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雯心底暗自冷笑，看著她爸爸一張一合的嘴，程秋雯突然很煩躁。旁邊還有個看熱鬧的程秋明。
“雯雯呐！作禍有禍啊！一家人平時都好好的，你這是幹什麽你這是！你不知道你爸血壓高？！”
程秋雯深呼吸一口氣，轉身打算回屋，可程有財卻不想繞過她。上去扯著她的羽絨服帽子，鼻孔朝天的看著她。
“程秋雯，你怎麽好意思說搬出去？你是嫌你弟弟受你好處多了還是嫌給我們做點家務活累了？你知不知道你上學的學費都是你爹娘老子苦的！現在讓你做個飯洗個衣服你就擺臉色給我們看。我告訴你，除非你出嫁！否則神仙老子來了也甭想讓你得逞！”
“爸！”
“爸什麽爸！老子告訴你，老子養你這麽大，嫁出去之前你都還是我程家的人。我實話跟你說，現在不享你的福，老子都*怕你嫁個沒出息的以後還來糟踐老子的家！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個鬼樣子。一聲不吭，古古怪怪的。”
“老頭子！你這話說的太過分了！”
程媽媽剛剛還很不讚同自己女兒的提議，但這下聽到了程爸爸的話，心底很是別扭，“你就不能巴望咱閨女有點好啊！”
程爸爸隨口吐了口唾沫星子，回頭看著程秋雯，“你還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一鞋底子抽死你！”
“哈哈……”
“你笑什麽？”
程爸爸本覺得自己訓閨女還挺有成效的，她一句話都不敢反駁自己來著。誰知道程秋雯竟然突然冷抽抽笑起來了。
程秋雯掰開他拽著自己帽子的手，唇角還掛著一抹淺笑，但是那抹笑意卻並沒有深入到眼睛底。隻聽見她慢條斯理的說，“爸，其實你說的有很多我都很讚同。沒錯，是您跟媽培養了我。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程秋雯。我很感謝你們。真的！”
“但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我的性格，我的心情。我的一切，你們或許不知道，我在家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沒錯！”程秋雯有些哽咽，“但我在學校裏，我在我們醫院。我可以跟大家很好的相處在一起。可是和你們，真的！有太多太多話我不敢說明白。您今天說這樣的話，那女兒也誠心實意的跟您說說大實話。”
“你能放什麽屁！”
“老頭子！哎呀雯雯！嗚嗚！”程媽媽在一旁看見父女倆劍拔弩張的樣子，急的都直哭。
程秋雯撫了撫她的背，話卻是對著程爸爸說的。“爸，您從小就喜歡小明，我也喜歡！他是我弟弟！我疼他愛他天經地義！可您疼他一點分寸都沒有您知不知道？”
“程秋雯！你要死是不是！”
程秋明在一旁聽到戰火已經牽扯到自己身上了，突然從座位上攢起來。可程秋雯這會兒真的什麽都管不了了。她也不想管了！
“嗬嗬，連聲姐姐都不叫了。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爸，以前咱家窮，我能省就剩，在學校裏住吃的喝的我都死死的扣算，周末回家也不會主動開口跟你們要一分錢！你們呢？看見小明就說他這裏瘦了，那裏瘦了，雞鴨蹄髈排骨，想著法兒的加菜。看見我就隻有一句‘回來啦，剩飯在鍋裏，自己去吃吧。’”
“你又不瘦！”
程爸爸眼角一斜，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程秋雯嗤笑了一聲，“我不瘦。”
“每次回學校，我很少要生活費，爸，你知道為什麽嗎？”
“你有錢還要幹什麽？”
程秋雯突然覺得自己過去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傻到了極點。替爸媽考慮最終換來的原來是這個啊。
“爸，那是因為，小明一去學校你就給他買新衣服，家裏現金有多少也都塞給他。深怕他在學校裏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
程秋明上高中的時候其實還是很聰明的男孩子，他們村裏考上縣中的男孩兒那一年也就他一個。程爸爸那股虛榮心自然是蹭蹭直冒。
“老子做的不對嗎？”
“爸，你知不知道，小明上高中的時候，他用那些錢都幹了什麽？”
“哼。”
“哈哈，我就知道。我早就跟你和媽說過，小明喜歡和校外的混混一起玩兒，請客打遊戲，他可是老大呢！”
“你扯這些幹什麽？都過去多久的事情了你還說！”
程秋雯安靜的靠在桌邊，“你們就是縱容他，他做什麽都是對的，我說什麽都是多餘的。所以，我在家裏還能說什麽呢？”
“雯雯啊……”
“媽，您別哭了！也就在您傷心的時候才會覺得我是您的小棉襖吧。”
程秋雯伸手給她媽媽擦了擦眼淚。
環視了新房子一圈，神色突然嚴謹了許多，“您問我工作這兩年錢都去哪兒了，您難道自己不會算？我的工資，每個月就這麽點，新家我們自打搬過來，家電，一日三餐，還有水電燃氣費。爸爸，你知道過日子都是流水賬的吧？”
“哼！”
程爸爸聽她這麽一說，麵上竟然隱約的帶了一絲緊迫。
程秋雯聳了聳肩膀，“其實這些都沒什麽。真的，我有時候會想，我都這麽大了，供養父母那是我的義務，我心甘情願。這房子我是真的當成家看待的。但是你們呢？”
“你們就不能摸著良心替我著想一下？他！程秋明！二十四歲了！現在沒個正經工作，一天到晚打遊戲。卡上存款三千都還沒有吧！”
“我有多少錢關你屁事！”
“你閉嘴！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程秋雯驀的轉頭看著離他不遠的程秋明，眼底帶著赤紅的血絲，像是隨時都能跟人幹一架一樣。
程秋明被她這麽看著渾身頓時一寒。他還沒見過這女人這幅樣子呢！
“爸，我就一句話，我要搬出去。從前你們怎麽看我我可以通通都不去在乎。翻我衣櫃拿我存折的事情我也當沒發生。之前我還一直覺得，還沒嫁人呢，這個家就變成了我的娘家。現在我隻是覺得，爸媽，小明。回娘家的女人還有媽媽疼，還有爸爸說說心裏話。但是你們。我真的！讓我搬出去吧。”
“不……不可能！”
程爸爸從他開始提程秋明的時候神色就一直沉默的很，這會兒聽她說完了想說的，心底沉甸甸的，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
“你從這裏搬出去，你弟弟誰照顧！”
“爸，您看看！”
程秋雯指著比她還搞一個腦袋的程秋明有些哭笑不得，“他長得比我高，睡著比我長！有手有腳，二十四歲了！您難道跟我一樣把他當成廢物嗎？”
也不管什麽裏子麵子的事情了，她今天已經把什麽都說了。
程秋雯轉過腦袋不去看暴走的程秋明，“不行就是不行！”
程爸爸麵色鐵青的看著他們姐弟倆，從衣服裏又摸出一根草煙點上，屋裏突然就隨著飄然而起的煙霧，變得沉默下來。
程秋雯轉身背對著自己的爸爸，“爸，我就告訴你最後一聲。我這次並不是開玩笑。我二十七了，在家裏耗不起。我也想有一片自己的空間。做我喜歡的事情，見我喜歡的人。您要是不同意，那就這麽著吧。我出去呆幾天，您冷靜冷靜，在您想通之前，我是不會回來的。”
“雯雯！至於嘛！你這是鬧分家啊！”
“哈哈，媽，事情沒您說的那麽嚴重，我隻不過是想過一個獨立的女人該有的生活。您放心，我會一樣的孝敬你們二老。至於小明，您跟爸爸還是多頭疼頭疼他吧。”程秋雯話剛說完就轉身打算回房間了。程爸爸衝她吼了一聲，
“你給老子站住！”
“老頭子，你別激動！”
程媽媽在一旁給程爸爸扶著背。“你閉嘴！你就是根牆頭草！”
程媽媽被他一罵，好不容易停下來的哭泣又開始抽抽了。
程爸爸看著程秋雯的背，“老子告訴你程秋雯！你今天要是敢從這套房子裏出去，你就再也別回來了！老子就當沒生過你這樣的女兒！”
程秋雯聳了聳肩膀，並沒有說話。她進了屋，屋裏很快便傳來了一陣收拾衣服的稀疏聲。
門外程爸爸和程媽媽還在膠著著。她聽到程秋明像從前那樣被他爸爸踹了兩腳，她媽媽在一旁護著，哭著。
“你哭什麽哭！慈母多敗兒！”
“老頭子他哪裏敗了！小明也考了不錯的大學啊！比雯雯的學校還要好！”
“好有什麽用！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比咱們這些進城打工的農民工還要多！老子又沒有人脈！存款都被他敗完了也不找個工作混混！看我不打死你！小兔崽子！”
這些她都看夠了，她早就應該離開的。
家裏沒有她，爸媽也能正視一下小明。
程秋雯撫摸著額頭，她剛剛說了好多話，似乎比她在這個家裏三個月內說的話還要多。她也還是頭一回這麽跟爸說話。
隻是，她都說了什麽？
糟糕啊，差不多快忘了。心底沉重萬分，嗓子眼兒依舊酸澀的緊。程秋雯閉著眼睛安靜了一會兒。等再睜開眸子時，那雙晶亮的眼底透著滿滿的堅定。
收拾的差不多了，程秋雯拎著行李箱，出門的時候看也沒看客廳裏還在鬧騰的三人。
程爸爸聽到動靜，轉頭看見她出來，連行李箱都收拾好了頓時氣的火冒三丈。
“你走！”
“爸，有事給我打電話，不過，要是小明的事情，你讓他自己過來找我。否則我是不會接的。”
“雯雯啊！”
程媽媽追出去的時候，程秋雯已經到了小區門口。已經趕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