著問道,收回了胳膊。

老板娘**地將手指上殘留的蜂蜜,輕輕在卡拉比斯的腮幫和嘴唇上塗抹了下,說:“天啦,看在你性感的輕薄嘴唇上,隻要你能掏得起二十個德拉克馬,或者二十五個第納爾,也在和我後院裏辦事。”

“叮叮當當”,卡拉比斯拿出二十個德拉克馬,一字擺在桌子上,隨後起身,蒙上了鬥篷,“一個集市日後,給我預留個能看到廣場羊圈的位子。”隨後,卡拉比斯就離開了這個小酒館。

七天之後,當星辰還掛在夜空中時,卡拉比斯梳洗完畢,在窗口處看著窄窄的墨黑色的梯伯河道,然後走到臥床處,波蒂睡的尚熟,帕魯瑪則躺在客廳的躺椅上蒙著毯子,卡拉比斯從床板下麵輕輕抽出了短劍,與那個裝著五百枚第納爾的錢袋,左右挎在腰上,外麵倒著蒙上了件厚厚的鬥篷,這時波蒂哼哼地從後麵摟住了他,晃了兩晃,“別忘記回來……”

“嗯,把我們的錢匣子保管好,有什麽事情,就帶著小鴿子,離開羅馬城,越快越好,去鄉下度日。”卡拉比斯囑咐完,轉身與波蒂接了個吻,隨後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公寓。

走在彎彎曲曲的道路上,卡拉比斯嘴裏呼著白色的氣息,灰蒙蒙的清晨依然很冷,他把鬥篷捂住了半個臉,深一腳淺一腳,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疾行,路兩邊快速退去的騎樓,像一隻隻展著灰色蝙蝠的翅膀,但這時道路上已經有不少人了,大多是推著騾車貨物與攤車的商販們,以及上工的工匠們,去大廣場那邊的裘可拉大道參加集市的,到處都有狗的狂吠聲,把陽光一下下吵醒。

在**老板娘的酒館前,凱利與十幾個同樣披著鬥篷的漢子,果然在門口站立著,看到卡拉比斯來了,凱利點點頭,低聲問:“東西帶來了沒有。”看到卡拉比斯給出肯定的答複,凱利便將頭一擺,眾人跟著他,拐入了酒館後的巷子裏。

往前走了五六百羅馬尺時,卡拉比斯發現,在他們的對麵,大約幾十個平民打扮的男子,有的還頭戴花環,正吵吵鬧鬧地走過來,整好兩股人,在狹窄的巷子裏“狹路相逢”。

整個場麵安靜了一小會兒,而後對麵人群裏其中一個男子,衝著凱利喊到:“讓開,自由民和奴隸們!我們是羅馬城科洛區的公民,現在要去羊圈,那地方和你們一輩子都不會有關係。”

“我知道,我知道,科洛區的公民們。但你們也得知道,現在隻剩你們一個區,還不肯接受好意的饋贈,執意要和前任執政官,偉大的將軍路庫拉斯為難,就因為你們支持龐培那個混蛋?”凱利說完,左手舉起一個錢袋,“這裏是五百個第納爾,卡拉比斯!”得聞後的卡拉比斯也把自己帶的錢袋舉起來,“這兒又是個五百第納爾的錢袋,雙份,全是你們的,聽我的話,放棄前往羊圈,不要去幹擾正常的投票程序,乖乖回去摟著你們的女人睡覺——你們區的護民官現在正在做著這事情。”凱利得意洋洋地說到。

“可惡卑賤的奴隸,你們居然買通了護民官!”領頭的男子揮拳憤怒喊到,他身後的科洛區公民們也鼓噪起來,“不要玷汙了我們的政治!讓開!”說完,這群人舉著火把,就亂嚷亂叫地擠了上來。

“噗!”卡拉比斯的身上的鬥篷被噴濺得全是鮮血,他定睛一看,凱利手裏的匕首,從那領頭公民男子的喉嚨對穿而過,“讓我來告訴你什麽是羅馬的政治!”凱利將那男子的頭發扯住,把他往右側的巷子牆壁上一砸,隨後又從腰後抽出把闊劍,當得一聲,一劍斬下了男子的腦袋,把腦袋往對麵的人群裏一扔,幾個人都驚恐地癱坐在地上,看血滴滴的腦袋在他們的雙腳間,像球般滾來滾去。

跟著凱利來其餘的人紛紛拔出闊劍,“喂,卡拉比斯!”凱利側著頭,對著有些失神的他不滿地提醒道,於是卡拉比斯也拔出了劍,“現在,還要誰要和我談政治方麵的話題嗎?”凱利恫嚇道。

對麵的公民們都驚呆了,有的人惶恐地扶著牆,躍躍欲跑,有的人不安地看著後麵的人,人群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前進,“媽的,動手!”凱利低聲命令道,這會兒卡拉比斯突然奪過凱利的錢袋,連帶自己的錢袋,呼呼兩下砸到了人群當中,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驚叫聲,“沒聽到嗎!都給我滾回去,摟著你們的女人和孩子睡覺,你們不要他們了?滾回去!”

最終這幫公民還是拿著兩個錢袋,一窩蜂地跑開了,“混蛋卡拉比斯,已經被我殺死一個家夥了,但你把錢全都扔出去了,等於多給了一份。”凱利用鬥篷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埋怨道。

接著,回到剛剛開張的小酒館前時凱利扔給卡拉比斯一套絲綢衣服,“穿上他,弄得體麵點。”

“這是什麽?”卡拉比斯疑問道。

同來的兩個漢子,舉著白堊泥和火山灰,在小酒館的牆麵上塗上“盧修斯·李錫尼·路庫拉斯誠摯問候羅馬所有的公民”的字樣,剛塗完那老板娘就大呼小叫地跑出來,叉著腰對所有人嚷道:“這個vici的守護神會懲罰你們的,你們這些羊圈職業流氓,到處塗鴉的流氓,你們等著,我馬上就在那個禿頂迷人的市政官那裏控訴你們,罰你們去火神廟打三個月的苦工!”

“穿好衣服,然後帶著這個錢袋。”凱利根本不理會老板娘的怒火,塞給卡拉比斯一個更沉重的錢袋,“你馬上坐在酒館裏,見到有人來坐到你對麵,掏十個第納爾給他就行,不要多問什麽。剩下的,就當是你的酬勞。還有,這個給你,是Publici的推薦信,事情結束了,帶著它去羅馬城市政司,有人會替你安排工作的。”凱利塞給卡拉比斯一個青銅的小管子,然後拍拍他的胸膛,與眾人離去了。

換上絲綢袍子的卡拉比斯抹了抹自己的頭發,走到指著凱利等人背影大罵的老板娘麵前,摸出十個德拉克馬,一個一個彈進老板娘的春山幽穀間,“這是塗鴉的損失費,還有我的座位替我備好了沒有。”老板娘看到衣冠楚楚的卡拉比斯,怒氣消了一半,但嘴還不饒人,衝著卡拉比斯打著表示氣惱的手勢,喊到:“別以為十個希臘銀幣就能打發了,我還要拿這些錢去買鹽和無花果葉,去平息守護神與門神的怒火呢!進來坐吧。”

喘著氣的卡拉比斯,霎是疲倦的坐在了靠街的位子,把沾著血的路庫拉斯贈送給他的鬥篷,還有劍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然後將同樣染血的錢袋,擲在桌麵上,老板娘隨後給他端來了鹽拌甘藍,還有盤澆上醋和香料的蛤蜊,“這是定神用的,來羅馬的時間久了,這種事情小哥你也就習慣了。”

陽光灑進了窗戶這裏來,卡拉比斯伏在桌上,大吃大嚼著,一會兒門被推開了,幾名臉上帶著菜色的人走進來,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的樣子,靠在櫃台上的老板娘用手摸了摸後頸,對他們向卡拉比斯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靠攏在卡拉比斯的麵前。

卡拉比斯抬頭看了這些人兩眼,然後想起了凱利的話,從錢袋裏排出足數的,帶著血的第納爾銀幣,那些人便帶著稍稍羞赧的表情,依次接下,其中有個還衝著卡拉比斯頷首,“轉告你的庇主,羅馬的公民也誠摯歡迎他,歡迎他在城中的凱旋式上出現。”

隨後,陸續不停有人進來,卡拉比斯就邊咬著蛤蜊,邊分發著銀幣,“你是誰?”突然,卡拉比斯的手按住了錢袋,對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家夥問到。

“蘇布拉區的公民,古羅馬三十個最古老氏族的後裔。有問題嗎?”那個歪嘴垂涎的肮髒家夥大言不慚地說到。

“你是公民?可我記得你,我清晨穿過卡托皮爾山時,看見你在伊西斯女神廟前乞討。你以為異鄉自由民是好欺騙的,嗯?”卡拉比斯然後把劍舉起來,“別讓哥再看到你,給哥滾開。”

“小哥,他確實是公民,把錢給他,打發他走吧。”那邊,老板娘走過來,扔給那家夥一塊小麥餅,卡拉比斯將信將疑,便隻排給他六個銀幣,那乞丐也沒說什麽,接下麥餅和銀幣,就問老板娘有沒有質量好點的女奴可以快活下,老板娘伸手,那乞丐給了一個第納爾在她手心,“對了,別忘了送點橄欖油和葡萄酒進來。”說完就喜滋滋地進後院去了。

就在卡拉比斯想問老板娘什麽時,遙遙對麵的羊圈,集合的鍾聲響了起來,一群群公民按照不同的百人團席位坐定,一個短衫打扮戴著桂葉冠的人,登上了講台——一個用對外戰爭裏俘獲的青銅船首做成的講台,舉起自己的左手,聲如洪鍾喊到:“今日的議案,是對前任西裏西亞執政總督,東方戰爭統帥路庫拉斯的指控問題,以及路庫拉斯是否可以享有凱旋式的資格方麵的表決。”

接下來,那名護民官在講台上對議案的宣讀是極其冗長的,卡拉比斯吃飽了後,接過老板娘遞給他的一杯清水,摸了摸已經幹癟的錢袋,裏麵大約還剩三五十枚,呐呐自語:“這就是羅馬的政治嗎?錢和血?”

“也許一百年二百年甚至更遠之前,還不是這樣,我父親曾說過,古風時代的執政官,人們吹著笛子把官位榮添給他時,他還在田中耕種,洗幹淨腳上的泥巴後,他帶領軍隊打敗了蠻族的入侵,然後他卸下了紫色長袍,再次回到田裏去,就和個農民沒有什麽二樣。現在的羅馬城腐壞了,公民關心的不是榮譽,而是戰爭帶來的金銀、奴隸、免費派送的麵包和妓女,還有——賄選舞弊附加贈送的第納爾和塞斯退斯——就像小哥你今天做的這樣,做的不錯,公民隻會把票,砸在他認為值得砸的人上,政治變成了賭博和戰爭,站在台上的沒有政治家,隻有勝利者。”老板娘用手搭在窗戶,像是在感慨羅馬城的前景,也像是在回答卡拉比斯的疑惑。

“市民們,現在我問你,願意現在對這項議案做出你們自己的決定嗎?”宣讀完的平民護民官,再度豎起手來,不同百人團的公民們也紛紛舉起手來,隨後按照不同的職業,經過預先設置好的不同通道(pons,橋),走往投票箱前不記名,將刻著選擇的陶片投了進去。

“這些人都是剛才拿錢的人嗎?”卡拉比斯問。

“起碼大部分是,而且你得知道,今天替你庇主做這事的,肯定不止小哥你一個人。”老板娘倚在窗戶上,笑著說道,“不過,這次的人,和上次市民大會的人又很不一樣了,這表明了他改變了許多公民的資產認證,操控了這場表決的人數對比——你的庇主路庫拉斯果然是最富有的人,他應該和克拉蘇差不多財產了,天知道他為了這次花了多少錢!”

“老板娘,哪兒有洗衣房?”卡拉比斯提起了錢袋與劍,起身詢問道,準備離開了。

“這舊鬥篷好像是兵士穿的,你還要它做什麽?”

“一個紀念和禮物,老板娘。”

“叫我多慕蒳……小哥你在我麵前這麽淡定,想必是家有嬌妻?”老板娘黏糊糊地貼上了卡拉比斯,“洗衣房,左轉第三個街口,那兒規模大些。如果你希望我給你洗,我也十分樂意的,我還能把你從頭到腳好好洗一遍……”

轉過一株無花果樹,卡拉比斯看到了老板娘所說的洗衣房,院落裏數十名女工正在盆邊奮力洗濯著,卡拉比斯把沾上血的鬥篷交給接待員,那接待員提著腥味濃濃的東西,絲毫卻沒有任何驚奇的表示,大約羅馬城這種東西已經司空見慣了。

“十個塞斯退斯。”那接待員把手一伸。

“在你這洗一件鬥篷,可以讓我吃上兩頓好的,外加幹一個妓女的了。”卡拉比斯不滿地說。

那接待員沒好氣地說:“異鄉的自由民,你頭腦沒壞掉吧,但願你能盡早適應羅馬的物價,這兒的便宜妓女幹一發也就折合兩塊小麥麵包的,怎麽能和洗衣服相提並論?你沒看到,我們這兒都是純人工的嘛,成本太昂貴了。”卡拉比斯往院落裏一看,確實裏麵的女人和衣服是密密麻麻的。

“他妹夫的,看來以後得少洗點衣服,真心洗不起。”卡拉比斯心裏咕嚕著,接過打上印記的陶片塊,準備轉身離去,卻聽到那接待員細著嗓子喊,“範倫玎娜,範倫玎娜,別和個死人樣子的,把這鬥篷洗一洗,瞅你這樣,一天能苦到兩個阿司嗎?笨手笨腳的,你爸爸可是在小亞細亞當丘八,生死未卜,你娘還要在家裏當暗娼,你得有點貧苦家女孩的樣子來!”

聽到這話的卡拉比斯心頭一緊,然後他轉身,撥開晾在院子裏的一排排濕漉漉的袍子與短衫,走到接過那鬥篷的,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一二歲的褐黃色頭發的姑娘前,一看到這範倫玎娜的模樣,卡拉比斯心裏就有底了,他對著她說:“你父親是不是七軍團的,叫海布裏達,低階百夫長。”

那範倫玎娜揚起頭,幾綹發絲垂在她的額頭前,稚氣未脫的眼看到卡拉比斯盯著她看,嚇得抱著鬥篷縮到了牆角,低聲說道:“你是誰……”

“你們家是不是住在花神廟的後麵?嗯,範倫玎娜。”卡拉比斯繼續上前一步。

日暮時分,卡拉比斯和範倫玎娜來到了花神廟後巷,一處寒磣的四層公寓裏,比卡拉比斯與波蒂租賃的公寓還要淒涼,灰蒙蒙的底樓,是個寄養嬰兒的撫養所,靠牆的一排櫃子裏,隔出了一組組抽屜模樣的,許多的孩子,髒兮兮的孩子,就坐在這些同樣髒兮兮的抽屜裏,哭著,喊著,睡著。“這都是誰的孩子?”

“窮人的,和我們家一樣的窮人的,父母出去做工,孩子就寄存在這裏。”範倫玎娜的話語,倒是有些與她年齡不相吻合的成熟。

踏著搖搖欲墜的樓梯,兩人來到了三樓牆壁裂縫斑斑的範倫玎娜的家,叩門後好久,她母親,也是海布裏達的妻子,才慌慌張張地開了門,這是個鼻子稍顯鷹鉤的高個子女人,看到卡拉比斯站在一邊,手裏還提著短劍,胳膊上刺著青,就嚇得直哆嗦。

“不請我進去喝一杯嗎,夫人。”卡拉比斯倚在門口,問到。

卡拉比斯老婆渾身篩子般地走了進去,卡拉比斯跟了進去,房間很暗,全是一股黴味,灶台塌了半邊,什麽家具都是黑乎乎的,被煙火熏得,地上幾個地方堆著灰不拉機的破布卷兒,然後卡拉比斯看見一個衣冠不整的男子,正在那裏**來**去,裝作一副很無辜的表情,看到卡拉比斯,訕訕地笑了下,**亂七八糟。

“不好意思,隻有鹽水了。”海布裏達的老婆背對著坐下來的卡拉比斯,在灶台上忙活著,還是不是驚恐地回頭望一望。範倫玎娜倒是很淡定,輕車熟路地走到搖籃前,逗弄著在裏麵哭鬧的妹妹。

“夫人,你得知道,我也是從七軍團來的,剛到羅馬城來,和你丈夫也算是認得……”卡拉比斯接過陶土杯子,喝了一口,對海布裏達老婆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