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彌漫開來,碩大的玉蘭花潔白如玉,清香滿溢,玉蘭樹下的男子穿一件淺色休閑襯衫,臂彎上搭著黑色外套,一動不動地站在玉蘭樹下,目光靜靜地看著葉宛。

挺拔俊逸,清冷如斯,不是顧銘遠又是誰?

葉宛沒想到顧銘遠會站在這兒,看他這樣站著這兒一動不動的樣子,恐怕也不是一會兒半會兒的時間,怕是把剛才的一幕都已盡收眼底了,而他恬淡的表情,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此時她若是從酒店側門進去,卻是要經過他身邊的,葉宛不想理會顧銘遠,且不說之前林緯的告誡,一想起剛才那個盛氣淩人的孫總夫人正是他的姐姐,心裏就無端生出一絲遷怒,帶著一絲薄惱,她決定對眼前之人視若無睹。

打定主意後,葉宛挺了挺胸,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然後從容自若地從他身走過,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帶著蕨類香調的男士香水味道,他仍然是站在樹下,一動不動,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刹那,一隻修長的手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別著急去!”顧銘遠沉聲說道。

葉宛瞪大了眼,驚訝地看著握著自己手臂上那雙有力手腕,視線慢慢上移,就看到手腕的主人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雖戴著眼鏡,但難掩鏡片後麵的灼亮眸光,那麽專注又帶著一絲難懂的深奧,和她的目光相糾纏,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顫,一時竟忘了自己的本意。直到顧銘遠驀然鬆開手,她才察覺出異樣,回過神來。

顧銘遠恢複了一貫的自若神色,將雙手插/入褲袋,朝葉宛淡若熏風地一笑:“來的這麽晚,還沒帶舞伴,幹脆,再晚點進去好了。”顧銘遠本來也隻是好意地提醒,她今晚沒帶舞伴,就這樣進去怕是要冷場;二來,她未請假遲到之事怕會授人話柄。

葉宛穩住微亂的心神,這人把話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仿佛方才是自己在心猿意馬,心裏不免就有氣,未等顧銘遠說完,便恭恭敬敬地朝他一鞠躬道:“顧總您好!原來是您!嚇我一跳!沒想到您會站在這兒!”

葉宛客氣的措辭動作讓顧銘遠怔了一怔,看那雙美麗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濃密的眼睫忽閃如蝶,偏又是一副剛認出他的表情,小女孩兒的慧黠心性一覽無餘,不僅一點不領他的情,把一切撇得幹幹淨淨外,還顯得是他在這兒多管閑事。

顧銘遠俊眉微蹙,靜默了一會兒,忽然低嗄一笑。

見他這副鬱鬱的表情,葉宛眉眼間不免沾了幾分自得之色,遂朝他粲然一笑道:“您不進去嗎?”

嬌花照水般的明麗笑容,讓他的表情更加凝滯,不由地撇開目光道:“等一會兒。”

“那我先進去了,顧總再見!”見顧銘遠皺眉悶悶的樣子,葉宛鬱結的心情瞬間變得好轉了,連笑容都變明朗起來,她來得晚也好,帶沒帶舞伴也好,都不關他的事,不是嗎?說實在的,他現在的表情可比剛才那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表情生動多了。

說完再見,不待他開口,葉宛就逕自朝酒店側門走去。

顧銘遠目送葉宛走遠,直到那個俏麗的背影消失,才慢慢地收回澀然的視線。

一整個晚上,顧銘遠都在注視著顧瑩珠的一舉一動,知道她在暗中尋找鎖定的目標,他也在人群中逡巡那個宛轉的身影,當她遲遲未見出現時,他著實捏了把汗。好不容易等到酒會結束,空檔的時間,他出來散心透氣,一眼就看到林緯追上葉宛,將她緊緊擁在懷裏的一幕。

濃濃的夜色包籠下,顧銘遠就那樣靜默地立著,長久地注視,在別人看來情酣意濃的畫麵,在他眼裏卻是那麽刺眼,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埋藏心底的那份不為人察的情愫。

顧銘遠的目光落在剛才握住葉宛手臂的右手掌心,那上麵似乎還膩著一絲餘溫,剛才她漠然地從眼前走過,他想也不想就握住了她的手臂,這太不符合他一貫沉著淡定的作風了,可以解釋為是他情急下的衝動嗎?

顧銘遠沉吟片刻,才朝酒店側門走去。

金珀酒店18樓的舞廳,今晚昌明公司將在這裏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隻見舞廳拱頂正上方懸掛著的十六盞璀璨的水晶吊燈,此時已全部綻放,瑰麗奪目,流光溢彩,舞台四周別致地裝飾著五顏六色的飄帶和花束,正前方的舞台上,歌手和樂隊正在演出一曲鄧麗君的老歌《何日君再來》。

昌明公司的大小職員穿著各式禮服,一時盡是紳士淑女,大家都用最得體的言語竊竊交談,因有領導在,每個人又不會太恣意,因此,整個舞會現場雖然燈火輝煌,卻並不太熱鬧。

葉宛進來後就發覺自己的確有點冒失了,來參加舞會的人員並沒有她想象的多,但大家幾乎都是有備而來,就怕現場落單難堪,所以都早已事先搭好了舞伴,要麽是公司裏相熟的同事,要麽是自帶朋友或伴侶。唯有她是孑然一人,落了單。

葉宛當下也沒太在意,她隻要低調點,不被人注意到就好,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助區取了一些點心,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就有酒店服務生走過來為她服務,葉宛連忙做個了噤口的動作,小心地接過一杯果汁——幸好酒店貼心地安排了餐後點心,她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呢。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全場,隻見舞台邊上站了一排人:孫翰明、另外兩個副總、各部門經理——昌明的高層幾乎都到齊了,而且幾乎人人身邊都有舞伴,公司的舞會相對還是比較拘謹的,有家室的一般都帶著自己的伴侶,孫翰明身邊站的正是他的妻子顧瑩珠。

葉宛妙目一轉,看到了人群中的周丹,她今晚穿著一件紅色的晚禮服,如一朵紅焰一般,卻也是一個人,沒有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