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輪雕千裏長路,藍空琢萬山青木,碧水滋四方沃土,香風潤一垠花束。

涅帝八年七月十一,錦道之處,擁來一路人馬,鑾車首當其衝,四周鐵騎圍護,後麵隨著三車同行,快馬加鞭一路向東,直奔京城。

這正是文圖一行,意欲入京刺殺皇帝涅!

郡主令畢子隨著自己的鑾車,一則聞聽小兒的言語稍有感觸,更重要的是為了牽製文圖,防止他趁人不備半路逃走,畢竟他是武林盟主。

畢子瞧著富麗堂皇的車內裝扮,臉上浮現著興奮。山廟之中出身,簡陋破敗,轉眼間溫馨華麗,令他目不暇接。

“你為什麽叫畢子?”郡主稍眯著眼睛,身子也是隨著車輛的顛簸微微顫動。

畢子轉過頭看著郡主答道:“爹說將來我要以一比十,所以起名畢子。”

“哦?”郡主提起些興趣,稍微坐直身體,凝視著畢子,“那你認為自己將來能不能以一敵十?”

“我想像爹爹那樣,做一個好家主!”畢子信誓旦旦。

“隻想做個家主?”郡主又靠在坐榻上。

“家主有很多,城郡是一城家主,就像郡主,是東土的家主,皇帝是天下的家主,其實,”畢子小心翼翼地低下聲音,“我想做皇帝!”

“皇帝?!”郡主驚詫起來。

果兒與侍女撲哧笑出聲,小小娃子竟敢出口做皇?

畢子突然發現郡主麵色緊張,怕是惹惱了郡主,趕緊說道:“是不是畢兒說錯了話,得罪了郡主娘娘,千萬不要告訴爹爹,要不又會挨板子!”

“郡主是郡主,娘娘是娘娘。”果兒糾正畢子的稱呼。

郡主稍稍點頭,示意自己不會轉告孩子爹爹,爾後閉上眼睛,眉頭卻皺在一起。

皇帝、父王、文圖、畢子的影子開始在她腦海中翻來覆去……

涅帝繼位以來,並未難為王兄征討統一東疆,偶爾還差人送些布匹、車馬、糧食等物加以安撫,估計是在懺悔自己的罪惡;可是,人已不能複生,自幼珍愛自己的父王早已長眠地下,他是無辜被殺,其狀淒淒慘慘曆曆在目!雖然皇帝在中原也有著萬民敬仰,就像畢子說的那樣是個好家主,可是卻無端殺害了自己的家主!既然同樣是家主,此仇不可不報!

隻是那文圖,如今看來卻有些神秘,好似知道些什麽,聽著為東土及自己著想的話語,絕非宵小之徒。想著想著,郡主麵前再一次呈現出文圖一把摟過自己,狠狠地親吻畫麵,不自覺雙手捏緊,看他的行為舉止,既非**邪之輩,也絕未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為何施出此舉?

更為詫異的是,這麽琢磨著,為何又失去了殺他的衝動?

不可能!郡主意識到,自己絕不會看上這個有家室的農人,那感覺到底是什麽?

忽覺得腿上有動靜,郡主微睜眼睛,見畢子在顛簸中昏昏入睡,斜著身子便將頭落在自己腿上,果兒趕忙立起,伸手欲將畢子移開,以防擾了郡主。

郡主微聲道:“無妨,就讓他誰一刻吧。”說罷,她再次合上眼睛。

果兒驚異萬分,看了侍女一眼,那侍女也是迷惑

不解,一向孤僻雅潔的郡主竟能容忍農家孩子倒在腿上?

郡主迷糊中也自睡去,隨著做起夢來!

那是中原百萬大軍,揮旗西征,兵馬到處火燼高燃,無人生還,率赫與聶良將軍雖勇武強健,可不敵中原虎將,紛紛戰死,自己的兄王也被賜死,不出幾日東土淪陷……自己也被捆著押到皇帝帳前,不禁破口大罵皇帝昏庸,弑父殺兄,滅我東土生靈,忽然門帳大開,邁步而出的皇帝竟然是畢子,身後跟著卓姬!

“殺了這個犯女!”畢子怒聲吩咐。

驀地一人從天而降,竟然是文圖!他威風凜凜,持劍而視,開始為自己求情。最終,卓姬母子念在夫妻父子一場,放過了郡主,而後中原兵馬離去。

文圖回身凝視著郡主,不知說了什麽,又是一把將自己抱住,撅起嘴意欲親吻自己。

“混賬!”郡主大怒,不想一時驚醒。

果兒與侍女聞聽郡主怒罵,嚇得趕忙起身來到身邊問道:“郡主?”

郡主輕輕擦拭額頭汗滴搖搖頭,示意自己隻是做夢,忽然想起文圖,下意識地微撩車紗,向後望去,白陽依舊照耀著文圖所在的車鸞,四周也絲毫沒有異狀,長長籲出一口氣。

果兒與侍女再度四目相對,啞口無言。

於是郡主再次回憶夢境,應該是文圖的告誡才會有皇帝西征吧,將軍戰死當是卓姬曾暗刺率赫之故,至於畢子為皇,完全是剛才與畢子交談所致,至於那文圖出現救自己,又要吻自己,定是剛剛所想……她心有餘悸,不禁將目光停留在身旁鐵匣,思忖半刻放下心來,隻要涅帝一死,無人會西征東土,自然不會出現噩夢場景。

突然,一聲轅馬嘶鳴伴著勒車而止,郡主身子急速向前傾斜,果兒搖晃著身子把持住郡主,剛要發聲怒斥車夫,聞聽車外騷亂,畢子也滾落到地板上,迷迷糊糊站起身,揉著惺忪睡眼茫然轉動著身子。

郡主起身下車,聽到聶良大聲喝道:“保護主人!”

哪知,一個人影忽地立在郡主身前,張開雙臂,做出最原始的守護動作。

卓姬?

郡主納悶起來,明明見相公與自己做出苟且之事,竟然第一時間來護著自己?她極為費解,不禁側身瞧著卓姬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保護你啊!”卓姬不滿地瞧郡主一眼,又緊張地環顧起來。

此時,已有數名鐵衛圍過來,護在郡主周圍。

“保護我?”郡主一臉霧水,抬手按下卓姬伸開的雙臂,緊盯著眼前這個非同尋常的女人。

卓姬沒好氣言道:“你以為我願意啊?我可不稀罕你是什麽人,也不喜歡你,隻是我家相公鍾意於你,那你自是我家的女人,若是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家相公定會傷心,我隻是不想他難過而已!”說完,不忘狠狠瞪郡主一眼。

郡主從未受人嗬斥,被這農婦咄咄逼人氣勢震懾,不禁暗暗倒退半步!

自幼百般寵愛,又遇父王遇難,郡主頓時失去往日歡顏,自此一蹶不振,更是無人敢親近,她不懂得什麽是夫妻之情,可是瞧著這稍顯發胖的女人,她立刻明白文圖在她

心中的地位之重。

郡主懶得向這女人解釋,便抬眼瞧去,果然有異──此處乃山之一隅,十數匹黑馬環繞著車隊奔跑著,馬蹄下飛揚起片片塵土,馬上之人蒙麵持武,紛紛吆喝呐喊著。

看來,他們不急於出手,而是頻頻震懾著被困之人的士氣。

片刻之後,周圍響馬強盜終於停馬,高舉著各自武器一言不發,唯有奔累的馬匹突突發生,四蹄仍舊不停踏著。

車行前方,一匹馬慢悠悠駛過來,鞍上仍是蒙麵之輩,那人停住高喊:“諸位莫慌,探得各位是武林之中文盟主與東土客商,我等乃路人,絕非盜匪,不貪錢財,也不惜女色,隻要諸位交出《天光劍譜》,自可大路朝天各奔東西,否則此隘寸草不生,自然不準任何生靈存活!”

立在最前的文圖歎一口氣,哪有什麽《天光劍譜》?

可是令他最為震驚的是,既然知道這裏有武林盟主,還敢白日攔截?終於明白過來,無數詭黠之士絕不參與比武,隻要暗施殺手,取得劍譜,可謂坐享其成,又不會召來禍患。遂低聲向周圍武士說道:“大家小心,來者不善!”

這時,已經有兩名鐵衛怒不可遏提劍衝將上去,聶良疾呼二人,可是已經來不及,那頭領身體未動,揚臂揮起流星錘,那鐵錘忽然閃成一串鐵疙瘩,“當,當”兩聲,不但擊落衛兵的武器,同時將兩人震倒在地!

幾名鐵衛連忙衝上去,抬回受傷的弟兄,人群中也是發出騷亂之音,沒想到響馬的氣力如此雄厚。

“文圖在此倒是想問問各位,”他忽然發現對方武力高強,對峙唯恐傷及無辜,拖延一刻也許會引來路人,“《天光劍譜》本是一物,能得得之,即便你等獲得此書,習得劍法,取得寶藏,可是天下均知道是搶奪而來,又有何臉麵對芸芸眾生?”

首領揚頭大笑,譏諷道:“文盟主見識淺薄,若是能拿到這寶物,自是顯得我等有本事;如果身懷神技,又有無數金銀,又懼怕什麽臉麵?”

果真是一群無恥之徒,文圖大怒,厲聲言道:“若是我告訴你們,這世上本無《天光劍譜》呢?”

“哈哈哈,”頭目大笑,“看來文盟主是舍不得饋贈了,那就不能怪我們動手了!”

文圖哭笑不得,這符柔的計策果然高明,即使道出實情,恐怕天下無人能信了,隻要自己拋頭露麵,立即會引來無數人強取豪奪,這趟渾水是再也無法脫離了。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符柔的聲音!

文圖心內一驚,依她眼前的心性和身份,定然會發出此令,可若是遇到阻攔大計的無辜之人,她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是!”眾兵衛答道。

“哼!”響馬頭目鼻音鄙視,“先殺了文圖──”他也明白,不殺文圖定會牽扯精力,隻要殺了盟主,其他人定會人人自危,不戰而勝。

“殺──”眾響馬紛紛折過來直奔文圖。

聶良立即衝上前,揮手製止躍躍欲試的鐵衛,示意他們保護郡主,一並立在文圖身旁,手中舉起一把褐色鐵劍,文圖也抽出虹陽劍,厲目瞪著衝上來的響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