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懶懶地翻身回來,“他們兩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一個親王,一個丞相,把他們一起派來本來是想讓他們同舟共濟。可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水火不容到這個地步。來了之後什麽都沒做,就忙著給對方拆台了。所以雲州官員士紳才有了可乘之機。”

給玉蝶兒解釋完,我模模糊糊地陷入睡眠之時,耳邊似有呢喃——

“韻韻,和我回南海吧,我等了你一百年了……”

錦州·玉玄山·獄羅宮

晴朗的白日裏,獄羅宮仍舊是一派肅殺之氣。靜心聽去,空空****的天空上似乎浮著一層鬼魅喑啞的低笑。

在上一次血陰教大劫,幸存下來的五方魔將中唯有魔炎和魔羽兩人,而血陰教四大護法也隻剩下一個垂老的司幻。司幻眼看是沒什麽活頭了,但好在他已經把自己會的盡數教給了新教主。

而血陰教這位新教主竟是個不世出之大才。雖沒有上一代教主那般強大得令人驚懼,但亦是天賦秉義,不,甚至可以說是驚才絕豔之奇才!

不同與上一任教主琅環,現任教主文武雙全。即使是在獄羅宮這個恐怖的地方,隻要現任教主傍晚時的蕭音一響,行走於獄羅宮中,竟也能讓人恍惚覺得自己是行走於仙境之中。

隻是那蕭音,總是那樣的悲傷,悲傷得令人不忍聽聞……

此刻,又到了傍晚,那個兩鬢斑白的男子又一次站立在房頂之上,手中一管半黃竹蕭,麵朝東北方,開始了今天的嗚咽。

低柔的簫聲纏綿悱惻,但若說是嗚咽卻也並不為過。這簫聲挽住了風,留住了雲。天邊的燦爛霞光也像是因為這簫聲久久不肯散去。

那簫音中的悲傷,如同大海之汐,綿綿不斷,一波連著一浪,延續不絕……像是一個人,在流盡了一生的眼淚之後,看破紅塵之前,孤獨的徘徊……

僥幸存活下來的魔炎和魔羽遠遠地望著房頂上的男子,終是不忍再聽,不忍再看,一起轉身離去。

這個男子,定是被誰傷透了心吧!否則又怎麽會出現在獄羅宮?

傳說中獄羅宮徘徊於陰陽兩界,而魔教派係一直都對這座神秘宮殿異常關注。雖然關注,但這座魔宮卻並非時時現世。

據魔教中典籍記載,早在千年前,這座神秘的宮殿曾出現在南海秘島。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距今八十年前,獄羅宮才再次在玉玄山出現。而玉玄山正是血陰教的總部,所以當時的血陰教教主就占據了這座傳說中的宮殿。

現任教主能夠找到獄羅宮的所在,就說明他和這座神秘的宮殿有緣。但和一座徘徊於陰陽兩界的宮殿有緣,那不等於說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陰間嗎?

魔炎和魔羽遠遠地離開了教主站立的大殿,但那淒美的蕭音卻像是依然在耳邊、腦中回旋,久久不肯消散。實際上這個時候,那兩鬢斑白的男子已停止了吹奏。

許久,獄羅宮中再次回歸夜的懷抱,魔炎皺著眉問道:“教主又去練那個了?”

“是的吧。”

魔羽淡淡回答著,一身紅色勁裝消失在黑暗深處……

大臨宮城·順和殿

“……皇上,皇上?”

“嗯,說吧。”南宮天翔被叫了兩次才回過神來,而後想了片刻才輕拍了下桌子,“讓齊濟言進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順和殿門口的太監便道:“宣戶部尚書覲見!”

齊濟言進來後行過禮,君臣談了一會兒東南沿海的稅收。但談完之後南宮天翔既沒說讓齊濟言跪安,也沒再和他討論其他事情,而是把他撂一邊不管了。

齊濟言心裏猜著多半又是和皇後的事情有關,所以很自覺地退到大殿的一側。等著什麽時候皇上想好了再回話。但他沒想到皇上這一想就想了兩個時辰!

齊濟言苦不堪言地在順和殿裏一動不動地站了兩個時辰。等他腳都麻了才終於聽龍椅上的那位開口道:“皇後在雲州也呆了兩個月了

。雲州的流民也安定了,南宮烈和秦子楨這兩個廢物也該回來了。”

聽了這話,齊濟言差點沒暈過去。難道當今這位不能少繞些圈子嗎?想皇後了直說就好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特別是他這個一直跟著皇後,充當他們二位話筒的人,會理解的。

可有時候,某個平時很幹脆,很果決的人就是這麽不幹脆,不果決。南宮天翔又和齊濟言扯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連去年戶部的賬本都扯完了,眼看著外麵天都黑了,南宮天翔才終於扔下一句話——

“你和皇後比較親近,你去趟雲州接她回來。”

說完這句話,那位衣袍上飛有龍形暗紋的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齊濟言拖著一雙沉得像是灌了鉛的腿走出順和殿。其實她真的很想直接坐到地上。今天他整整站了三個時辰!

隨後齊濟言忽然發現,自己現在好像真的已經成了這對帝後的傳話筒。但是,這能算是一種榮譽嗎?能嗎?!

離開順和殿,南宮天翔習慣性地又走到了翊坤宮。就當他走到翊坤宮前院時,才突然想到,那個人不在這裏。

看著翊坤宮裏亮著的微黃燈光,南宮天翔卻突然覺得冷。他站了一會兒,終是轉身離去。

時至今日,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如果有,那也隻是無意間傷了她。但即使是傷了她,那也是,因為愛她!他隻是想通過自己對她的占有,來表明他的立場——她,是他的人!

他並不擅長那些能討女人歡心的言辭,他也不屑於整日把那些話掛在嘴邊。他隻會通過行動來表達自己,無論什麽,他都希望能給她最好的。

或許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他隻是想表達自己,不想卻傷了她。

兩個月,他從憤怒到迷茫,從心碎到不安,從失望到自欺欺人,終於他明白了,他還是舍不得。盡管她嫁給他已有三年,他卻一如既往地愛她。

在這兩個月中,三年間的點點滴滴一一從他心頭劃過。那每一次的溫存,每一次他為她執筆畫額,每一次她為他整衣理冠……他南宮天翔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對他如何。

隻是當時——

罷了,既然已經發生過了,那就等她回來後再彌補吧。孩子……如果她真的不想要,那就,不要吧!雲錦嵐的事情,如果她真的不想說,那也就不說吧……

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妥協,隻要……她回來……

隻要她肯回來,他——

南宮天翔突然想起那天早晨她接連重複了兩邊的話: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一想到這句話,南宮天翔的心髒就猛地一縮。但就算她說了這樣的話,他卻還是……也罷,他本就不指望齊濟言能把倔強的她勸回來。還是他親自去一趟吧!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從前朝的方向奔過來,那小太監奔到南宮天翔麵前跪下把手中的信盒子高高舉起。南宮天翔無意一瞥,卻看見那密信盒子上竟然史無前例的漆著六道紅邊!

要知道,密信中最急的八百裏加急不過才三道紅邊,而今天這個……

南宮天翔心裏一顫,揭開封蠟,手指竟有些顫。他害怕看到這裏麵的信,他害怕這信中寫的是——

就著路邊的石質路燈,南宮天翔展開手中的信……

一旁站著的全德大氣不敢喘一下,但他怎麽越看自家主子越覺得詭異啊?

忽然,南宮天翔猛地動了,他大步地往離此地最近的敬賀門走去,一邊走一邊笑,竟然還越笑聲音越大。那樣子在全德眼裏簡直就像是瘋魔了一樣。

全德連忙追上去,“皇上!皇上!您要去哪兒?”

“備馬,去雲州!”

雲州·青陽城

現在雲州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但我的脾氣卻是一天暴躁過一天。個人口味也變得相當奇怪。往往是上一刻還十分喜歡的食物,下一刻隻要看見就想吐。

這種情況,身為女人的我自

然知道自己出了什麽問題。更何況我已有兩個月沒來過月事了!

我變得容易頭暈、乏力,嗜睡,畏寒,食欲不振,偏食……胃口基本上已經混亂了。而我混亂的結果導致青陽城中的官員也一起混亂了。

雖然我拒絕他們給我請郎中,也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禁止他們上報。但這種情況,有點經驗的人都能猜出我身上發生了什麽。

離開皇宮已經兩個月了,我雖然嗜睡,但卻從未睡安穩過。我心裏明白這是為什麽。

即使他那般對我,我,還是愛著他的吧,若是不然,我為何放不下這一世俗務,非要來雲州呢?若真的不愛了,以我的性子,又怎麽可能把他的骨肉留到現在?

雖然一直都不想要孩子,雖然一直都對生孩子這件事很反感。但不知為什麽,當我明白自己懷孕了的時候,心底竟是有絲絲歡喜的。難道這就是母性?我自問,卻無解。

時間果然是能衝淡一切的,兩個月的分離,我對他的恨一分分減少,思念卻在一點點增加。雖然當時隻盼望自己這一輩子從未遇見過他,從此以後也再也不想見到他,但現在我卻又想他了。

人,真是善變的動物。

想到這裏,我靠在厚厚的軟墊上,懶洋洋地轉著手指上那枚紫鑽戒指。過了不久就又困了。但就在我將睡半醒時,忽然感覺屋裏進了人。

本來以為是玉蝶兒但仔細一想卻覺得不對。玉蝶兒進來即使是我也很難覺察到,但除了玉蝶兒,這個時候又有誰會不加傳報就進來?

我緩緩轉頭,而後在看到那門口站著的人時,輕皺眉,隨後便又轉頭回來。

“靈兒,跟我回去吧。”

我回頭又看了看,他站在那裏,像是在躑躅著要不要邁步。我漠然地再轉過頭不去看他。但是不知怎麽的,莫名其妙的怒火再一次蔓延開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孕婦都像我這樣,我隻知道,我現在很不爽!相當不爽!

全身像是被火燒了一樣,我站起來,麵對著他捏緊拳頭。他看到這樣的我像是懵了,但還是走過來,向我伸出手。

但就在他快要觸到我的一瞬間,我終於忍不住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大吼道:“南宮天翔!你來幹什麽?!難道我沒有對你說過嗎?我再也不想見到——”

他跨一步,精準地製住我,火熱的唇挑動起兩個月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難耐。我拒絕不了他,手臂不知何時已經勾上了他的脖子,他不斷將這個吻加深,像是要把這兩個月來的相思之苦盡數在這個吻中釋放!

幾近窒息卻不願放棄,隻希望時間就在這一刻停住。但他終是將我放開,我看著他不知怎麽的,心裏忽然又一陣酸澀,鼻頭一紅哭了出來。

他這回是手忙腳亂,那樣子簡直和多年前在將軍府中看到我哭泣的少年沒什麽兩樣。但我這會兒就不知道怎麽了,看到他就想哭,還越哭越厲害。

他到最後實在是沒轍了,彎腰把我橫抱起來,坐到我剛剛坐著的地方讓我坐在他腿上,不停地用手給我擦眼淚。嘴裏說著“乖,不哭了”之類的沒創意的話。

我又是生氣又是傷心,拉開他的衣襟就往他肩膀上咬!

“嗯。”

他悶哼一聲,緊緊摟著我,任由我在他肩膀上咬。我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唇貼在他的脖頸上,像是一頭捕獵中的大型貓科動物般,潔白的牙齒觸著的皮膚下,他的脈搏突突地跳著。

“信不信……”我急促地喘息著,仿佛呢喃般說,“信不信,我咬下去……”

“你咬吧,”他的手穿插進我的白發中,“有句話我早就該對你說,隻要你想看,心都可以剖開給你看……”

我順手一拳打在他身上,“說什麽呢。”

他捉住我的手,“靈兒,我愛你……別走,跟我回去吧。”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這便是耳鬢廝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