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尾聲18 她有男朋友了

別扭著,飯已經送進來。

他在黑暗裏也越發自如起來,走過去將飯盒接了,走回來便準確走到她麵前,捉過她的手,將飯盒放進她手裏。

他穩定地捉了她的手,她的心又跳成一團。

自從他此前下意識抓過她的手,在她掌心寫過“等”之後,他便越來越不避諱的直接去捉她的手。

先時她也以為他不是故意的,隻是下意識的;可是漸漸地,她發現不是了……他是故意在捉她的手,自從捉過她的手之後他便不再去捉她的手臂。

對這樣微妙遞進的相處模式,她有一點抗拒。她心裏還在記掛著網上的燕七,她有些無法接受這樣越發微妙了的情形鞅。

她便抽回手來,盡量不與他碰觸,“你先放下吧,我沒胃口,一會兒再吃。”

她的抗拒,透過指尖,氤氳而來。他便忍不住一挑眉。

她抗拒他什麽?是因為之前如廁的尷尬還沒過去?

還是,她不喜歡他與她越來越靠近?

難道……她對他的感覺,跟他對她的是不一樣的?

他便有些懊惱,強捉著她的手,不準她抽走手,也不準她推開飯盒。他近乎執拗地將飯盒按死在她掌心,固執地送到她嘴邊。

時年也惱了,用力躲著:“我說了我現在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急了,抓過她的手,翻過手心來急促地寫:你說過的,飯要好好吃!

可是這麽多字,她哪兒能分辨得出來,而且他又急,劃得她掌心又痛又癢。

她便更用力甩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總之,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鬆開我!”

莫名的懊惱,一層一層地湧起,一圈一圈地纏繞,無法掙脫。

可是她哪裏是他的敵手,他雙臂攏住她,將她圈住,讓她的手臂全都揮舞不起來。這形態,幾乎像是半個擁抱了。她使不出力氣,更覺尷尬。

隻得垂下頭去,已是忍不住懊惱地抽氣:“好了,我認輸了還不行麽?我吃飯,你也吃你的飯吧。”

他在黑暗裏勾了勾唇。

她呀,是個倔脾氣,可是倒該柔軟的時候,卻也不會硬梗著脖子,是個進退有度的好姑娘。

他便笑眯眯坐了回去,卻不急著掀開飯盒蓋,隻將飯盒擱在膝上,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悄然在黑暗裏向她的方向“凝望”。

窸窸窣窣,她打開了飯盒蓋。

黑暗裏飄溢出食物的香。

接著她的動作一窒,隨即便是小小的低呼。

他便在黑暗裏微笑起來。

她遲疑了一刻,便不可置信地向他望過來,輕聲問:“怎麽會是,呃,陳皮老鴨?”

陳皮的清香在空氣中淡淡流溢。

她覺得眼睛有點濕,忍不住吸氣道:“是你跟他們說的,是不是?”

他坐在黑暗裏無聲微笑,這才緩緩打開自己的飯盒,讓兩股陳皮的清香在空氣中碰撞在一起,交相流溢。

時年舀了一大勺,都塞進嘴裏去,眼睛便徹底迷蒙了。

不僅是陳皮老鴨,而且是極好的陳皮。

雖然都叫陳皮,可是陳皮的級別自是不同的。這幾年爸的年紀大了,秋冬的時候總是消化不好,還有痰,媽就也給爸用陳皮煲湯泡茶。媽自己當年舍不得用最好的廣陳皮,可是這幾年給爸買的卻都是廣陳皮。

大紅柑本身不值什麽錢,可是柑皮不等於就是陳皮,至少要晾曬存放一年以上的才可叫陳皮,這當中就要加入了晾曬和保存的人工。而且即便都是廣陳皮,級別也是不同。年份越多,每年都要翻曬挑選的就越貴,媽總會給爸買十年左右的廣陳。一斤要2000塊,幾乎是媽大半個月的工資了。

十年的廣陳,與家裏隻晾一年的陳皮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她一聞就能聞出來了。

從前在家裏都舍不得用的上好廣陳,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竟然還能吃到。

越想眼睛裏越是水意,就更明白這便一定是身邊的家夥跟那些人強調要求過的。

這是他的心意,她明白。

坐在黑暗裏,食物對他的意義倒是不大,可是她那細細的抽氣聲,以及輕輕的咀嚼聲,卻叫他忍不住一直微笑。

這是給他的最大獎賞,他知道他做對了。

他想讓她開心,他想他算是做到了吧?

時年咽下嘴裏的食物,歪頭向他的方向,輕聲說:“謝謝你啊。”

聽他那邊的咀嚼聲倒是不盛,她便柔聲地說:“你也多吃點。對你身子也好。”

他笑了,忍不住伸出長臂,指尖落上她的發頂。

下意識,他想揉揉她的頭。

卻還是停住了,想起之前她對他的抗拒。有些尷尬地硬生生收了回來,終是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心中萬語千言,無法出口

;可是即便就算能說話,他此時此刻卻也不敢向他直陳身份。

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兒,她是喜歡推理,也擁有推理天分的女孩子。如果他說了他就是燕七,那她難說不會將前後的事加以綜合,然後猜到她落入此等境地是與他有關。

今天的心情,因為洗手間的事,又因為陳皮老鴨的事,變得越發奇怪起來。

時年其後再沒說話,隻安靜地吃完了飯,等他一起吃完了之後,安靜地收走了飯盒,都放進門口的垃圾袋裏,將袋子封口係嚴。

空氣裏還飄著淡淡的陳皮清香,兩個人之間再這樣不說話,她自己也知道有些怪怪的。深吸口氣,她輕聲說:“菜裏的陳皮質量很好,分量也很足,我留出來一些,待會兒用清水泡過,留著給你泡茶喝。你,會不會嫌棄?”

他無聲地笑了,伸手過來,在她手臂上點了兩下。

別說菜裏挑出來的陳皮,她就是給他灌砒霜,隻要是她給的,他都喝。

時年這才又自在了下來,動了動小心眼兒,緩緩說:“你……有女朋友了麽?”

湯燕卿不由得全身毛孔都跟著倏然放大,扭身側目“凝視”她的方向。

可是她隨即跟上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的毛孔又合上了。

她說:“我是說,我想你失蹤了這麽多天,你女朋友一定會擔心你了。”

她接著又說:“……也會有人這樣擔心我,我卻沒辦法通知他,為此我也覺得有些不安。”

他大口大口地吸氣,她是在委婉地告訴他,她有男朋友了麽?

她隨即便給了他答案:“嗯,我說的……是我喜歡的人。”

他用力轉頭,望向另一邊。

他自己都明白,從行為分析法來書,他這樣的舉動代表的是【逃避現實】。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不能!

細想她這樣說的原因,就是因為此前他碰觸過她,還與她一起到洗手間,所以她心下抗拒了,這才用這樣委婉的方式來提醒他,是不是?

可是她難道不明白,她說得已經太晚了麽?

如果想這樣徹底與他拉開距離,那就應該在他剛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就說;不,甚至應該在三年前在網上遇見他的時候就說啊!

現在……整整三年,他的心裏再放不進任何異性。每次m國那邊搞gay遊行,祖父都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他,怕他也宣布出櫃。

而且他已遠渡重洋來到了她麵前,甚至——眼前大錯已經鑄成,再無退回去的可能。

黑暗中,氣氛陡然繃緊。

時年感受到了,可是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

“……想聽我講我和他的故事麽?”

他砰地站了起來,一直朝最遠的那麵牆走過去,一直走到牆邊兒,將額頭抵住了牆。

他怎麽可能想聽她說什麽?除非他有病!

他生氣了,她知道。

她也於心不忍,不過心下的憂慮反倒更重。

女孩兒的直覺不斷拉響警報:他這樣大的反應,便隻能證明她的直覺沒有錯,他是真的對她產生了微妙的感情,就像她已經意識到的一樣。

因為從心理學上來說,一個人是不可能對旁人如廁這件事絲毫不覺得排斥的,而一個男生對一個女生更是這樣,恨不能隻將你當畫上的人,而不能接受原來你也是要上廁所的。

可是他卻已經能夠拉著她的手,陪她進洗手間,用法子幫她克服聲響的問題……

這就證明他在心裏已經完全不將她當外人。

她能理解人在絕望的境地之下,容易對相依為命的同伴產生異樣的依賴情緒。可是他們兩個相依為命沒關係,卻不應該跟愛情混為一談。不是麽?

---題外話---【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