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農民與地
“吃完晚飯,你馬上給我回來,小兔崽子要翻天!”陳維政的手機裏,傳出這樣的聲音。在座的人都聽出來,說話的是肖光遠。
“肖伯伯,你別生氣,有什麽你好好說。”陳維政在電話裏說。
“你們家小裕,中考全市第一名,這兔崽子居然高中不準備在八一中學讀,要回慶山中學讀。就是因為他的戶口不在平南,在慶山。氣死我了!”肖光遠說。
“肖伯伯你別生氣,我知道高考政策,就算是在八一中學讀,小裕的戶口在慶山,考試時還得回慶山考試。你別急,過一兩個月,紅水河畔那棟樓的房產證就要下來,戶主是小裕,到時把戶口遷過去,劃地段也在八一中學讀。”陳維政胡編亂造說。
“這還差不多!”肖光遠說:“八一中學李校長說,小裕就是第二個小鬆,小鬆兩年前在古宜高考,科科第一,三年後小裕高考,他不想要第一,沒人敢要第一。這種人才不留在八一中學,我這個校長還混個屁。”
陳維政沒有笑,倒是旁邊的一夥人都笑了起來。
陳維信拿過手機,對肖光遠說:“報告首長,我是陳維信,向您保證,我們慶山縣不會讓小裕回來讀書,一定保證他留在八一中學。”
“是維信啊!”肖光遠說:“維政在慶山?”
“在龍江區,剛吃完晚飯。大家還想聊聊天,首長是不是批準維政晚點再回去。”陳維信說。
“行了行了,沒事了,隻要你大縣長不接收,我看他小兔崽子能跑到哪裏去。”肖光遠說。
大家又是一場轟笑,這個老爺子,還真把自己當成學校校長了,一兩個好學生,解決不了問題,大家真正看上的,是八一學校的校風和學風。
酒足飯飽,陳維政不準備在龍江區逗留,古宜已經開通與平南的城際高鐵,每小時發一輛,運行時間一小時。回到紅水河畔,還不到十點鍾。
劉懿也剛回到家,她從半山園回來,纖華知道爸爸要回來,賴著劉懿跟回家等著見爸爸。
陳維政一進門,就看到光著腳迎在門口的女兒纖華,一把抄起,抱在懷裏,長著細細胡樁的嘴,印在女兒細嫩的小臉上,女兒發出清脆的歡笑聲。
把女兒遞給劉懿,叫劉裕跟自己下樓搬東西,女兒緊緊摟著陳維政的脖子,就是不願意下來,陳維政笑了,說:“爸爸把好吃的拿上來,再抱纖華好不好?”
“不好!”纖華直接否定。
劉裕說不用陳維政去搬,能有多少東西,自己一個人就行。劉懿也跟著走下去。
“姐夫,你也太誇張了吧!十幾個箱子,你用集裝箱車拉回來的!”劉裕在樓下叫道。
纖華聽到了舅舅的叫聲,知道東西不少,從陳維政身上掙下,說:“爸爸,我也去幫你拿。”
劉裕奶奶在一邊說:“纖華到太婆這裏來,讓爸爸和舅舅快快搬上來,我們看看,爸爸給纖華帶了什麽好吃好玩的。”
陳維政劉懿劉裕走了三四趟,才把所有的箱子搬完,堆在廳裏,占去了大半的空間。
給纖華和劉懿買的瓦國沙籠夏天薄紗衫,在暹羅買的一大箱各式各樣的百搭拖鞋,劉裕對其中的夾腳人字拖愛不釋手,穿上腳後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大呼舒服。
給奶奶買的檀木佛龕,精致而古典,是瓦國貴族的家傳至寶。因為新明國的建立,不再對之前的貴族執行優惠政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貴族很快就進入出賣家當養家糊口的地步,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陳維政在自由市場買到這個佛龕,也花了大價錢,即使是大價錢,出賣者仍然是一副不舍的樣子,旁邊的人告訴他,如果不是為了籌錢出國,這個老貴族不會變賣他的家傳之寶。
五百萬的金飾,一大盒,劉懿一看就笑了,問陳維政,是用來戴還是用來送,陳維政說隨便,愛送就送,愛戴就戴,這種東西,沒有什麽價值,真要是亂世來臨,一個雕刻得十分精製的金飾跟一塊四四方方的金錠沒有多大區別。劉懿說,這個東西唯一的好處就是滿足虛榮,陳維政笑了。
剩下來的是肉幹,看到這麽多的肉幹,劉懿笑著說陳維政真是個吃貨,打開一包不辣的豬肉幹,遞給纖華,纖華吃了一口,搖搖頭,說:“不好吃。”自己動手打開另一包榴梿酥,津津有味吃起來。
劉懿收好金飾盒子,把吃的箱子都打開,一樣一點,弄了十幾份,她知道陳維政的做法,買這些回來就是要給大家都嚐嚐,陳維政越來越象農村大家族的家長。
陳維政問劉裕怎麽會有回慶山讀高中的想法,劉裕問陳維政怎麽知道,陳維政說有人告訴他了。劉裕告訴陳維政,初中畢業班的老師說,自己是農村戶口,高中畢業後必須返回原籍才能參加高考,既然遲早都要回去,不如早點回去,還會在當地,結識一批跟自己同呼吸共命運的好朋友好同學。
陳維政說現在是八一中學想留你下來,繼續在這裏學習,因為你肯定能夠成為他們學校的驕傲,肖伯伯更是對你希望很大,也希望你能留下。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房產證下個月就能夠辦好,房主就是劉裕,到時要轉戶口進來很容易。不過話說在前麵,成為平南市的城市平民不如慶山縣龍山鎮的農民多多,做農民起碼有自己的幾畝土地,城市平民就是典型的無產階級。
劉裕說:“戶口我不會遷來平南,我不想成為這種無聊的城市平民,我在老劉家村,有地有房有根基,沒必要在平南,做個受人歧視的農民工進城。在八一中學讀完高中沒問題,到時再回慶山參加高考就行。”
陳維政很讚賞的拍拍小裕的肩頭,他的想法也是這樣,他是龍山陳村的農民,這一輩子都是龍山陳村的農民,兒子華崢也是龍山陳村的農民,身份證上用一長串的數字規定了他這輩子屬於陳村,很難改變。從女兒打開的榴梿酥包裝裏,拿出一塊榴梿酥,摒住呼吸,扔進嘴裏,嚼了兩口,希望能找到女兒喜歡的味道,結果,很遺憾,除了臭味還是臭味。
陳維政說:“我們是農民,從骨子裏就是典型的農民,有時候,我們的思維方式與城市人有很大的差別,這種差別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們有土地,即使遇到再困難的事,隻要想到我們還有屬於自己的那點土地,就知道,還有活路。經常在新聞媒體上看到有人跳樓臥軌,上天入地,但是這些人很少是農民。因為他們沒有土地,一旦失去賴以生存的工作,他們隻有死路一條。農民也有一個致命點,那就是失去土地。失去土地的農民是最悲哀的農民,城市周邊被城市吞噬的農民就是典型的犧牲品,他們得到了賠償,在一定時期內顯得很有錢,但是,等待他們的遲早是悲劇。”
劉裕點點頭說:“去年我跟奶奶來平南時,老劉家有人想買我們的土地,克美叔幫我們拒絕了,現在克美叔和堂嬸兩個人種著我們家和他們家的所有地,雖然辛苦,卻樂在其中。劉文哥在龍山電池廠,已經做到財務總監,前兩天文哥給我打電話,要我暑假回去收割水稻,說農民總得做點農民的事,我準備這兩天就和奶奶回去,把華崢和纖華帶回去,塗一身泥巴,曬一臉陽光,那才是我們的本色。”
陳維政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劉裕,突然發現,劉裕長大了,十五歲的劉裕,不隻是個子長到一米七,心智也漸漸接近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維。
劉懿一臉含笑,聽著劉裕說話,曾經一度,把弟弟帶大,是她的最大目標,現在弟弟已經表現得十分成熟,她到又覺得弟弟有點陌生了。她也很想帶著孩子們一起回去,但是不行,她們單位幾個重要培訓班,都放在七八月份,張誌和上台後,對幹部的管理比劉德厚更加嚴格,思想作風的規範更嚴謹,黨校的工作,比過去更多更重要。陳小美作為市黨校的常務副校長,把大量的後勤工作交給劉懿,劉懿在單位的地位,與曰俱增。
這兩天,莫嬌也將調來平南黨校。五樓區傑那套房子,轉給了莫嬌,莫嬌說那是自己的小天地,張正平說了,平時讓她多回市委宿舍,陪陪老爹老娘。區傑一家,搬進了軍區大院,區少將如今與肖伯伯、葉三哥做鄰居,食有魚,出有車,已經不同往昔。
陳維政問劉懿,到底黎卉生了個什麽?劉懿搖搖頭,感歎說天下還有這種做大舅舅的!三月份就生了,是個兒子,六月底,呂葦也生了個兒子,現在半山園,那還真的不是一般的熱鬧。過兩天,黎卉就要去新明國,這半年,清水公安局她爸的的一個下屬,治安大隊的副隊長陶範,辭職去了新明國,在公安部當任黎卉的下手,也幸好有他,黎卉才在國內安安然然的呆了半年。陶範這個人,生姓狂爆,據說,這段時間跟佛寺的偷稅漏稅幹上了,黎卉說自己再不去居中協調,新明國五十萬和尚,活命下來的能有五個,就算是對得起佛祖。
陳維政啞然失笑,讓和尚廟交稅,這也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