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團來訪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及時轉移話題。
南宮天翔見我不想說也就沒有再問,但也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是淡淡地說:“西北的北胡,隔江的南朝,還有西南土峪,另有東瀛、波斯、天竺,這次都有派使團。”
老天,一家夥就來了這麽多!
暗歎之餘,我更覺此事不簡單。
“那又怎樣?”我漫不經心的說道。
楚淩見我懶散的樣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怎樣?父皇讓你們二人給他出一台好的禮宴。”
越青環睜大眼,“什麽,我們?!”
楚淩掃越青環一眼,“你們可以調配身在京中的所有官家和貴族小姐,京中的歌舞樂伎坊以及酒肆飯館也需聽你二人調遣。”
呃,權利這麽大!
一抹犀利滑過我的眼底。承辦禮宴,這本是禮部的事,可現在皇上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兩個“黃毛丫頭”,就算我和越青環分別是左右相的女兒,可這也太讓人費解了。再者,我與越青環和京中其他貴族小姐間並不怎麽來往,要辦這麽一件事可謂是困難重重,皇上不會是腦子抽筋了吧?!
“你們最好馬上就回相府,聖旨隨時都會下來。”睿王又補上一句。
“那幫使者什麽時候來?”
不管是不是皇上腦子抽筋,這差事怕是跑不掉了。
“十一月。”
這麽說,還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
我抱起一直趴在身邊的娜娜起身,“老姐,我們收拾一下就走吧,你把美美帶上,有事就讓它給我帶口信。”說著我轉身又道,“春蘭、夏荷、秋菊、冬梅,一盞茶之內幫我把東西收拾好,今兒早上剛到的呈報我看過了,就照他們的意思辦。還有,去給牡丹知會一聲。”
回到相府不到一刻鍾,出府串門的娘親就匆匆趕了回來,一見麵就直接撲上來攬住我一個勁兒地叫我“寶寶”。
雲錦嵐從來就不知道親情是怎樣的東西,而有著雲錦嵐的心的我在麵對這些時常常會不知所措。
娘親總是“寶寶,寶寶”地叫我,從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開始就是如此,可我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想要躲開。
一個人孤單習慣了、冷漠習慣了,麵對著溫暖首先想到的卻是躲避。
眼睛有些濕濕的,不知要怎樣表達,我像個小女孩似的緊緊地抓著娘親的袖子,跟著她走進屋裏。
剛陪娘坐下,一個小廝托著一封信走進來,對著娘和我行一禮後道:“夫人、小姐,太傅大人家的二小姐有封信給小姐送來。”
“太傅的二小姐?女兒,你和上官雲珠什麽時候認識的?京中這麽多同齡的小姐,你卻隻和越家小姐要好,這下好了,你也算是多了一個朋友。”
聽娘這麽說,我無奈地撇撇嘴,這次又要讓她失望了。
要說我們是朋友還不如說是對頭。
這事兒說來話長。北國民風開放,每年春天都會有盛大的“賞花節”。恰好我今年年滿十二歲,有了參加的資格,所以就高高興興的去了。
上官雲珠姿容嬌美,舉止有態,被喜歡八卦的洛陽人民評為僅次於我的洛城第二大美人。雖然小的時候也在宮裏見過她幾次,可那隻是遠遠地看幾眼。本以為不會和她有什麽交集,誰知道我們就在賞花節上好巧不巧地碰上了。
當時上官雲珠正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彈《**台》。這曲子還是我掛著“紫韻”這個馬甲在碧靈閣唱過的。
出於一時好奇,我就擠了進去想一探究竟。
跟著一起去的夏荷是個直腸子,聽了一會兒就直接說了聲“沒我家小姐彈得好”,誰知這句話被上官雲珠的丫鬟聽見了,當場就發難,非要我也彈上一曲。
為了息事寧人,我隻好應了那丫鬟的要求。
一曲罷,自然是掌聲如潮,遠遠蓋過了上官雲珠的風頭。
上官雲珠自幼被人高高地捧著,傲得像隻孔雀。她見我戴著長紗的帷帽便諷道:“就算會彈兩首曲子又怎樣,還不是醜得沒法兒見人,賞花節還戴個帽子遮臉。”
我本不想和上官雲珠多做糾纏,可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有些火大,直接就掀了帽子。
接下來的情況可想而知,那一天我幾乎是寸步難行。最後還是南宮天翔帶著京畿衛來給我解了圍。
其實要說起來,南宮天翔的外表其“驚心動魄”的程度於我有過之無不及,隻是因為我這是第一次在大眾麵前亮相,這才引得洛城人民蜂擁而至。
真是——鬱悶,總覺得我像是馬戲團的猴子。
這便是我和上官雲珠間的第一道“鴻溝”,至於這第二道嘛,完全是南宮天翔那個冷漠的狐狸男給挖出來的!
她上官雲珠是什麽不好,偏偏是南宮天翔的鐵杆兒粉絲。於是乎,我們間的“鴻溝”就擴大成了“天塹”。
“靈兒,快看看信裏寫了什麽。”娘催促道。
我拆掉上麵的封泥,略掃一眼不禁失笑道:“是封戰書。”
“啊?”
“娘,今年的賞花節……您聽說了吧?”我把信一揉隨手扔給送信進來的小廝。
娘聽我這麽一說才恍然大悟的笑道:“你不提我倒還真忘了。那信上都說些什麽?”
“嗬嗬,上官雲珠要我去參加她的生日宴,就在明天。”我看是鴻門宴才對。
“要去嗎?”娘似乎有些擔心地問,隨後又接著說,“靈兒,下手輕點兒,再怎麽說上官小姐也是個女孩子。”
呃……我像是那麽邪惡的人嗎?!怎麽連我老娘都這麽說?!
中午在家吃了一頓好飯之後我就又匆匆進宮去給太後請安。
安清宮的太監進殿去通報,我站在殿外等候。
不多時,自殿中傳來太後低笑的聲音,“哈哈,這丫頭片子總算是記起哀家這老太婆了!讓她進來吧。”
聽得太後這打趣的話,我即刻少了許多顧忌,也不等太監通傳,直接快步走進大殿笑盈盈地行一禮道:“太後吉祥!”
“哎呦,丫頭快過來讓哀家瞧瞧……嘖嘖,這才幾日不見就出落得這般絕色了,還真真是個‘北國絕色’!”太後親切地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瞧了一圈才又問道,“左相大人可還好哇?”
“家父安好,來之前父親還托靈兒向太後您問好呢!”
我睜著眼說瞎話,近幾天我都沒見過老爹。
曾幾何時,欺君都成為一種習慣,要真論起來,我早就夠死上一萬次了!不過,這也算是善意的謊言。
陪著太後嘮了半個時辰的家常,太後總算是意猶未盡地止住了對宮內宮外大小八卦的討論。
這一路聽下來我倒是意外的收獲頗豐。
今天太後和我談及的多是京中的世家小姐們,要知道,我現在需要的可不就是這些?進宮這一趟還真是來對了,看來太後早就有意幫我。
被保養得細膩柔滑的手端著茶碗輕啜了一口,太後看我一眼,“丫頭說吧,來哀家這兒想問些什麽?”
“嘿嘿,您不都已經知道了嗎?”我討好地笑。
“詔書明天就能到
你手裏。”太後看也不看我一眼。
“可靈兒還是不明白,這麽大的事情,我一個小丫頭怎麽能——”
“你是真的不能嗎?”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後給堵了回去。算了,直接進入下一議題吧,反正我也沒打算把這活兒給推了。
時間長沒有活動活動筋骨,我還真想趁此機會動動。再者,辦禮宴的事要是歸我管,我也少不了從中揩油水。嘿嘿,俗話說,無奸不商嘛!
繞到太後身後,我討好地給太後捶背捏肩,順口道:“太後,靈兒還想問您一件事。”
太後被我伺候得舒服,眯起眼,“問吧。”
“我想知道為什麽這次禮宴一定要京中眾貴族世家小姐參加。”
“因為哀家隻有夢蝶這一個孫女兒。”
太後倒是直接告訴了我原因。其實這個理由我也想過。各國使團來訪無非是想增進邦交關係,而聯姻必是其中的重頭戲。
問題就在於皇家就一個適齡公主,而且皇帝還不忍心把這個寶貝女兒嫁出去。所以,從京中親貴中挑選適齡的聯姻者再加以封賞,最後辦幾場歡歡喜喜的嫁娶儀式是已成事實。
事情的發展十分正常,但要我和越青環來辦就十分的不正常了。
“其實哀家還有一個想法,”太後又開口了,“京中的親貴小姐們都太過嬌貴,怕以後難以擔起重任。可皇上有一次提及你,說左相家教有方,哀家就想借你之手煉一煉這些嬌滴滴的小姐們。”
“可……太後,靈兒還隻是個黃毛丫頭,怎麽——”
“嗬,我可從沒把你當成個黃毛丫頭看!”
我低頭微一笑,太後的眼睛太毒,有些事情我想瞞也瞞不住。
“那為何還要拉上越姐姐?”
“天澤喜歡那丫頭,這麽多年都沒見他問哀家要什麽,卻偏偏要那越相的女兒。越青環不像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所以這次,哀家倒想看看她有什麽能耐值得天澤來求哀家。”
“越姐姐一向與我親善,她自是值得的。”我順口接了一句。
晚上回到相府,我躺在**怎麽也睡不著。
太後的話有真有假,虛虛實實也不知到底哪句才是真,哪句才是假。或許都是真或許都是假……隻有一點可以肯定:禮宴之所以交由我和越青環,是各方勢力均衡後的結果——其中有皇上、太後、皇子、貴族、禮部、左右相……總之,這些人各有心思。
皇上想借丞相之手晾一晾禮部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家夥,想來左右丞相是一致回避與那些老臣為敵,皇上這才把注意打到我和越青環身上。
太後說想借我之手煉選適婚的親貴小姐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排除她想探一探我的底子。如她所說,我是她看著長大的,但多年來我一直小心翼翼沒少裝傻充嫩以至於她一直對我持懷疑態度。
至於皇子和一眾世家弟子亦難免想趁機把這潭水攪渾,指不定還能撈到一兩條魚。而禮部的老臣們想必是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更多的是等著看皇上的笑話。
披衣起身,我走到庭院裏,一回頭就望見了雕簷下的精巧匾額,上麵幾個大字分明是:紐約院。
我突然有大笑的衝動,這幾個字真是和這院子格格不入。
紐約,這還真是在開國際玩笑!
初來這裏,我還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固守自己的觀念,可如今卻發現,昔日的雲錦嵐早就死在了二十世紀的大西洋百慕大,我越來越不像雲錦嵐了。
倏地我轉過身不再去看那塊別扭的匾,雲錦嵐死了,我是——趙慧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