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華和錢鵬枯坐了一會兒,對源華被查一事拿不出相應的對策,最後他倆一致放棄費神苦想,還是等著林緯拿主意。

林緯直起身,他心裏惦念起另一件事,抬腕看了看手表,時間已快十點半。便說道:“那就先這樣吧,悅華你安排一下,讓財務部和業務部的經理他們下午一點半過來開會,看看哪些數據要另外處理,資料該補的補,該準備的準備,先進行公司內審。我讓會計師事務所的人明天下午過來,屆時再谘詢一下他們的意見。”

“好。”王悅華應允。

林緯說:“我還有點事,要先回一趟市區,就不一起吃午飯了。”

他拍了拍錢鵬:“聽說小孩子得肺炎住院了,好些了嗎?”

“好了,明天出院。”

“嗯,那你是直接回醫院還是要留在這邊吃午飯?”

“我跟你一起回。”錢鵬道。

王悅華連忙說:“噢,那不留你,你早點回醫院吧!”

“下午不太想去醫院。”

“怎麽不想去?”王悅華奇道。

錢鵬回道:“太累,今晚想回家住。”

“你老婆孩子誰照顧?”林緯接過話來。

“有特護啊。”錢鵬說。

“特護?”林緯挑起了眉,“你開什麽玩笑?”

“我這幾天都沒好好睡過安穩覺,你們是不知道,小孩子生個病真是夠煩的,一天到晚隻知道吃、拉、哭。唉!”

林緯哼道:“你小子原來也是三分鍾熱度,那可是你兒子!”

“小毛頭生病鬧騰很正常,悅心小時候也是這樣,”王悅華倒是不在意地笑了,“小毛頭的名字定下來沒有?我聽悅心說,你們準備了兩個,他爺爺還準備了一個呐?”

“別提了。”

王悅華直搖頭:“還沒?看你們叫個名字都這麽費神。”

錢鵬沒有再吱聲,表情有些複雜。

林緯瞟了他一眼,問道:“怎麽了?”

“沒事沒事,”錢鵬支吾著,沒有想說的意思,胡亂地抓抓頭發,站起身來,道,“走吧。”

林緯駕車從大廈地下室緩緩駛出,拐上直行道,開始還很勻速,駛出高樓林立的商務區後,林緯開始加速。

車子在寬闊的六車道上風馳電掣,沿路綠化帶裏種植著高大挺拔的銀杏樹,此時正在視野中急劇倒退。

比起道路縱橫、車流如織的西城區,林緯更喜歡在東城區新辟的道路上開車,僻靜的地方車流稀少,道路暢通無礙,車速輕易就可以拉到160碼以上,車子良好的性能夠得到充分展現,帶給他是挑戰極限後的極爽感覺。

如果可以,他還想把車速拉得更高、開得更快。隻有這樣,那股來自內心深處的蓬勃欲.望,才能得到發泄,就像章魚不願受束縛的觸須一樣,可以在極限的速度中肆意張揚。

如果可以。

錢鵬一上車就跟林緯說:“我睡一會覺,到了再叫我。”林緯瞄了錢鵬一眼,錢鵬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看樣子是欠覺了,他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沒一會兒,便昏然入睡。

林緯放慢車速,把車子開得四平八穩,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此時躍入視野的是規劃後的公園和社區,在藍天碧雲的襯托下,經陽光一映照,顯得煥然一新。

不用去看標識提示,林緯都知道此時已到玉帶橋。孟家的老房子就保留在玉帶橋,緊挨著江濱公園。

當初林緯在西城區注冊源華商貿,辦公地址卻執意選在東城區,除了東城區地大開闊、交通暢通,不像西城區那樣擁擠壓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東城區有個玉帶橋,是他熟悉的地方,幾年寒暑,從不間斷地奔走,他有四分之一的年少時光沉澱在這裏。

林緯曾經看過一段話,非常認同:如果你在一個地方呆過,那麽這裏就會留下你的氣息。不管你離開多久,隻要再回到這裏,這種氣息,都會一如既往讓人感到熟悉和親切。

眼前的玉帶橋雖然已經發生巨大變化,不全是當年記憶中的樣子,但這片土地上的每條道路,林緯還是如掌間紋理一般的熟悉。年少時,他隨孟世農外出寫生,腳步跑遍整個東城區,他曾立誌做一個好的向導,有朝一日能攜著葉宛的手,帶她重遊她的故鄉,這個信念一度支撐著他,堅持跟孟世農學習書法和油畫。他相信,她終有一天會來到生她的這個地方。

林緯收回目光,望了一眼遮陽板上的鏡子,上麵映出自己的臉,眉宇鬱結,眼神冷銳,看起來有些陌生,他用手指抹了一抹鏡麵,流年暗中偷換,不覺中那個目光清澈的男孩,已經變成眼前這個眼神冷銳的男子了。

而年少那個小小的心願就像拚圖缺了一片,一直未能圓滿。如果可以,他不想等得太久。

車子很快駛上跨江大橋,進入西城區。

林緯把車開到錢鵬家門口時,錢鵬還在沉沉昏睡,這個錢鵬,真不知道幾天沒睡了,也不知道幹嘛了。林緯暗歎了口氣,如果公司這件事搞不定,他們這幾個人,都不會有安穩覺睡。

送完錢鵬,林緯把車掉頭。

他打了個電話。

“李老師您好,我是小林。您已經到了啊,好的,我馬上就到!劉老師他們也都已經到啦?啊呀,真是不好意思,讓大家等我一個晚輩。待會兒,一定要給我機會,向各位老師賠罪。好說,那一會兒見!”

掛斷電話,林緯剛才恭敬謙卑的表情已經不見了,臉上慢慢地浮上幾分不屑和鄙薄來。

這些人,他是見多了,在這行裏浸**久了,足以看清這些偽善的麵孔,若不是源華的事在風頭上,他不得不未雨綢繆,他是一點都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

隻是,誰讓他如今授柄於人呢?

路過市中心一家奢華的珠寶店門口時,林緯停下車來,進店不到五分鍾,他取走預先訂製的四份珠寶。然後上車一踩油門,朝市中心最豪華的君悅酒店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