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368我想想起來(2更1)
杜鬆林診所。
時年捉緊了包帶走進去。
穿清新蘋果綠護士服的護士起身,甜美地微笑問道:“您好,請問有預約麽?”
時年搖搖頭:“對不起,沒有。麻煩向杜醫師問問看,可否臨時給我加一個看診。”
“好的,稍等。鯴”
護士含笑走進診室去詢問,時年則在等候區的椅子上坐下來。
沙發罩選用了溫暖卻不激烈的玫紅色,讓人的心情平靜囡。
想來找杜鬆林看診,她原本可以拜托許多人幫個忙打聲招呼就是了。無論是湯燕卿、安澄、霍淡如都可以。可是她還是自己來了,是因為今天的事暫時還不想讓他們都知道。
護士少頃出來微笑道:“杜醫師說,就算沒有預約,可您既然來了,就請進吧。”
時年心下一暖,走進診室去。
杜鬆林正在穿醫生服。顯然方才已是到了下班時間,他已經脫下了醫生服,這是臨時又穿回去。
時年躬身:“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杜鬆林抬眼見是時年,也是一愣:“時年?怎麽是你。你跟杜伯伯還這麽客氣做什麽。”
杜鬆林雖然直接跟時年說話的機會不多,可是他早就看穿了湯燕卿對她的心意。更何況,霍淡如和安澄都曾跟他提過這個孩子,他也知道這個孩子默默地幫霍淡如和女兒做了許多,他心下早有感念。
“是我來得唐突,倒叫杜伯伯見笑。”
杜鬆林打量著時年的神色,從中看見了舉棋不定。
“我明白了。你突然前來,其實是你剛下定決心。”
時年心下佩服:“杜伯伯明目如炬。”
杜鬆林便明白時年有要緊的事與他說,便吩咐讓護士取消所有預約,讓護士先下班。
診所裏安靜了下來,杜鬆林將燈光也調成柔和,幫時年減壓。
這個細節更能體現出杜鬆林的專業度來。
時年感念微笑:“謝謝您。”
杜鬆林這才說:“環境的陌生感降低,燈光的壓迫度也放緩。如果你現在準備好了,就可以與我說說了。”
時年點頭:“……其實是聽霍阿姨說,您在催眠方麵的造詣要比她還要厲害。”
“哦?”杜鬆林聽說是霍淡如在誇獎他,也忍不住微笑,卻還是謙辭:“她謙虛罷了。這麽說來,你想找我聊的,是催眠的事。”
杜鬆林對此不算驚訝。畢竟當初剛第一麵見她,他就看出她的語言與記憶中樞有些問題,由此推知她的記憶被人動過。
時年輕輕微笑:“我也想起,曾經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您曾突然問過我關於詞匯運用方麵的問題。當時我不解其意,可是現在細細想來,您在那個時候已經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時年起身恭敬鞠躬:“杜伯伯,請您幫幫我。我想找回曾經的記憶。”
杜鬆林對此卻是慎重:“孩子,其實並非記得所有事才是幸福;反之,可能有些時候,選擇忘記和放下才是最好的。”
時年由衷認可:“杜伯伯說得對,我也曾經猶豫過。我知道當年那件事對於我來說,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場災難,負麵的意義大於正麵的意義。所以我也想過,既然忘了,就讓它去吧,不必非要找回來。”
尤其是重新又遇見了湯燕卿。雖然還是想不起跟他之間的全部過往,可是曾經有過的那種失落感卻不見了。她潛意識裏知道,也許她一直都在找的,就是他。即便忘了過往,即便曾經錯失過,可是既然她和他還是重新聚首,那就夠了。
她何嚐不明白,失去的都已經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比如爸,比如曾經完美的家庭。失去的便放手吧,既然還能有機會找回還能找回的,這也許已經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完美了。
“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我想杜伯伯可能也多少聽霍阿姨、安檢提及過,是一連串的案子。雖然這些案子都發生在M國,與我曾經曆的遠隔千山萬水,可是我總是有一種感覺,仿佛它們跟我當年的經曆還是相關的。”
更何況,後來還出現了解憂。
“如果隻是我個人的得失,我已經學會放下;可是現在看來,當年的事還關聯到那麽多人,我就不能再逃避下去。所以請杜伯伯您幫幫我。”.
杜鬆林想了想,便打印了幾份文件遞給時年:“這是一份測試,你先做一下。”
時年做完,杜鬆林評估完了結果,神色卻反倒更是凝重。
“從你的測試來看,你已經堅強地從PTSD裏走了過來。也就是說你現在的記憶破碎,已經不是PTSD所造成的。”
時年點頭:“這幾年我陸續自己想起一些當年的事。就算有些碎片還不能完美地拚合成全景,不過借助一點推理,我已經能自行理順一些記憶。”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當年有人對你進行過的催眠。”
時年深吸口氣:“我明白。我也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
杜鬆林聞言也是微微揚眉:“既然你知道了是誰對你實施的催眠,為什麽不去找這個人幫你進行‘喚醒’?畢竟那個人的手法才最穩妥。”
杜鬆林的目光倏然一轉,“莫非,是你不相信那個人?”
杜鬆林真是敏銳,一言就說中了她心底的事。時年便也承認:“……因為我是在非自願的情形下被催眠,所以我現在反倒沒辦法徹底向那個人全數敞開我的心。”
杜鬆林眉頭皺起:“可是孩子你懂的,每個人的催眠手法都不一樣,不是每個心理醫師都能成功解開別人的手法。尤其倘若對方也是這方麵的高手的話,那就有點像練功時的走火入魔,稍微錯了哪個枝節,反倒對你會是巨大的傷害。”
時年點頭:“可是我想試試。”
杜鬆林的眉心卻並未因此解開,反倒鎖得更深。
“可是從你的測試結果來看,你現在的心理狀態獨立、堅強,你想要恢複記憶的主觀意願也十分強烈。所以我以為你原本可以自行衝開一些封鎖。可是你沒有。你想過是為什麽嗎?”
時年垂下頭去:“……曾有人說,我也許是自己不願想起來。”
杜鬆林審慎地緩緩點頭:“沒錯,我擔心的也是這樣。”
“盡管你現在坐在我麵前,清楚明晰地跟我表達想要想起來的心願;可是我擔心你潛意識裏,其實依舊想繼續回避的。你的淺表意識和潛意識在自相矛盾。”
杜鬆林沒貿然答應時年。“我希望你再三思。不要現在做決定,等想好了,再來找我。”
時年滿心的黯然,卻還是不想就這麽輕易放棄了。
“杜伯伯可不可以教教我,人是在什麽情況下才會如我這樣,明明想要想起,可是潛意識裏可能還在抗拒?”
杜鬆林的目光湧過來,“也許你的直覺已經在提醒你:那個答案是你不想要的。如果一旦那個答案浮出水麵,你現在所擁有的一些美好,就都會被打破了。”
時年咬住嘴唇。
她不意外。她想到了湯燕卿,想到他每次提到當年的事,都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到他總是在強調說曾“傷害過她”的言辭。
可是她安慰自己,以他對她的感情,他又能做什麽傷害她的事啊?那句話聽得多了,她反倒越發地不在乎。潛意識裏也堅定地認為,他其實不可能真的做什麽傷害她的事才對。
難道他是想說他曾經在黑暗裏,在兩人彼此都看不見對方麵容的時候,對她做了男女之事,這是一種“傷害”麽?
於是她搖頭釋然一笑:“可是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通。我知道當年的事情不是愉快的記憶,可是以我現在的年紀和心理承受力,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麽不敢麵對的了。”
看她自己都說得這樣篤定,杜鬆林便也點點頭:“好,我會尊重你自己的意願。不過今晚還是別急著這麽匆匆開始。你再想想,下次想好了來找我,我們就開始。”
時年便起身鞠躬:“我聽您的。謝謝您。”.
關於當年的事,除了皇甫華章、向遠和湯燕卿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人也許能幫上她。
——祈修齊。
時年還是決定翌日先去見見祈修齊。
作為共同的親曆者,祈修齊也許能幫她先想起當年的更多前因後果.
亞洲某國。
夜幕垂落下來,經曆一天交火的天地終於安靜了下來。
可是卻沒有完全的安寧,遠處不知哪裏還會偶爾傳來炮聲,隨即暗夜天地裏便會閃過一片火光——
題外話——【早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