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的小徑被重修後,石板路上鋪滿了綠柳色的青苔,兩邊的池塘裏盛開著大片大片的荷花,翠色的荷葉襯托著粉紅色的花苞,千姿百態,爭豔怒放,各吐芬芳。

月幽香站在水邊,亭亭玉立愣愣出神,她記得小時候在書中閱讀過關於荷花的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也是頭一次發覺原來荷花盛開是那麽美麗,那麽鮮豔。

或許這缺少了梔子花的皇城中,唯一可以讓她找到純潔發現清雅的地方,便是此處了。

荷花擠擠挨挨的,像一個碧綠的大圓盤,偶爾幾朵白荷花在這些大圓盤中間冒出來,有的花瓣完全展開了,露出了白色的小蓮蓬,有的才展開兩三片的花瓣,並蒂而開,爭豔競俏,多姿婀娜,似乎也在攀比著誰能綻放的更長久,誰能更加‘招蜂引蝶’,被人欣賞念念不忘。

“哎呦,香貴人真是好雅興啊!竟然有閑暇在此處遊山玩水,賞花觀園!”

遠遠的傳來了尖細而嘲諷的聲音,月幽香收起了眼底的深深情愫,澄清的眼眸被一層層陰霾漸漸遮擋,她回眸一笑,傾國傾城,“好久不見了,風雅公主。”

風雅蓮步微移,豐神冶麗風風韻韻,齒如含貝,長眉連娟微睇綿藐,“香貴人,怎麽幾日不見,你連規矩都不懂了呢?本宮現在是皇上的親姐姐,堂堂開國大公主,就算是皇後見了本宮,都需要忌憚七分,你一個小小的貴人,怎麽敢不和本宮行跪拜大禮呢?”

月幽香蹙了下眉頭,風雅明顯是沒事找茬兒!她想要趁機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或者是有意的威脅自己,淩辱自己騎到頭頂作威作福!

而恰好,月幽香想要找個方式報複她,一直捉摸不出機會來,不如索性就順水推舟,讓她真正的騎上了頭頂上,順便給她點顏色瞧瞧。

“風雅真會說笑話,您要是真的想論輩分,我可是堂堂先帝與已故皇後的公主,而你隻不過是先帝與妃嬪的公主,豈能和我整個嫡出的公主相比較了,庶出終究要矮人一等,難道不是嗎?風雅公主。”月幽香輕挑的一笑,挑釁的睥睨著她,臉上不屑的神情越來越濃。

“放肆!何時輪到你這個賤、人對我指手畫腳!?死人不作數!本宮是皇上的親姐姐,皇太後的親生女兒,你算什麽東西?一個賤、人生下的下、賤胚子,竟敢和本宮大呼小叫!?好大的膽子!”風雅氣得麵紅耳赤,怒目一瞪,聲調立馬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月幽香暗自咬牙,她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母後被人辱罵,明明就是被媚妃和風雅這一對心狠手辣的母女陷害致死,現在她們還敢說這樣大不敬的話,當真是應該千刀萬剮都無法洗刷清她們的罪孽,五馬分屍都無法消去月幽香心頭的怨恨。

“風雅!你和我同為銘月國的公主,本就應該平起平坐!看在昔日的姐妹情分上,我尚且不與你計較,隻是希望風雅以後懂得點禮義廉恥,不要說一些對祖宗死人不敬重的話,免得日後遭報應!”月幽香邁前一步,一雙竄火苗的眸瞳死死的盯著她,惡狠狠翻個白眼。

隨即扭頭會意的看了看小婉,厲聲命令道:“快去我的寢宮,把桌案上關於尊卑禮節的書通通拿過來,應該讓風雅公主好好的學一學,免得沒輕沒重失了分寸!給我們皇室丟人現眼!”

“諾。”小婉識趣的點頭,不等風雅阻止,立刻一溜煙跑沒影了。

而月幽香的話字字句句都觸怒了風雅的底細,她何時被人如此的侮辱過?有了媚妃這樣的娘親撐腰,後宮前朝無一人不敢對她畢恭畢敬,月幽香竟然敢對她大不敬,風雅的火爆脾氣怎能可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了月幽香紅潤的臉蛋上,她當真是十足了力氣,月幽香一個踉蹌跌了幾步,伸手扶著長徑的護欄勉強維持了平衡。

“你敢對本宮大呼小叫!真的以為有了皇上給你這個賤、婢撐腰,本宮就不敢對你動手嗎!?笑話!”風雅又上前緊逼幾步,森冷的眸光恨不得把月幽香撕成了碎片。

從小的時候,她這個嫡出的公主,由皇後生出來的女兒,處處都比風雅這個庶出的公主待遇好!同樣是公主,憑什麽她月幽香就高人一等!她月幽香就更加尊貴?更加的高雅不同?

這種不服氣的怨恨早在風雅小的時候就萌芽生根,隨時媚妃不斷的栽培施肥,讓這一顆嫉妒又怨恨的幼苗長成了蒼天大樹,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個巴掌能夠解氣的!

“哼!嗬嗬,嗬嗬!”月幽香低啞的笑聲讓風雅渾身發毛,她猛地直起了身子,清冷而輕蔑的目光停留在風雅氣急敗壞的臉蛋上,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似乎是嘲諷,發瘋發癲一般。

“笑什麽笑

!有什麽可笑的!?”風雅幾乎是歇斯底裏的怒斥!

月幽香伸手把額前零散垂下的一縷頭發搭在耳後,綿密的長睫輕輕一揚,“我很少看見風雅生氣,沒想到你氣憤的樣子竟然這樣的醜陋,醜惡不堪!讓我作嘔!我猜想著,如果讓司馬吹雪瞧見了你現在這樣惡心齷齪的醜態,他一定不會答應娶你進門了!嗬嗬,哈哈!”

‘啪’!手起掌落,又是一個耳光!

月幽香兩邊的臉都腫了起來,鮮紅的掌印刻在臉蛋上顯得那麽惹眼,她卻依舊堅強的掛著鄙夷的笑容,“風雅,你除了打我,還能做什麽?你頂多再抽我幾個耳光,我不疼不癢,你卻把你的醜態和肮髒表現的淋漓盡致,用我身體上的委屈換你精神上的負擔,我一點都不吃虧!你不敢打死我,不是嗎?”

“你別以為本宮不敢!得罪本宮的人,忤逆本宮的人,不管是誰!都是死路一條!”

風雅被氣得衝暈了頭腦,沒有人敢這樣的背叛羞辱她!月幽香是有生以來的頭一個,又是她早就咬牙切齒做夢都想要整死的女人!這樣正好,就弄死她一了百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月幽香盈盈的笑臉幾乎讓她的理智泯滅,風雅猛地伸手掐住了月幽香的衣領,朝後狠狠的一推,把她卡在了長徑的圍欄上……

其實,她隻是想要恐嚇月幽香,或者是把她嚇個半死,讓她跪地求饒,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當然她若是寧死不屈,弄死她也不遲。

出乎意料的是,月幽香竟然真的被她輕輕一推,‘噗通’一聲掉進了湖中!!

整個身子栽進了水裏,四肢‘撲哧撲哧’一頓瞎撲騰!

“啊!?”風雅愣住了,怎麽回事?她有用了這麽大的氣力嗎?!

“幽香!幽香!”不遠處,風逸風塵仆仆的趕過來,身後的宮女太監隨之一路小跑。

小婉最先撲到湖邊,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貴人!貴人!快點救救貴人啊!她不會水性!會死的!貴人快要死了!”

“快!馬上把香貴人救出來!香貴人有什麽三長兩短!所有人一起陪葬!”

風逸撕開了嗓門大聲的咆哮,他擔憂的衝到了湖邊,親自指揮著太監宮人跳下湖中,七手八腳的抓住了快要沉底的月幽香,把她撈上了河岸。

月幽香華麗的衣衫被湖水完全的浸濕,好像落水的鴨子一樣狼狽不堪。發髻浸泡在水中早已散開,淩亂的貼在冰冷的肌膚上,蒼白的臉蛋毫無血色,慘白的嘴唇凍得直打哆嗦,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疼憐愛。

“太醫!快傳太醫!”風逸焦急的命令,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月幽香嬌弱的身上,橫著抱起了她顫抖的身子,冷冰冰的感覺貼著風逸溫熱的皮膚,有一種快要死掉的感覺。

他一路奔走著把月幽香抬進了書房齋的正殿,親自放在自己的**,扭頭吼道:“快點給你家主子換上一身幹爽的衣服!快去,太醫來了沒?馬上為幽香診脈!朕不許她有事!”

“諾!”宮人不敢有違聖旨,幾個侍女忙著給月幽香更換衣服,太醫耐心的等待著為她診脈開藥方子,小婉又親自去藥房取藥煎藥……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過後,寢殿才算平靜下來。

一炷香的功夫,月幽香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風逸焦急的臉龐,月幽香一恍惚,差點把他當成了爾羅,微微抬起了手,想要觸碰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小婉垂立在床前,似乎察覺到了月幽香眼底濃濃的相思之情,便立馬俯下身子,替她往上拉了拉被角,小聲道:“貴人!您醒了?感覺怎麽樣?皇上一直都守著您呢!風雅公主在殿外候著,您要見她嗎?都是奴婢的錯,若是奴婢不離開貴人的身邊,您就不會被大公主推進湖中了,更不會溺水差點……奴婢甘願受罰!”

月幽香緊緊的皺眉,頭腦中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一一的浮現,是啊!她在期待些什麽?這裏是銘月國,怎麽會有夜爾羅出現呢?她真的是太累了,眼花了。

“皇上……求求您,別怪罪小婉……若不是她瞧著情況不妙,風雅對嬪妾步步緊逼,主動的去求皇上幫忙,說不準嬪妾……嬪妾掉入水中都無人相救,現在早就與皇上陰陽兩隔了!”

月幽香哽咽的說著,就潸然淚下,一串串晶瑩的淚珠好像是剔透的寶石一樣滴落在枕巾上,柔若無骨的她此時更加楚楚可憐,惹人心動。

她這一哭,把風逸的心都哭碎了,哭得一片淩亂。

風逸緊緊的握著月幽香冰冷的小手,信誓旦旦的擔保,“幽香,你放心!有朕在,朕一定會替你做主!絕對不會饒過風雅!她這個毒婦,蓄謀害死你!朕豈能寬恕她!?小婉,看在你家主子的份上,這一次朕就饒

了你,出去把風雅傳進來!”

“諾,奴婢多謝皇上,多謝貴人。”小婉一臉的惆悵,這場她們主仆安排的戲碼,陰差陽錯的被風雅配合的天衣無縫。

月幽香緩緩的抬起了另一隻手,搭在了風逸的手背上,眉目含情,蟬露秋枝,“風逸,我好怕……風雅和媚妃一向把我和母後視為死敵!如今母後不在了,再沒有人給我撐腰,這一次回宮,她們必定會想盡辦法置我於死地。逃過了今天,能不能逃過明天呢?

風逸,你是天子,乃是銘月國的皇上,你不可能總是陪在我的身邊,若是下一次你沒有來得及救我,是不是我就要魂歸西天了?我真的好害怕就這樣年紀輕輕的……”

“別亂說話!朕不允許!”風逸伸手點在她的唇上,心疼的撫摸著她慘白的小臉,“朕,再不會給她們機會了,如今證據確鑿,她們逃不了朕的懲治,放心吧,交給朕來處理!”

“皇上,大公主帶到。”小婉垂眸作揖。

風逸朝著月幽香點點頭,雙手負在身後,端坐在床榻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跪在地上的風雅,眉頭皺得像一座小山,聲音比起來深秋湖水的溫度還要冰冷幾分,“風雅!很好!朕早就告誡過你,不要對幽香動手,不要輕易的傷害幽香!她是朕的女人,她未來會成為朕的皇後!

而你,屢教不改,敢違背朕的旨意,不僅僅傷害了幽香,差點讓她命喪黃泉,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辯解的話?知不知罪?!”

“皇上,我是你的親姐姐啊!你要為了這個賤、人傷了我們姐弟的情分嗎?”風雅伸出了一根手指惡狠狠的指著**虛弱的月幽香,氣得咬牙切齒。

“大膽!!不知悔改!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治你的罪嗎!?”風逸怒氣而威嚴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寢殿的上空,仿佛是掌握人們生死大權的神明一般高傲可掬。

風雅揚起了頭,理直氣壯,“本宮何錯之有?香貴人區區賤、婢一個!對本宮大呼小叫,若是本宮忍氣吞聲,豈不是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本宮教訓教訓她,理所應當!”

月幽香一撇嘴,委屈的淚水順著臉頰唰唰的留下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瞥著風雅,梨花帶淚,可憐動人,“所以呢?就是因為我不跪下來給大公主行禮,你就掌嘴!打得我臉色淤青!

因為我不軟弱的跪拜你,你就要汙蔑我已故的母後和先帝,甚至不惜把我推進湖中想要淹死我嗎?你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已經孤苦無依無靠了,你為何要這麽殘忍?”

“住口!你有什麽資格職責本宮!”風雅怒斥一聲,她習慣了不把風逸放在眼底,她是姐姐,風逸是弟弟,這麽多年當著風逸的麵前,她任性習慣了,加上有媚妃撐腰,她早就不屑於聽從這個弟弟的吩咐。

可惜,現在的風逸是至高無上的君王,隨時可以掌控別人命運的天子。

“夠了!朕,不想再聽見任何讓朕心煩的事情,更不希望有任何人妄想著謀害幽香!”

風逸一聲怒吼,凜冽的眸光仿佛冬日裏的寒風一樣,冷冷的刮在風雅的臉上,一股盤旋著的低氣壓瞬間就冰封住了整個寢殿,冰冷的讓人幾乎窒息。

“風雅公主,不安分守己,忤逆背叛朕的聖旨,謀害妃嬪,差點致死!屢教不聽,無視朕的存在,大呼小叫,死心不改,心腸惡毒!

小夏子,傳朕的聖旨,剝奪風雅公主的‘開國大公主’封號!奪取一品官職,即日起關押進鳳霞宮,派幾個陌生的宮人伺候著,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整個鳳霞宮必須禁足,又違令者,殺無赦!”

風雅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什麽!?她的弟弟竟然為了一個賤、人而禁足了自己!?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在胸口碰撞著,讓她呼吸困難情緒堵塞,緊緊的咬唇,“皇上!你敢這樣對待我?母後絕不對同意!本宮有皇太後撐腰,你能奈何得了我!?”

“朕,乃是天子!來人,還不快點把風雅公主帶下去!你放心,皇太後很快就會步入你的後塵!”風逸一勾唇,惡狠的說道。

這麽多年他堂堂尊貴無上的皇子,要忍受著區區公主的欺壓,從小到大又要受製於媚妃的擺布,差點成為被人恥笑的傀儡,這種種積壓在內心的不滿和憤怒,早就想要找個機會宣泄出來了。

親姐弟又能如何?皇位的九五之爭,尚且親兄弟兵刃相見,互相殘殺,弑父殺兄多如牛毛,他隻不過是削奪了風雅的權力,有何不可?

幾個侍衛趕進來,把嚎叫謾罵的風雅壓了下去。

而月幽香眼底的霧霾並沒有消失,風雅暫時失勢,還有一個最難扳倒的媚妃,隻要有媚妃在一天,想要徹底除掉風雅比登天還難,必須盡快想一個更加陰狠可行的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