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姚遠砸了溫路寧的車後,感覺渾身都痛快了。正好莫北給他打電話,他便爽快地接了。電話那頭莫北淡淡的聲音傳來,告訴姚遠說,導演發脾氣,如果他再不出現,就考慮換人。

導演李路明他知道,算得上有傲氣的一個年輕導演。如果莫北說這話是其他人說的姚遠不信,但如果是李路明,他信。說來他已經連續消失一個星期了,似乎也到了時間回劇組。不過因為打電話的人,姚遠並不像輕易鬆口。

“莫大少爺,我還有事呢,怎麽辦?”

那頭頓了頓,接著不慌不忙道:“您可以忙完事情後過來,我會等您。”

姚遠果斷地掐斷了電話。

他最厭惡的,就是莫北死人一樣的臉和死人一樣的腔調。

當了□□還立牌坊,惡心。

李路明作為國內新銳導演,雖然沒什麽強硬的背景,勝在一身難得才華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闖勁。不過,他也不愚昧,懂得圈裏的人情世故。姚遠那樣的人,自然惹不得。所以最開始對方說請假三天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點頭了。隻是,這都五天了,姚大少爺仍然不見身影。打電話也不接,經紀人也三巴掌打不出一個響屁來。

李路明終於是惱了,放了狠話。

不過他狠,莫北比他更狠。

就那麽一臉平靜地站在那兒,說了句 “李導做事情可一定要想清楚後果啊”。李路明瞬間就嗝屁一樣停下來了,到嘴邊的話繞了一大圈又給他咽了回去。

莫北是姚遠的經紀人,從姚遠出道起就跟著他。但是圈裏稍微了解些的都知道,姚遠很排斥莫北。而莫北,則永遠麵癱著一張臉,與其他經紀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做法截然不同。相較於姚二少那張即使繃著也仍舊妖孽的臉,莫北的冷則像是冷到骨子裏的,讓人本能地不想接近。

不過大家也不覺得奇怪,姚遠那樣的家族,身邊不管有什麽樣的人都很正常。

幸好這時,姚二少的電話打通了。李路明也鬆了口氣。

不過簡單幾句,很明顯最後是姚二少先掛了電話。

莫北一手拿著手機,雙唇微微張開像是正要說什麽,卻被迫停止了。最終,他隻是垂下手臂,抿了抿唇,轉身走回姚遠的休息室。發生的這幕實在有些戲劇性,而且快的來不及反應就結束了,在場的工作人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隻能默默地繼續工作。

莫北轉身前的表情隻有李路明看到了,他看著莫北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一個小時後,當姚遠踏進劇組,清晰地感覺到了來自四房的矚目。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他往李路明處走去。

“導演。”

李路明表情有些不自然,看了他幾眼後有些心虛地轉開了,嗯嗯啊啊了幾下,然後讓他去準備準備,十分鍾後開拍。

姚遠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莫北本來是背對著門口,聽到聲音,迅速轉身。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很快恢複了平靜。往前走了幾步,開口:“阿遠,你來了。”

姚遠頓時滿臉嫌棄,“別叫的好像我們多熟一樣。”

莫北臉色一僵,再開口時便換了稱呼,“姚二少,劇本在這裏,抓緊時間看看吧。”

“嗬,說一下就受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少爺呢。擺張臭臉給誰看,沒人強迫你待在這裏,受不了趁早卷鋪蓋滾蛋。”姚遠走過去拿起劇本,在椅子上坐下,翻閱起來。

莫北僵硬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期間他轉了轉頭,卻見那人始終低著頭毫無反應。最終,他一言未發地離開了休息室。

姚遠在這部電影裏擔任男二號,其實他的部分差不多已經拍完了,不然他也不會隨便消失一個星期,李路明大概也不會輕易點頭。剩下的隻有些補拍的鏡頭,姚遠本來的打算就是最近找個時間回來補好,隻是被家裏的事情耽擱了。心情一差,什麽都懶得做了。

補拍鏡頭的時候,莫北站在攝像機旁。這個鏡頭拍的恰巧是姚遠的眼神,剛獲知愛人對自己的背叛,而且是與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在一起,那一瞬間,他心情複雜酸疼到整個身體都要麻木了。大腦仿佛一下子被放空,整個人都是空白的。最生動的隻剩下那雙眼睛了,有震驚,有疑惑,有不解,有受傷,更多的,則是迷茫。

姚遠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但他是個在工作上足夠認真和能夠迅速進步的人——這無關乎他令人咋舌的生活作風。這一次的出演,雖然隻是男二號,但戲份卻比剛出道時拍的影片重要不止一星半點。特別是這樣一個遭受背叛的悲情角色,更是能輕易博得大眾的同情心。至於或許捕風捉影到一些關於他作風的那些觀眾,特別是女影迷,“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在任何時代都能成為真理。

莫北忍不住無奈苦笑,隻是當他看見屏幕中姚遠的眼神後,即便知道那是演戲,可其中各種感情的交織卻真實得讓他忍不住身體一顫,臉色刷得變白。那即便悲傷震驚卻也猶帶決絕的情感,似乎是在提醒著他,那些無論怎樣洗刷都洗不掉的黑色過往。

姚遠與別人合開了家公司,如果他的精力有十份,可以說六份在演藝事業上,三份在其他事情上,最後一份留給了公司。由此可以看出,他對待這個公司有多隨便。可是隨便並不代表不在乎。畢竟嚴格意義來說,這算是他第一個孩子。家長對孩子,有哪個不疼愛的?所以當公司那邊說,這次的一個方案被拒絕了的時候,他雖然明白輸贏正常,也有些失望。但是當聽到對方說,拒絕的那方其實還未明說,卻已經私下裏在找其他公司的人見麵了。

姚遠一聽,氣笑了,這分明是吃著碗裏的不忘惦記著鍋裏的,兩頭都不想錯過啊。

他可不願意做別人眼中的肥肉,於是劇組的事情忙完後,他立刻查了對方的見麵地點,捉奸似的飛車過去。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世界似乎小了一些?姚遠心想。

從溫路寧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

姚遠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早上那輛命運多舛的切諾基,心裏冷笑一聲,瞪著對方不說話。

夏經理冒著冷汗走到兩人之間,生怕他們產生衝突,兩尊佛,他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該得罪哪個。最後似乎是做出了權衡,他先對姚遠說:“姚總您別著急,我也隻是來和溫先生見一麵,最後和誰合作還沒定呢。”

姚遠賞了夏經理一個眼角,說:“這麽說,夏經理還是對我們公司不滿意啊,撂著我們來這裏和別人喝茶啊。”他說是說,眼神卻是一直盯著溫路寧。

夏經理唰地又冒了一層冷汗。他不是不想和姚二少合作,業內誰不想和姚二少合作啊,拒絕的人那都是傻子。但是姚二少的公司這次給出的設計方案實在不適合他們,他們這次要推出的,是一個溫和親切有感染力的大眾品牌。姚遠給的方案卻是激烈的熱情的轟轟烈烈的感受。這違背了他們的初衷,不管姚二爺再牛逼,他的公司廣告方案再優秀,他們也隻得拒絕了。恰在這時候知道了另一家一貫走溫和路線的公司,這才約了這邊的負責人見麵。

姚遠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拿得起放得下。夏經理在大廳看見姚遠的那刻,就知道完了。這種麵上一套背地裏一套的做法,想也知道會換來姚二少如何的回報。

就在夏經理不知所措直冒冷汗的時候,溫路寧出聲了,是對著姚遠說:“我確實隻是與夏經理見一麵。”

姚遠眉頭一挑,這個動作在他平日總繃著的臉上出現,實屬稀奇,不過口吻仍是同樣的諷刺意味十足,“喲,那溫老師可知道,這個‘隻是’要與你見麵的夏經理,先前已經答應與我們公司合作了?”他故意加重了“隻是”兩個音。

溫路寧皺了下眉,“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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