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月幽香早早起床,推開了窗,外麵枝頭的露珠,輕輕的滴落在她恬靜的麵頰,紅花為她披上了一件衣衫,“小姐,小心著涼。”

今日要學習撫琴,宮廷中的樂曲,自然不同於往日的閑遊。

月幽香提早來到了樂閣,按照九弦琴上麵的號碼牌,坐在了最後麵位置。

秀女們一一趕到坐正,李嬤嬤領著兩名樂師上前,朗聲道:“這次學習不同於往常,樂師會親自挑選皇上和娘娘喜歡的曲子,不能由著你們的性子來。在宮中,皇上和娘娘想要聽曲兒,萬一傳召到了你們的頭上,若是彈不出,小心腦袋落地。”

“諾。”秀女應道。

李嬤嬤惡狠狠的眸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月幽香的位子,她臉色一沉,走到了月幽香的麵前,小聲的說了句:“吳香小姐,以後你不用來了,馬上回去收拾東西,我派人送你去洗衣房。”

月幽香怔愣了一下,臉上的驚訝之色,瞬間被冷靜和鎮定壓下去,“請問嬤嬤,為何原因?”

“娘娘身子不好,從洗衣房調了幾個丫頭去東宮伺候著,皇宮的宮女不夠用,你先去幫忙。”李嬤嬤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趾高氣揚的從她的眼前走過。

頭頂,枝頭上的露珠,又一次掉落在了月幽香蒼白的臉頰上,她伸手擦拭,隻是安靜的捧起了琴,垂下眼眸,眼底多了幾分淒然,“多謝李嬤嬤幾日的教誨,請容許吳香帶走這扇琴,也算是對秀女閣這裏有個念想。”

“準許,快走吧。”李嬤嬤沒有回頭,她訓練了一批一批的秀女,從來沒有映入皇上眼簾的一位,她是唯一的一個可以與皇上對視許久,甚至讓蕭妃感到不安的秀女,或許他日飛上枝頭,也不會責備自己迫不得已,奉命行事趕她離去。

月幽香在周圍鄙夷和嘲諷的目光中走開了,早晨的風有些涼意,從月幽香的臂膀間滑過,吹透了她單薄的衣衫,顯得身子更加柔弱,不禁縮了縮素手,加快了腳步。

她昨日便料到了,獨受寵於一身,必然引起眾怒。

她還沒有得到皇上的寵幸,蕭妃已經沉不住氣了,怪不得至今為止,皇上的身邊沒有其他的妃嬪,原來意在蕭妃……

她隱隱約約能夠理解,皇上離開大殿的時候,眼底的落寞了。

堂堂的一國之君,為何要受牽連於一個妃子呢?蕭妃娘娘,住在了屬於皇後的東宮?

月幽香輕輕的甩了甩頭發,她不想管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情,能夠終日洗衣,比起來在天牢裏吃不飽睡不好的日子,也不錯。

莫紅花作為月幽香陪同入宮的貼身丫頭

,自然也跟隨著她到了洗衣房。

“小姐,他們太過分了,您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什麽委屈,他們怎麽敢……?為何要這樣的對待你?”紅花忿忿不平的抱怨著。

月幽香扇形的長睫輕輕一闔,複又睜開,無奈的笑道:“算了紅花,與其成為眾矢的目標,陷入無盡的鬥爭,還不如踏踏實實找個地方生活,這也合了我的心意。”

“小姐,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您的高貴哪裏去了?您的驕傲哪裏去了?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了?”紅花眉心一緊,那股勁頭兒好像受到委屈的是自己一般。

月幽香恬靜的一笑,“身份什麽的,早就都過去了,做一個平凡的宮女,又有什麽不好呢?更何況我們不是去伺候主子,要看著人家的臉色過活,洗洗衣服而已,不用擔心誰會在背後陷害你,誰又會偷摸的給一刀,也圖個心裏自在。”

紅花圓溜溜的眼珠滴勒咕嚕的轉了幾圈,掩飾著臉上的焦急之色,若是讓她一輩子陪著月幽香去洗衣房?還不如死了算了。

“小姐,若是媚妃娘娘知道了您的處境,萬一需要我們動手……”紅花靈機一動,想到了妙計。

媚妃的手中握有著月幽香致命的要害,她不得不服從媚妃的指令。

‘唔唔’月幽香眼疾手快,倏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怯生生的叨咕著,“隔牆有耳,若是此事敗落,我們日後怎麽辦?你不要命了?”

紅花這才稍微平息下來,撅起了櫻桃小嘴,“我也是為了小姐你,打抱不平。再者說了,奴婢是賤、命一條,根本不值得小姐垂憐,可是伺候了小姐十多年,也沒有做過髒活累活,什麽事都是吩咐下去,讓下人去辦,現在讓奴婢淪落到洗衣的地步……”

莫紅花的聲音越來越小,淚珠潸然而下,一串串的打濕了衣衫。

月幽香一陣心疼,曾經和她姐妹相稱的婉苓公主,如今已倒戈相向,能夠陪在她身邊的人,也就是這個乖巧機靈的丫頭了。

“紅花,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好嗎?”月幽香輕輕的拍著她的脊背,眼底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漩渦中,原本平複的心情,再一次掀起了波瀾。

房間的門被推開,一名公公走上前,“誰是吳香?”

月幽香起身,“敢問公公有何事?”

“何事?”公公麵目猙獰,嗬斥道,“你這個賤、婢好大的膽子!你現在已經不是後宮的秀女了,還賴在這裏不走嗎?本公公奉命送你去洗衣房,在閣樓外等了你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還不快點滾!要派人親自動手嗎?”

“是,奴婢知罪。”月幽香急

忙垂眸,作揖。

莫紅花眼波微轉,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狠狠的栽在了公公的身上,誰也沒有反應過來,公公一趔趄,倒在了門檻處,捂著屁股尖叫道:“哎呦!哎呦!這又是哪裏來的賤、婢!快點給我拿下!痛死我了!”

莫紅花覺得遠遠不夠,她那張有些娃娃一般單純的臉蛋一陰,昂起頭瞪圓了眼珠,滿臉的不服氣,咬牙切齒的表情,恨不得把這位公公撕成兩半。

“哼!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如此的對待我家小姐?這要是換作以前,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月幽香驚慌的捂住了紅花的嘴巴,驟然跪在了公公的麵前,伸手拉扯著他的衣襟,哀求道:“求公公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家的丫頭不懂事,年輕氣盛,望您饒過她這一次,奴婢用性命保證,以後她再也不敢了。”

“以後!?哼!她沒有以後了,給我帶走!”公公原本猙獰的臉,開始扭曲變形。

月幽香一步上前,擋住了公公的去路,臉上的淚痕未幹,從腰間拿出了一枚綠色的翡翠,遞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家傳的寶貝,當年欽差大臣賞賜給家父的皇室翡翠,絕非贗品,價值連城,用來換奴婢家中的丫頭,公公看成否?”

公公的眼前一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捏起來翡翠玉佩,他在宮中也有些時日了,對於宮中之物自然是略知一二,此玉乍一看上去,就絕非平常之物,晶瑩剔透,玲瓏精巧,玉質溫潤如羊脂,握於掌心,使人有一種心平靜氣,恬淡舒雅之感,絕對是玉中極品,實屬難得。

“好吧~就看在了這塊玉……咳咳……這個奴婢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拉出去打二十大板,然後送去洗衣房。”

公公甩袖而去,紅花驚恐的回眸,眼底浸滿了淚水,還有一些複雜的,交錯的,就連月幽香也無法讀懂的感情。

晌午,莫紅花伏在石板上,月幽香親自為她小心的上藥。

如今到了洗衣房,睡的地方和坐的地方,吃的地方都是同樣的一個房間,偌大的石板鋪成了一排,上麵覆蓋著一層單薄的輕被,每人一個硬邦邦的睡枕。

“你這是何苦啊?蕭妃娘娘都讓我來這裏了,你就是大吵大鬧,也無濟於事啊。”

莫紅花一撇嘴,眼淚差點掉出來,“我還不是為了小姐你嗎?奴婢身為下、賤,受點委屈無所謂,一直都把你當做是親生姐姐看待,怎能不氣憤?”

窗外的涼風吹過,月幽香鼻尖一酸,伸手扯過來薄薄的被子,蓋在了紅花的身體上,微微的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半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