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辦喪事
陳寶良驚訝的看著父親:“大辦?哪個出錢?”
陳傳平很平靜的看著四十多歲的兒子,笑笑:“我們先墊,這是個機會!”
陳寶良很不解:“機會?”
“是給你的機會也是給維剛的機會,打電話給維剛,叫他向鄉長請假,回來葬伯祖。”陳傳平一雙昏花的老眼,竟然閃出了一點亮光。
陳寶良雖然不理解,但是非常相信老父親的心計,沒有繼續問,掏出手機,撥打了兒子的電話:“剛剛,你維政老弟今天從南城回來了,送十五爺的骨灰回來入土。你明天清早。。。。。。”
“把電話給我”陳傳平在一邊說。
“等等,你爺跟你說”
“剛仔,你跟維政關係好不好?”老爺子出發點完全不同。
“還可以,維政比我小兩歲,在縣一中我很照顧他,後來我去平南讀大學,所有高考學習資料都送了給他,兩年後他考到南城,還謝過我。我們在大學還經常聯係的。”陳維剛兩年前民族大學畢業,回到家鄉,父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在鄉裏弄得一個事業編製,成了鄉政斧工作人員。做的是公務員的事,拿的是事業編的錢,考了兩次公務員,成績都很好,但是結果都不理想,主要問題還是寡婦睡覺,上麵沒人。
“你馬上去縣裏,找到白事張,然後找到你政弟,今天晚上你就陪著你政弟在縣城,安排他吃住,不要回來,明天你跟他一起回來。你去找你們領導請假時,順便跟你們書記講一聲,明天是你十五爺入土的曰子。”老爺子胸有成竹的安排。
打完給孫子的電話,陳傳平就沉默了一會,跟兒子說:“你去銀行取一萬元錢。”
“家裏就那麽點錢了,留著給維剛送彩禮的”。陳寶良有點猶豫。陳維剛二十五歲,談了個女孩在鄉衛生院,兩家人都相當的滿意,準備秋天辦婚事。
“收得回的,放心。”老爺子笑得象隻狐狸。“去把你那套班子召集起來,在墳地搭個小棚,一邊拜祭一邊入土,在宗祠大祭、宗祠外擺席三十桌。”說完,從身上摸出一個油淋淋的錢包,從錢包夾層裏摸出一個小紙片,用昏花的老眼看著紙片上那一列數字,“幫我打通這個號碼。”
陳寶良看了一眼那一列數字,知道是個手機號碼,輸入後按接通,然後遞給一邊滿含希望眼光的老父親。
幾聲長音後,有人說話了:“你好,我是縣委辦張建偉,你哪位?”
“張建偉?張建偉是哪個?”老爺子明顯當機了!
陳寶良到是知道張建偉是哪個。是縣委副書記趙長富的秘書,可他不明白,自家老爹為什麽要打電話給張秘書,這個張秘書,比自己家兒子大不了幾歲。
“這個號碼不是長富的?”老爺子歎了一大口氣,放下了手機,一臉的失望。
“喂、喂、”老爺子的話,張建偉聽得明明白白的。沒錯啊,這個號碼就是趙長富的,隻不過是秘書幫拿而已。對方叫自己的老板長富,可見來頭不小,張建偉也急了,連忙在那邊大喊。
陳寶良在一邊聽到手機裏的叫聲,這回他反應到是快,一把搶過老爺子手裏的手機,習慣姓的微微彎著腰,衝電話裏說“你好,張秘書,你好,我是龍山鄉陳村的陳寶良,剛剛打電話的是我家老頭子,怎麽這個號碼是你的?”
“哦,是你啊”張建偉明顯鬆了一口氣,“你父親找趙書記有事?”
“我問問”陳寶良也不敢肯定。“爸,你是不是想找縣委趙長富書記?”
“是啊”陳傳平又有了一點希望。
陳寶良連忙跟手機說:“是啊是啊,張秘書,是我老頭子想找趙書記。”
一聽到這話,張建偉立即恢複了底氣,“書記很忙啊,沒有空。”狗仗人勢,是每一個秘書的第一形象。
在張建偉說這話時,手機已經交回給了陳傳平,陳傳平老爺子一聽張大秘這種傲慢的口氣,心裏也不太舒服,就頂了一句:“就忙成這樣,接個電話都沒有空。”
張建偉聽出了老人的不滿,馬上換上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對陳傳平說:“趙書記是為全縣人民服務的,全縣五十萬人口,如果個個都打電話給趙書記,那趙書記就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老人家,有什麽事情要反映要通過正當渠道,不要動不動就打電話給書記,這是很不好的。”說完就掛了電話。
掛機聲就象一記重錘敲在陳老爺子的心上,震得腦袋一蒙一蒙的。把手機遞給一邊的兒子,全身無力癱坐在竹椅上。
“那還辦不辦?”陳寶良問道,到現在他還不是很清楚,為什麽老爺子要打電話給趙副書記。
老爺子白眼一翻:“辦!”
說完,起身,向祠堂走去。
召集人員,安排工作,作為村委書記、村長,陳寶良做起這些事來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該如何辦是陳寶良的工作,該辦到哪個級別就是陳傳平一班老人的決定。
陳傳平老爺子把一眾老兄弟和幾個年紀大的侄子集合到祠堂,陳氏一族跟陳傳平一輩的,最後能成家立業的,男的共有十九個,現在還有六個健在,最年輕的十九爺也已經辦了七十壽酒。小一輩的最大年紀的比陳傳平還要大兩歲,陳傳平叫他們侄哥,過了七十的寶字輩成員有三個,也自動進入了陳村管理委員會。這九個人,就是陳村本屆的九大常委。
九大常委一致認為,級別應該定在較高級,雖然不停夜,不打齋,但是全村參與,人人掛孝。
陳維剛接到父親和祖父的電話後,第一時間找到鄉長請假,鄉裏批死人假是最爽快的,畢竟死者為大,娶老婆辦喜事一人一輩子可以辦個好幾次,隻有死人酒一個人一輩子就一次,不管你是有錢還是有權,不管你是偉人還是貧民。然後按照祖父的要求,陳維剛來到書記辦公室。告訴書記,十五爺陳傳喜明天入土。書記聽到這個消息,很愕然,書記並不認識陳傳喜,很奇怪陳維剛為什麽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過了一會,好象想終點什麽,才問是不是陳寶國的父親,得到陳維剛肯定的答複後,讓陳維剛離開。眼看陳維剛走出辦公室,書記急忙拿起了手中的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出去。
陳維剛來到縣城,找到花圈店張老板,才知道堂弟陳維政住在水電賓館,又來到水電賓館查了入住名單才找到陳維政住在308號房。
兄弟相見,自有一番親情。特別是陳維政,在非常渴望親情時遇到了陳維來的一瓢冷水後心裏充滿了戾氣,一個人躺在水電賓館也是越想越生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越來越強的被拋棄感和孤獨感。正在這時,堂哥陳維剛來了,差點沒把陳維政激動的眼淚給引了出來。
當晚,兄弟兩在縣城找了個大排檔,小喝了一餐,餐後,兄弟兩還去了一趟縣一中,正值學校放假,沒什麽人,學校裏很靜,很適合散步聊天。
陳維政把這一年多的情況簡要的跟堂哥說了,當然空間的事是不能說的。陳維剛聽到他居然傻了足足一年,驚得大張著嘴,下頜差點合不上來。
陳維政在堂哥的陪同下,心情大大好轉,一起住在水電賓館,也許是旅途辛苦,一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兩兄弟吃完卷筒粉,來到白事張的店麵。
張老板是個信人,七點整,人員到齊,物品備齊,紅磚和水泥都裝上了車。店麵門口,停著一輛雙排座的龍馬牌柴油農用車,當地人簡稱龍馬車。見他弟兄倆過來,又從店裏推出一輛125排量的摩托車,交給陳維剛:“維剛你來正好,跟你老弟騎摩托車,龍馬車有點不幹淨”。他的龍馬車平時主要是幫拉棺材的,一般人都不願意坐。看到陳維剛來了,知道陳村已經有所安排,估計不會有什麽麻煩事發生,心情也變得很好。
陳維剛看到張老板這樣安排,也很感激,連忙接過摩托車。
摩托車在前,龍馬車在後,一路開往龍山陳村。
還是昨天那條橋,摩托車剛上橋麵,一大幫年青男人就等在橋上,為首的還是陳維來。與昨天不同的是,這一幫人,全部在腰上紮著一條白布,看到陳維政,陳維來說:“政弟還麻煩請出十五爺。”
陳維政剛從雙肩背裏拿出骨灰盒,大大小小一群男人就全部跪了下去。
張老板的車也到了,陳村人群中出來了一個,接過陳維剛手裏的摩托,帶著張老板的車直接開往墓地。其它人,簇擁著懷抱骨灰盒的陳維政,向大樟樹下的廣場走去。陳維剛則打著一把不知是誰遞過來的黑傘,擋在骨灰盒的上空。
村路的盡頭就是大樟樹,大樟樹上明顯是裝擺過的,一個一米直徑的“奠”字成了會場的中心,“奠”字周圍的樟樹枝上,垂著許多白色的綢布,把場麵弄得有點肅穆。路口插著四麵白色幡旗,上書四個大字“魂兮歸來”。
“奠”字下麵放了一個小桌,桌上鋪著紅綢,一個不知是哪一房的女人,讓陳維政把骨灰盒放在桌上,從一邊拿出一條長長的大白布,在中間稍稍折了折,扣在陳維政頭上,拖在背上,陳維政知道,這叫頂孝,一般是女兒頂的,可十五爺隻有一個孝子,那頂孝也隻能是他了。再拿過一塊麻布,披在肩頭,一根麻繩齊腰一紮,這就是傳說中的披麻。然後把左邊褲腿卷起,脫掉皮鞋襪子,換上一雙禾草編成的草鞋。陳維政立即就成一副標準的孝子模樣。
全村人老老少少能走路的都來了,除了幾個年長的,其他的全部腰紮白布,陳維政眼睛頓時就濕了!
主持人出場了,主持人當然是十八爺陳傳平。看看自己身上的披掛,再看看十八爺嚴謹的派頭,陳維政感覺到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入土葬墳,是一場十分嚴肅的喪事,連忙跪下來,向主持人十八爺磕下響頭。又轉過身。向全體人員跪了下去。
十八爺扶起陳維政,剛想說什麽,就感覺到整個會場出現了不應有的搔動,隻見大家的注意力轉到了村外,十八爺也停下了想說話的念頭,朝村外望去。
一輛黑色小轎車正飛快的衝過滾水壩,向村裏開來,這輛車後麵,還有一輛車跟著,這一輛,好象是鄉裏的潭城麵包車。
十八爺滿是折子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