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山脈,連綿起伏。

黑石鋪就的地麵,纖塵不染。

巨大的石碑屹立在廣場的最中央,周圍不遠處的石壁上,則是篆刻著體術。

蒼耳山,符宗。

符宗已經滅了,或者說,當年的那個符宗,已經不複存在。符宗沒落,蒼耳山反而成為了一代聖地。

說來,也是極具諷刺意味。

當年胡來在符宗的時候,並不受重視。除了梵默、燕清歌外,整個符宗的高層幾乎沒什麽人把目光投過來。

直到外門大比的時候,胡來才算是一鳴驚人,卻又不得不離開了符宗。

時隔數年再度回到符宗後的胡來,麵臨的依舊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局麵。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局麵,讓符宗一步步走向衰亡,最終以宗主風信子死在胡來手中而告終。

反倒是風信子死後,符宗已經分崩離析,卻又在若幹年後被人重建。

此時的符宗,儼然成為了這片天地中的聖地。

這是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

隻要是這片天地的修者,幾乎沒有不知道胡來這個名號的。

以符宗傳承的七十二項體術為根基,以當年符宗的鎮宗法典《符輪》為橫梁,撐起了他在這一片天地中的不朽傳奇。

蒼耳山下的體術廣場,比胡來當年在的時候,更為鼎盛。

隻是,這裏每天開放的時間都是固定。

皓月當空,晴朗無雲。

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蒼穹,比那月光還有耀眼幾分。

之後,一道人影立足體術廣場。

披散的黑發在風中飛揚,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但若是有人凝視他的影子,就會發現那影子在不斷地扭動變幻著,甚至是不是有些許部分會突兀地變化。

“你回來了。”

一個聲音,出現在了不遠處。

聲音很小,好像隨時拂過的風就能把那聲音吹散,但是卻清晰可聞地傳到了要傳給的人。

“我回來了。”

之前現身的男子說道。

“走吧,一起去喝兩杯。整個銀光平原的修者,都知道你去黑流城了,而且幾乎搬空了所有黑流城的血酒。”暗中人說道。

伴隨著閃電出現在體術廣場上的人,正是胡來,而暗中的人,則是胡半仙。

依舊是熟悉的小徑,清幽的洞穴。

胡來行走在上麵的時候,心無雜念。

“我果然沒看錯你。”胡半仙招手,自牆壁上抓下兩塊熒光石,隨手一抹,做成了兩隻酒杯。

上一次兩人喝酒對飲的時候,胡半仙是高高在上的元神境修者,胡來連結丹境都不到。

時隔百年,胡半仙依舊是元神境修者,胡來的強橫,卻已然是足以令諸天強者感到顫栗。

“謝了。”胡來說道。

沒有胡半仙的幫襯,胡來或許依舊能走到這一步。但是毫無疑問,走到這一步用的時間,肯定會被延長到很久很久以後。

更何況,修者修道,機緣難求。

胡來能夠有今天,機緣氣運努力,缺一不可。

甚至就是在一年之前,胡來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今天的成就。畢竟那個時候他雖然不弱,但和胡半仙這些人比起來,還相差很遠。

“是你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胡半仙笑了笑。

幫助胡來,對於當時的胡半仙來說,不過舉手

之勞。但胡來帶給他的回贈,卻遠超胡半仙的預期。

別的不說,僅僅是《神動》,就讓胡半仙橫跨大境界,從修界二流的水準,躋身頂尖一撮的行列。

比不得燕無雙、千夜、天機子那樣的,但後起之輩,胡半仙是絕對的翹楚。

兩人也算是相識已久,些許客套的話語,自然免去。

酒過三巡,胡半仙才放下酒杯,歎息了一聲。

所有的大能們都在猜測,猜測那天虛空中出現的白衣女子和胡來之間的關係。當白衣女子一出現的時候,胡半仙就知曉那是誰。

太好辨認了。

就算是百年未見,對方已經由一個少女,出落的楚楚動人,亭亭玉立,但那副神韻,卻是近乎與生俱來。

胡半仙沒想到的是,胡來和燕清歌相遇,居然是那樣收尾。

時間,果然足以改變很多東西嗎?

百年之間,胡半仙一直在閉關潛修,他並不知道胡來在無盡大地經曆過什麽。若非虛空的波動傳遞過來,他甚至還在閉關中。

“清歌的事情,你給她點時間……畢竟你們相識的時間很長,但相處的時間卻並不長。”胡半仙說道。

本來胡半仙想說,當時你們還小,那會的感情,你又何必……

思及胡來踏足修界的一切舉動緣由,胡半仙還是沒把那話說出口。

很有可能他一句不經意之間的話,就會在胡來的道心內,種下一顆種子。而人心是最多變的土壤,隻要埋下一顆小小種子,就有機會長成參天大樹。

“我懂。”胡來說道。

彼此間,再無話,一杯接著一杯飲。

無邊無際的雪,冰封著天地。

這是一座城,一座冰城。

晶瑩剔透。

城內,有許許多多的人。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燕清歌。

這是禁地。

對於燕家的人來說,這裏是禁地,也是死地。

除了指定的那幾個人,任何人踏足這裏,都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冰城最中心地帶,是一根高入雲霄的冰柱。

沒有人知曉那冰柱到底有多高。

直徑十裏的冰柱高入雲霄,上麵又布滿了符陣,阻隔著修者的神念探測。

沒有人知曉冰柱到底有多高,但是所有的燕家有頭有臉的人都知曉,那冰柱上,常年駐著一位殺神。

甚至,隻是一尊分身。

燕無雙!

那冰柱上,除了燕無雙,無人敢踏足。

但是這天,冰柱上卻多了一個人。

“下去。”閉目打坐的燕無雙冷然說道。

站在他麵前的,是白衣女子。

劍出鞘,一麵赤紅,一麵霜白。

“下去。”燕無雙的語氣,更加淩厲了幾分。

高入雲霄的冰柱上,本來就風冽如刀,而燕無雙的話,更是讓周圍的氣溫下降了許多。

修者之間氣勢外放形成的溫度差,是直接施加在神魂上。

“你欠我一個解釋。”白衣女子說道。

“你是誰?”燕無雙漠然問道。

“燕清歌。”白衣女子沉默了些許後,重複了一遍,“燕清歌。”

燕無雙起身,哈哈大笑:“這城內十三萬八千七百六十一人,有燕家仆人一萬三,餘下的都是叫燕清歌!”

“我是我。”白衣女子神

色依舊。

“你可知道,我最恨有人叫這個名字?”原本哈哈大笑的燕無雙,臉上笑意逐漸凝固,化作譏笑和嘲諷,“沒有人配用這個名字,她們不配,你也不配。”

“這就是你要的解釋。”燕無雙說道。

這番話,若是被燕家的一幹長老聽到,必然是驚的下巴全部掉在地上。

燕家盤踞無盡大地,雄霸一方,但麵對不知從那裏冒出來的這個燕無雙,卻是毫無辦法,隻能任由他橫行無忌。

燕家除了家主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這樣質問燕無雙。

所有敢這樣問的人,都被扔下了冰峰,摔的粉身碎骨。

“不夠。”白衣女子搖頭。

燕無雙眼睛微微眯起,“你不要得寸進尺。雖然你很不錯,但卻還入不了我的眼。上古到如今,叫燕清歌這名字的,不是沒有人比你更出色!”

“是麽?”白衣女子展顏,笑的猶如冰山雪蓮。

笑魘如花,劍動如雷。

冰城雪峰,麵對整個燕家都無人敢忤逆其意誌的燕無雙,白衣女子悍然動手。

燕無雙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劍出,一麵炙熱,一麵極寒。

兩道迥然不同的氣息交錯交織,纏繞成一道席卷天地的狂龍,肆虐蒼穹。

“不錯,很不錯,隻可惜,還不夠。”燕無雙一麵讚歎著,一麵輕輕搖頭,“再給你些許時間,或許你能夠做的更好,隻可惜……現在還是太弱。”

話音落,燕無雙捏了一個奇異的手印。

刹那,燕無雙周身的空間,猶如化為泥沼,讓燕無雙的動作,變的緩慢而呆滯。但就是那樣緩慢的動作,卻讓白衣女子有種錯覺,無論她如何加快自己的速度,當靠近那片奇異的空間,就會被帶的比燕無雙慢上一線。

強者之間,一線距離,就是生死相隔。

白衣女子身畔,狂龍旋繞盤桓,龍首昂天,卻停止了攻擊。

在燕無雙的周圍,一道道影子自虛空而來,又沒入了他體內。

“你沒動手,是最正確的選擇。”當最後一道影子消失不見的時候,燕無雙抬起了頭。

抬頭的那一刹,仿佛麵前的燕無雙活了過來。

與之相比,之前的那個燕無雙,就好像是呆滯的泥雕。

“之前動手,我有八成的把握。”白衣女子沉默了下,說道,“現在,不到三成。”

“那你為什麽之前不動手?”燕無雙微微皺眉,“你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強。看來剛才你是蒙蔽了我的一些感知。”

“我怕你太弱。”白衣女子搖頭,“現在,剛好。”

音落,盤繞在白衣女子身際的狂龍,呼嘯而出。

“對你來說是剛剛好,可你又怎麽知道,我的境界,已經超出了你們的認知。”燕無雙麵帶幾分憐憫的神情,“這城,沒存在的必要了,這些人,也沒活下去的必要。”

偌大的冰城,在燕無雙的話語中炸裂開來,那些冰城中的人,同樣隨之灰飛煙滅。

就連兩人身下的冰柱,也是化作碎屑。

風呼嘯天地。

這風,刮了整整十天十夜。

風停的時候,冰城徹底消失不見,隻留下了一座冰雕,栩栩如生。

“好生修煉吧。百年後,我們再戰。”燕無雙的聲音,回**在天地間,“希望那時,這世間浮生,皆拜服清歌之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