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346狼一樣緊緊盯著她(2更1)
一路走來,時年小心觀察周遭,發現遊艇上除了詹姆士之外,並無他人。她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若以人數算,她和羅莎兩個人終究占優。
就算她們是女人,力氣比不上詹姆士,可是她們兩個也都是一旦拚起命來能豁出一切去的,詹姆士要想瞬間製服兩個也不容易峻。
時年便含笑握著羅莎的手腕迎上前去:“佛德先生,你好。”
船是開足馬力前行,此時已經將船塢和那一大片白色的遊艇都甩在了遠遠的身後,再也看不見了。遠處海天如墨,卻也安靜。詹姆士便停了船,讓白色的遊艇成了如墨海天之間唯一的一抹白。
他先前被風吹得鼓起來的襯衫也落回原位,落拓不羈之後難得又恢複了平靜優雅。
平靜優雅,沒錯,佛德家的男子都一脈相傳的模樣。
隻是……這些貴族外衣之下,實則藏著類似的狂熱吧?
詹姆士比皇甫華章小七歲,可是看上去卻仿佛要小更多。他身上還存著一股近似於少年般的熱烈,不像皇甫華章和喬治那樣老僧一般地超脫和淡然。
他的發絲有些長,之前被風吹亂,有些囂張地縱橫垂落肩頭。他走回來的時候隻是隨便用手耙了耙。白襯衫貼著強壯的身子,藍色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一股子熾烈。
如果說喬治與皇甫華章如出一轍,詹姆士的直觀感覺倒是與湯燕卿有些類同鯽。
“叫我詹姆。”他隨便從途徑的酒櫃上拿起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目光卻越過杯沿兒掠過來。
他隻盯著時年。
那目光像秋日野草連天、驕陽似火下的大草原上的狼。眼神幹燥、熾烈而又專注、凶狠。
這種感覺讓時年有些不舒服。況且今天詹姆士邀請的是羅莎,而不是她,她隻是陪同羅莎而來,有些不請自來的意味,略顯唐突。時年便向後退了一步,跟羅莎並肩而立。
“Ok,詹姆。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羅莎,我是時年。”
羅莎深吸一口氣,便也鼓起勇氣迎上詹姆士的眼睛:“我已經來了,說吧,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詹姆士的目光卻依舊還定在時年麵上,幾番流轉,輕輕勾了勾唇角。分明不是陌生人的目光,倒仿佛他對時年的興趣要比羅莎來得濃烈。
時年也瞪回去,目光比詹姆士更熾烈。
她記得小時候,有一回爸一個人對五個歹徒。那時候警員下班要交回槍械,所以爸是赤手空拳跟那五個人對峙。可是最後爸一個人逮捕了那五個人。
她幫著媽心疼地給爸擦拭眼角的傷口,她問爸是怎麽做到的。一個打五個,聽起來像是武林高手。可是爸擅長的是腦筋激**,是推理斷案,拳腳什麽的都是普通。
爸就讓她看他的眼睛,說每個警員的眼裏都燃燒著兩團火,那是正義的火,是堅信邪不勝正的信念。所以就算拳腳不是高手,可是卻依舊可以震懾犯罪分子。
於是此時麵對詹姆士,即便是在這水天之間無人援手,她也要同樣瞪回去。
詹姆士撲哧兒笑了,聳了聳肩,這才錯開目光去望羅莎:“嘿,別來無恙。你不記得我了,是麽?”.
三個人在弧形沙發上坐下來,詹姆士在一端,時年陪著羅莎坐在另一端。
羅莎死死盯著詹姆士:“你真的見過我?”
詹姆士笑了:“十五年前,我剛十三歲,還是個小孩兒。那時候皇甫華章雖然也年輕,不過至少也是二十歲了。我父親堅持要那個私生子來繼承他,我母親則同時麵臨著失去婚姻、失去丈夫,也失去兒子繼承權的尷尬境地。我母親是有我們兩個兒子,可惜我當時也隻是個小孩兒,幫不上她什麽。”
詹姆士便挑眉含笑盯住羅莎:“所以那時候我那位身為族長的叔公就成了我母親和那個私生子都要不計一切代價爭取的大人物。羅莎,我叔公你忘了麽?”他說著從襯衫左心口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按在桌麵上,推到羅莎眼前。
羅莎一看那個同樣身姿修長,有著白金色頭發的老人,便是渾身止不住地輕顫起來。
盡管,照片裏的那個老人笑得慈眉善目。
詹姆士點燃一根雪茄,眯眼吸著。煙霧繚繞上升,遮蓋了他藍色的眼睛:“我叔公他非常喜歡小孩子啊,羅莎你是最知道的,不是麽?”
時年卻不知怎地,心下咯噔一跳,抬眸盯住詹姆士的眼睛。
盡管那煙霧繚繞,遮蓋了他的眼睛,可是她還是能從他的肢體語言裏,在那些不羈裏看見一絲的——悲哀。
“……他老人家那麽喜歡小孩子,我又還小,於是就最得他老人家青眼。我母親那時候情急之下,隻急著將他老人家拉到我們這邊來,於是就讓我去陪伴他老人家。我母親說,他老人家年紀大了,還騎馬摔傷過,腿腳不好,所以就讓我陪在他身邊,走路攙扶著他好了。”
詹姆士在笑,邊講邊笑,仿佛不是在陳述往事,而是在
講一個笑話。可是時年卻心下狠狠地跟著難過。
詹姆士深吸一口煙,將煙霧緩緩朝羅莎吐了個煙圈兒。煙圈兒縹緲著越擴越大,將羅莎整張臉都罩住。
“我陪著叔公去那座房子,所以就看見了你啊。隻不過那時候我個頭還小,所以你隻看見了花叢中的叔公,倒沒看見藏在花下的我。”
羅莎的臉徹底地蒼白了下去。
她曾經拚命否認害怕小醜,就連對著時年和母親都不肯承認,其實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當年那段真實的經曆。她寧願用美麗的謊言來麻痹自己,讓自己以為自己當年隻是自己跟著小醜離開了冷漠的家,隻是在那幢美麗的房子裏聽音樂、讀書和畫畫。讓自己隻記得小醜對她很好,小醜從未做讓她不開心的事;卻要逼著自己忘了後來的那些夜晚,忘了那個老頭子。
隻是後來還是被時年窺破。可是她還是希望能控製住事態的發展,隻讓時年一個人知道就夠了。所以她不想讓時年打給湯燕卿,她不想叫湯燕卿和警方也都知道了。
那是一個女孩子,最最不能碰觸的最後一點自尊啊。
可是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卻也曾經出現在她那段時光裏,也曾親眼目睹過那段時光裏的她!
詹姆士對她的驚惶毫不驚訝,卻也並不放在眼裏。他自顧抽著他的雪茄,述說著他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麽,自從他看見你之後,就開始不喜歡我了。從之前的形影不離,到將我送回家去許多天都不見我。我自己倒是樂得如此,可是我母親慌了。我母親擔心是我惹了他不開心,我母親害怕他會因此而傾向那個私生子了。我母親便質問我,問我究竟哪裏做錯了。我當然說我沒做錯什麽。”
“可是我母親不相信,她以為我說謊。我那個在絕望裏掙紮的母親,便越發歇斯底裏,最後甚至將我綁在閣樓裏,逼我說出究竟自己哪裏錯了。不說,或者不讓她滿意的話,她就不讓我吃飯,不把我放出去。”
詹姆士咬著雪茄,控製不住地大笑,指著羅莎:“這些你都絕對想不到吧?就是因為你,就因為你的出現,我曾經遭過那麽大的罪。”
他忽地靠近,最大限度地近距離盯著羅莎:“所以我好恨你啊,你知道麽?我曾經甚至希望你死掉。”
羅莎驚得向後退去,時年急忙隔住詹姆士,寒聲提醒:“詹姆,請你克製一點!當年的事我聽了也覺難過,可是這不是她的錯!她也在無法逃脫的命運裏,她當年比你還小,她隻有十二歲!”
詹姆士笑了,目光轉回來落在時年麵上,緩緩流轉。
“對,你說得對。我是不該恨她,她也是無辜的小孩兒。所以我現在不恨了啊,我反倒對她充滿了同情。因為那年,那段命運裏,我跟她其實是同病相憐的。”
詹姆士坐回去,仿佛恢複了冷靜和優雅,隻是眼睛還是被遮擋在煙霧背後。
他停了片刻,才緩緩說:“……後來我又千方百計去討老頭子的歡心。那天老頭子又帶我去了那座房子,可是玻璃花房裏卻沒有了你的影子。隻有你坐過的空空的椅子,還有地上散落的基本書。”
“在一本童話書裏,第三頁,我看到了一個用彩色鉛筆畫的小醜。”他熄滅了雪茄:“而那晚之後,你就將那本童話書扔進了垃圾桶,再也沒有撿回去。”——
題外話——【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