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雪夜
那日.樂長坤將奏折還與了樂清靈.可是卻與她促膝而坐.聽她談了整整一天.然後滿麵烏雲的離開.
至此以後.樂長坤就很少來清靈宮了.若是有什麽事也隻是讓宮人來傳傳話.一時間.樂清靈覺得她與弟弟之間疏遠了許多.令她稍覺欣慰的是.那次的促膝暢談.她的話.長坤還是聽進去了.並付諸了實施.對於弟弟的疏遠.樂清靈並未放在心上.隻覺得是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與思想.因此不在依賴於她.這於射月.於長坤於她.何償不是一件好事呢.
寒冬的最後一天.各個宮中都是載歌載舞.歡度新春.隻有樂清靈一人.在清靈宮裏.自斟自飲.自說自唱.這些日子孤獨慣了.倒也樂得其在.隻是心閑下來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他.想起他時.心總是會隱隱作痛.
由於一些謠傳.燕天俠也很少入宮了.他怕給樂清靈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個人對一桌子美味佳肴.那份淒涼可想而知.即使再餓也沒有胃口.無從下筷.她提起銀製的雕花酒壺.輕輕斟滿了兩杯.一杯舉在手中.一杯放在對麵.對著那杯酒微微一笑.“近日過得可好.來幹一杯.這是我照著你所釀的桃花酒的味道釀的.償償.”說完.便一飲而盡.
盡管屋內.炭爐裏的火正旺.溫暖如春.可是卻如何也暖不了心裏的寒冷.
屋外.簌簌落了今冬的第一場雪.也是最後一場雪.明兒個就是新的一年了.地處南國的射月.下雪是很難得的.樂清靈微熏.她雙手撐著桌子.緩緩起身.走至屋外.雪花一瓣一瓣.飄零在風中.她捧起雙手.任那些精靈落於掌心.然後在掌心裏融化成淚.她在漫天雪花裏旋轉著.旋轉著.如一朵盛開的雪蓮般靈動而美麗……
少年雄心總比天高.壯誌豪情不畏風暴.春華秋實不老.歲月一比都勾消……
忽然空靈的笛聲.伴著落雪回流在空中.樂清靈漸漸停住旋轉的身體.靜靜的聆聽著.怎麽又開始出現幻覺了.她輕輕晃了晃腦袋.不過也好.起碼有了一種精神上的慰籍.那清脆悅耳的笛聲.如天籟般.讓人心靜.卻異常歡快.忽然想起幾曾何時.她對他唱過同一支曲子.而這支曲子.她敢說當今天下隻有她一人會而已.因為.那首曲子是幾千以後的傑作.
“鳳涵天.為什麽.為什麽你總是不讓我好過.為什麽.”聽著.舞著.笑著.卻也淚著.
呼呼的風聲依然在嘶嚎.一襲月白色織錦衣袍.掠過幽幽的燈光.緩緩落在她的身後.“你又何曾讓我好過過.”
驀然回首.滿眼淚光.嘴角卻含著酸澀的笑.她輕輕抬手.撫著那張精致邪魅的臉.“這種感覺好真實.好真實.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有這種虛無的真實感.”
他輕輕的抬起雙手.將她的手握於掌心.溫暖.瞬間浸滿了全身.“這不是虛無.這是實實在在的.讓我許你一世溫暖.可好.”
“我又做夢了.”樂清靈緩緩抽開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頭.“我醉了.我竟然喝醉了.”
鳳涵天微微搖頭.一股酸楚湧上心頭.他輕攬她的腰肢.縱身一躍.兩人身體輕盈的離了地.竟然與這晶瑩的雪花一同飛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淚水.忽然止不住落下.他微微看著她.充滿了憐愛之意.
“若你覺得這是夢.我願永遠陪你做這個夢.”
兩人飛躍一座又一座宮殿.一直飛出了皇宮.整個穎都城裏.萬家燈火.煙火爆竹聲聲.喜氣洋洋.大街上張燈結彩.披紅掛綠.火樹銀花.
“每逢家節倍思親.”尤其是在這舉國同慶.合家歡聚之時.那種孤獨感更為強烈.目所及之處.無不是一家人和和樂樂的溫馨.此時此刻.幸好有一個人陪伴在身邊.不然.心會隨著這雪花碎成一地.“怎麽會這樣.”忽然.樂清靈眉頭緊鎖.一臉疑惑.鳳涵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穿著單薄的衣衫.蜷縮在牆角.麵前放著一隻破碗.在寒風中瑟瑟縮縮.“我要下去.”兩人緩緩落地.樂清靈走至那位老乞丐麵前.輕輕蹲下身子.兩眼泛著淚光.“不是已讓皇上從國庫裏撥了專款.來安置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了嗎.怎麽還有這樣可憐的老人.”
鳳涵天微微搖頭.“天下之大可憐人這麽多.就算有心安置.哪裏又能顧得全.免不了有遺漏之處.”
樂清靈微點頭.在老人的碗裏放下一錠銀子.“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大雪紛飛的大年夜裏.兩人並肩走在這個淒清的雪夜裏.雖然曆經了風風雨雨.她卻依然那麽天真.天下之大.浮世萬千.江山沉寂.改朝換代.沒有哪個帝王可以創造出一個大同的世界.可是她總是執著的去做著.這是她的與眾不同之處.也是她的可愛之處.可卻也是兩人之間一道看不見的隔牆.
“姐姐.給我點兒吃的吧.姐姐.我好餓.姐姐……”忽然.不知從哪兒躥出一個孩子.那孩子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衣.髒兮兮的臉.隻看到兩隻皎白的眼珠.凍得腫得像饅頭一樣的兩隻小手捧著一隻破瓷碗.滿眼哀求.
樂清靈心裏好酸好酸.穎都城說大不大.國庫裏的銀子.是父皇在世時.一直積攢到現在的.她清算過.可以養穎都城內的百姓整四年.上次東蠻大軍破城.未來得及拿走.便被逐出了城.總算是沒損失太多.可是為什麽撥了專款還有這麽多的可憐人.
想想宮中那種奢糜的生活.樂清靈心裏充滿了負罪感.
宮中任何一個妃子.一天的消費就夠平常家百姓半年的生活用度了.難道……她不敢往下揣測.不.長坤不是那麽昏庸的君王.
長路漫漫.他陪著她.一直走到了天亮.雪也停了.暖暖的陽光普照著整個穎都城.她牽著他溫暖有力的手.看著站在陽光下的他.“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樂清靈滿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麽會出現在清靈宮.”
“我是來接你的.迎親的隊伍正在來穎都的路上.”他微微笑道.
心.頓時咯噔一跳.“什麽.”複雜的眸光裏盡是糾結與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