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想變成神的人(1)

這個案子結了,夏竹也打心底鬆了口氣,就好像心口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轟然落地。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一天遇到了自己親人的案子,自己會是怎樣的感覺,可是現下她經曆過了,卻再也不想重新經曆一次。

林遠柒的告白就像是在空中輕飄飄地散了,他們依舊是從前的樣子,沒有案子的時候,林遠柒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恨不得和世界為敵。

夏竹看著好氣又好笑,這人……沒人在旁側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別著氣的孩子,將自己武裝成一隻刺蝟,一言不發。

鄒霂遠也難得消停了一陣,這陣子重案組沒案子,人人都和放了假似的。

“今天要去看盛元嗎?”夏竹剝個橘子,林遠柒特別自然地伸手接過去,掰成一小瓣一小瓣,順便給夏竹喂了一口。夏竹差點被嚇得炸毛,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林遠柒,林遠柒盯著橘子看了一會兒,有些訝異地抬頭:“怎麽?”

他的聲音有點冷感,卻也帶著一種讓夏竹欲罷不能的磁性。

夏竹定了定神搖頭:“嗯,沒什麽,就是覺得……”好像有哪裏還是不一樣了。

那種莫名多出來的默契感,帶著切入骨髓的溫和繾綣,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不多時,鄒霂遠的電話打進來,很明顯地,夏竹看出林遠柒精神一震。

“什麽事?”他的語聲帶著一種壓抑的雀躍,夏竹聽著好笑。

“來了新人,”林遠柒不耐煩地聽了一會兒,眉心擰了個疙瘩:“這件事你和我說做什麽?”

夏竹沒了奈何,伸手將林遠柒的電話接過來:“隊長。”

鄒霂遠無奈地接著說下去:“哦,小夏啊,”他頓了頓接著說:“嗯,來了位老前輩,我想你們可能會有興趣。”

夏竹有些意外地看了林遠柒一眼,男人已經蹙著眉頭開始事不關己地看起書來,她想了想便問道:“來了什麽人?”

“之前那個案子,你們去監獄找過的那個人,還記得吧?盧殷,”鄒霂遠語聲淡淡地說了下去:“當時捉住他的不是一個臥底麽,派出臥底的老前輩來了。”

夏竹幾乎是霎時蹦了起來,又在林遠柒的目光裏彈了回去,她的語調微微揚起來:“您是說……”

“沒錯,就是穆白警官。”鄒霂遠點頭肯定。

夏竹的眼睛幾乎在發光,她看著林遠柒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動物。

這灼灼的目光終於讓林遠柒坐不住了,他將手裏的書下移一點看向夏竹:“你知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

夏竹立刻會心點頭:“嗯,我希望您和我一起去!”

林遠柒:……怎麽有種被吃死的感覺。

“好,”林遠柒將書放到一側:“今晚,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情。”

夏竹僵住了,她難以置信地看了林遠柒良久,目光和林遠柒含笑的目光交接……夏竹紅著臉搖頭:“我覺得……那個……還不是時候。”

林遠柒表情淡定地將大衣披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夏竹一眼。

這讓夏竹愈發窘迫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舌頭要打結了:“那個什麽,現在我們才交往不到一周。”

“所以呢?“林遠柒漫不經心地問道。

夏竹覺得自己的臉絕對已經紅透了:“這樣不好……”

“看個案卷有什麽不好的,以前也沒見你這樣唯唯諾諾。”林遠柒含笑道,聽不出半點戲謔的意思。

夏竹看了林遠柒良久,氣鼓鼓地從他身旁繞開去拿風衣。

就該知道!和林遠柒這種人說話,一丁點都不要多想就對了!

兩人到達重案組的時候,穆白正坐在轉椅上,他年齡已經很大了,背部倨傲地挺著,看起來就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警官。林遠柒自然聽說過,這是一個警局裏傳奇式的人物,一直在和黑暗勢力作鬥爭,難得A城一直都是黑白分明,穆白功不可沒。

而當時就是穆白將那個臥底派往了盧殷的所在,這才將盧殷生擒。

此時此刻,夏竹幾乎是吃奶的勁抓緊了林遠柒的手,才能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麽凶殘地看向穆白,很顯然,鄒霂遠已經看到了兩人的到來,他對二人含笑點頭,邊給他們介紹:“穆警官,這位是重案組的心理學專家,林遠柒。”

穆白回頭看到林遠柒,眼底掠過一絲微光,卻是站直了身,和林遠柒握了握手:“幸會。”

“穆警官。”林遠柒也難得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林博士的助理,”鄒霂遠介紹道:“夏竹,同樣也是犯罪心理的後備軍。”

“英雄出少年。”穆白點點頭,神色凝重。

夏竹想想自己和林遠柒的年齡差,莫名覺得有些鬱卒。

“閑話少說,我們先談談最近這起案子。”穆白將手上的案卷攤在桌上,他舉手投足都有種老首長的感覺,讓旁人不由得信賴起來:“坐吧。”

鄒霂遠應了,坐下來才發現自己右手邊始終空著,那是平時盛元的位置,他心底微微一動,莫名有點難受。

夏竹坐在林遠柒旁邊跟著抻著頭看,就見那是一組照片,一共十多張,都是起火,看起來應該是三個地方。

“縱火犯?”鄒霂遠有些吃驚。

穆白點點頭,神色依舊不怎麽好看:“這次的案犯有點奇怪,”他說著,將手中另一組照片放出來:“受害人。”

幾人看了,卻也有點說不出話。

素來縱火犯中被害人的遺容都會非常痛苦,這也是縱火犯想要看到的,他們希望看到人的絕望與最後的不得求生,可是這一次的被害人,每個人的手都放在胸前,甚至身上沒有什麽燒燙傷,他們的表情寧靜而祥和,好似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

“在縱火之前,這些人就已經昏迷或者死亡了……”夏竹喃喃道。

“我需要你們分析一下縱火犯的心理。”穆白抬起頭來看向林遠柒。

林遠柒蹙著眉,伸手將那一摞照片盡數拿在手裏,那十張照片無一例外都是在別墅區拍攝的,裏麵的陳設都很奢華,最後卻盡數燒空了。

“被害人的資料有嗎?”林遠柒問道,頭也沒抬地伸手。

夏竹在桌上翻翻找找,最後遞過一疊紙:“應該是這一份。”

“隻有一個人沒有資料,因為她被燒得麵目全非了,”穆白的表情有點不好看,將最後一張疊著的照片遞給大家:“我們正在試圖分析DNA,可是這個技術難度有點大,大概要費上幾天的時間。”

“這個人是重點。”林遠柒看著那張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毛骨悚然的照片,忽然開口道。

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言語,繼續快速地翻看著手頭的資料,好在在座的人都很習慣,夏竹就接過話頭說了下去:“嗯,因為其他人的表情也很平靜,死因很可能是窒息而非燒燙傷,其實窒息也很難有這樣完美的遺容,所以說凶手應該是算好的,分毫不差,可是這一個是個意外,如果有這樣的意外,那麽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凶手隻希望這一個人死,對於其他人的死,他感覺很愧疚;第二種就是……這個人的死,並不是同一個凶手。”

“沒有美感的死亡。”林遠柒喃喃道。

他這簡簡單單的七個字讓穆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飄過來,那目光有點淩厲,林遠柒渾然未覺,倒是夏竹有些不適應地看了穆白一眼,可就是一瞬間的時間,穆白便已經將目光偏離開來,那一瞬的淩厲注視仿佛隻是夏竹的一種錯覺。

鄒霂遠伸手在下麵輕輕碰了碰夏竹,夏竹便明白了,那真的不是一種錯覺。

那樣的目光她以前也見過,是警官審訊犯人的時候很容易產生的一種神情,叫做懷疑。

穆白在懷疑林遠柒。

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說過,如果說犯罪心理的專家犯案,那麽這些人或許就永遠不會被發覺了,因為沒有任何人比犯罪心理學的人更精通反偵察,沒有人能夠探聽到他們的心思。

他們可以將人心玩弄在鼓掌之間,可是他們真正選擇的,卻是一條救人的路。

想到這裏,夏竹不由得伸手輕輕在林遠柒眼前晃了晃。

林遠柒微微一怔看過來:“怎麽?”

他的聲線依舊清冷,可是少去了之前那一抹專注與固執,看起來平常得多,夏竹放下心來便道:“我一直以為,縱火犯都是懦弱的。”

林遠柒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說下去。”

“他們不敢直接麵對自己的被害人,而是要借助自然力來完成自己的心願,所以說……”夏竹蹙起眉頭來,忽然道:“其實還有一種說法。”

“淨化。”林遠柒淡淡道。

夏竹沒覺得意外,她似乎已經很習慣與林遠柒同調,不需要任何表達,心有靈犀。

“對,就是淨化。”夏竹蹙眉看著照片中雙手放在胸前神色寧靜的人,神情愈發凝重起來:這個人試圖淨化旁人。”

林遠柒麵帶譏嘲:“每個試圖將自己變成神的人,都是智商不足的後遺症。”

夏竹哭笑不得。

挨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