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永遠消失了的人(三更一)

這一刻,向景盛盯住兒子,有些不敢呼吸。

也是在這一刻,他徹底明白兒子已經長大了。

他黯然垂下頭去:“你從小就是優秀的孩子,你能看出來我也不意外。隻是我不想你將我跟她之間的事想得太不堪,因為那一切都不是你媽媽口中所說的模樣。”

向遠凝望著父親:“關於當年,您是否願意跟兒子說說?實則四年前您將時浩然介紹給兒子,現在想來仿佛並不是一個巧合。”

向景盛背過身去,又抽出了一根雪茄瞬。

他是多年極有自製的人,每晚隻抽一根雪茄,可是今晚他下意識又想依賴煙草。

向遠看出來,卻沒提醒父親。人總有六神無主、想要依靠外事外力的時候魷。

不過向景盛終究還是個自律的人,火柴已經劃燃了,卻猛然意識到是第二根煙了,便連忙將火柴搖滅。

雪茄還在指間,卻再沒點燃。

他背著身子,聲音幽幽:“……我是早就認識心箴,許多年以前已經認識了。甚至,早過你母親。那時候她家在天津,我就是到天津南開大學遊學的時候遇見的她。她爸爸是南開大學的教授,與許多國學大師都是莫逆之交。”

向遠訝然,“怪不得我嶽母很喜歡寫詩。”

向景盛便也想起許心箴盡管病了,可是在療養院裏還沒忘了寫詩的事,忍不住微笑:“是啊,所以我也怎麽都沒想到她後來會嫁給一個警察。那時候中國的警察多是武夫,哪裏能懂得她的那些細膩溫雅的情感?”

向遠深吸口氣:“所以聽說我想要回中國去學習中國的法律,爸爸就向我推薦了這個武夫,也是想讓兒子近距離看看這個武夫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是麽?”

向景盛長長歎息:“沒錯,我是存了這個私心。也所以當聽說你說要娶時年,我才那麽歡歡喜喜地答應。”

因為她是許心箴的女兒,她跟自己的兒子結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算作是自己未了情緣的延續。

向遠也忍不住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四年裏,爸爸對我嶽母的關照甚至比我這個女婿都多。”

向景盛卻黯然垂眸,目光頹然落在桌麵上:“可是她卻已經不認得我了。甚至很多次見到我還會尖叫。”

向遠聽得也是心酸,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父親的肩膀:“雖然我是媽媽的兒子,可是同樣站在男人的立場,我明白您的感受。”

向景盛欣慰地也拍了拍兒子的手:“我不是要故意瞞著你,隻是你媽媽那個人凡事都能說到最不堪的地步,我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向遠輕笑了下:“我也很欣慰這件事隻是您的私人情感,而不是您授意於皇甫華章。現在皇甫華章對我嶽母也極為關注,我曾經擔心過您在這方麵成為過他的棋子。”

向景盛驚愕抬眸望向兒子,向遠卻兩書叉進褲袋,轉身默默離去.

會見室。

祈修齊自在地伸胳膊壓腿,縱然穿著囚衣,身在這樣壓抑的小小鬥室裏,也依舊是一臉的輕鬆。

大門嘩啦一響,他才急忙收斂神色,窩窩囊囊坐回桌邊,擺出一張苦臉來。

大門打開,向遠走了進來。

祈修齊抬頭也愣住:“向遠?怎麽是你啊?”

說完自己也笑了:“咳,我就該想到,既然師妹說給我找律師,第一個還是該找你的。可是我以為你們兩個既然離婚了,估計心裏頭還得有芥蒂,所以師妹該找別人,而你也不會接師妹的case才對。”

向遠向看守點頭示意,看守將門重新鎖上,向遠才坐下,目光清靜地迎上祈修齊。

“修齊,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修齊,你怎麽會做這麽唐突的決定?”

祈修齊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賈天子不知道,M國的同行也都不知道。在這裏真正了解他實力的也隻有時年和向遠。所以向遠這樣一說,祈修齊就也笑了。

“你看出來了,也好。四年前師父的案子不能就那麽算了,可是在國內已經查不到什麽,我就覺著那個人飛天遁地了一般,不知道究竟去哪兒了。師妹跟你來M國,聯係就也斷了。直到最近,尤其是賈sir到中國去追緝Father,才讓我再度嗅到了當年的氣息。我終於明白,當年的線索不是消失了,而是轉移到了M國來。”

祈修齊的目光點點燃燒起來:“我早就想來M國,可是我是中國的警察,沒機會輕易過來,更沒機會長時間逗留查案。可是這次押解證人卻給了我一個良機。所以我毫不猶豫就跟上了飛機來。向遠,我要留下來,將四年前的案子徹底查清楚了再回去,告慰師父在天之靈。”

向遠也隻能歎口氣:“你真是冒了太大的風險。你是中國的警察,你要明白你在M國的言行都要受到監控的,想要查案就更是難上加難。”

祈修齊微笑:“再難也比遠隔重洋,什麽都見不到強。”

向遠垂下頭去:“如此說來,你跟賈sir,甚至跟燕卿,都早有默契。”

祈修齊沒輕易回答,隻盯住向遠。

“阿遠,當年師父收了你這個徒弟,我們都曾經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你是律師,律師跟警察天生就是對頭;再說律師跟警察學偵查手法,為的不就是能在法庭上更好地針對警察麽。可是師父卻力排眾議留下你。”

向遠輕輕闔上眼簾:“……不僅如此,最後他還是為了救我而死。”

祈修齊深深凝注向遠:“你明白就好。”

向遠睜開眼,對上祈修齊的眼睛:“所以我知道我該做什麽。”.

Father死了,埋入公墓。

他也沒什麽親人,這件事便由警方一力操持。

葬禮十分簡單,一位神父主持,賈天子等幾位警員將棺木放入地穴。

時年也來了,排在隊伍最後走到墓坑旁,卻是忍不住冷冷地用中文說:“算你走運!”

夜晚山風如海,兩個身手矯捷的黑衣人無聲地從墓碑林中穿行而過,走到Father墓邊。

兩人對視一眼,便默契地分工合作。一個人將周遭的監控攝像頭破壞掉,另一個動手挖墳。

Father下了飛機便被送往醫院,但是具體送往哪家醫院卻被警方嚴格保密。本城有大大小小上百家醫療機構,還沒排查完,Father就已經下葬。現在想要確定他生死的唯一辦法,就是挖墳開棺。

對這一幕,早已隱身在一旁的高城並不驚訝。他朝手下眨眼一笑:“湯sir說了,這就是個釣魚的坑,隻要咱們想抓線人,就到這兒來守著。他們一定會派人來,咱們守株待兔就好。”

而且湯sir還說過,他們來的肯定不止這一撥人,叫他們第一波收網之後也別放棄蹲坑守候,還得繼續來,後頭還會有更大的魚落網。

待得那挖墳的挖得差不多了,高城方一揮手:“走吧,收魚了。”.

審訊室,高城親自來審今晚抓到的兩條魚。

湯sir說過,第一波落網的隻是小蝦米,所以不用驚動賈天子和關椋他們,隻讓普通的巡警來處理就好。至於審問的話,也不必說得那麽明白。

高城就將本子啪地在桌上一拍,將對麵那個身材修長、一臉陰沉的男子給嚇了一跳。

高城這才滿意地一笑,“發死人財,夠缺德啊。”

他沒說Father,更沒直接問對方的真實意圖,隻說是墓園管理方發現了監控攝像頭被損壞,擔心有人盜墓,所以報警。他們這些巡警才出現。

對方聽他從這個方向來說,便也悄然鬆了一口氣,冷笑一聲:“阿sir,不必費口舌了。被你抓住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你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以偷盜處理,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最小的損失。

高城便也滿意地收工,第二天一早媒體便發布了消息,說墓地被盜。新聞配發圖片是Father的墓穴,裏麵已是空了。

所以事情就變成了:墓地被盜,Father的墓穴被洗劫一空,連屍首都沒了蹤跡.

看到這則新聞,窗邊,一道頎長的身影幽幽端起了咖啡杯。

這手段在中國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盜墓的其實什麽都沒盜到,卻反倒被人家趁勢說屍首因盜墓而丟失。從此生死與否,便成了一個永遠的謎團——

題外話——【今天三更,稍後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