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閔丞相移駕廣慈殿。

“太後娘娘,微臣有事要奏!”丞相眼皮下沉,雙手安分地伏在雙腿上側。

太後冷眼瞧去,老丞相從未有過此等怯懦模樣,心中明了幾分,未等丞相奏知,率先感歎道:“閔相啊,這幾日哀家悶得慌,瞧見老丞相就想叨嘮幾句。記得當年先帝打下江山,將哀家從東土接回之後,哀家就對先帝說,前朝興盛百年有餘,末了官風不正,民不聊生,你用了十年推翻了舊製,我們這個恭朝可不能走老路子,然後哀家就問,大皇朝會不會長久不衰?先帝撫須大笑,信誓旦旦地說,吾皇朝順天而立,人脈淵長,永遠不會敗落的!所以啊,在那個時候,哀家就堅信,無論皇朝有什麽坎兒都會過去。哦對了,那個時候你就是丞相!”

老丞相麵顯尷尬,幹笑道:“回太後娘娘,確實如此,先帝起兵之時,微臣隻是一個書生,沒想到被先帝看中,帶入兵中做了參官,著實沒想到,吾朝初建之時,先帝力排眾議,直接賜封微臣為丞相,老臣慚愧啊……”其實,他今日來是準備辭官的,賓王已經無法遏製,丞相之職形同虛設,他已經灰了心。

太後輕皺眉頭,聲音低沉下來,緩緩說道:“老丞相忠心輔佐兩代帝皇,為我大皇朝的崛起嘔心瀝血,功德齊天,不但是皇族,也是整個天下的恩公啊。眼下,皇朝出現了動**,不要怕,啊,不要怕,縱觀曆史,哪個朝代沒有過波瀾起伏,定朝鼎盛期間,不也出現過慵惰的岱帝嗎?後來怎麽樣,昏君被趕下台,又興盛了幾百年。老丞相如今也是宗族首老,要想想法子延續皇朝一統,不要把目光隻擱在眼前這幾年,十幾年,哀家瞧著啊,丞相至少還能幹三十年!”

“太後娘娘……”丞相瞬間將雙手抖落,慚愧至極,他豈能聽不懂太後的意思,一則太後已經看出他的心思,褒獎挽留,二則提示朝綱,萬不得已立賓王為皇等待時機,三則懿意封相,永遠占據著這個位子,這番話令他無地自容,“多謝太後娘娘垂愛,微臣明白了……”

太後卻不等丞相發表自己的意見,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對了,哀家盡顧得絮叨了,也是,年歲大了,見到同輩份的忠老就把不住話匣子,老卿家說有事要奏,快,道來聽聽,有哀家為你做主呢。”

“這……”丞相連忙低下頭,轉念說道,“微臣是想,如今公主外出尋找皇上,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而文府督又是帶罪之身,政機府大不如前,長此下去,反倒會引起先前被處置的奸臣詆毀利用,而聶掌事不乏是一位人才,若是埋沒下去著實可惜,故微臣想,暫時解散政機府,給聶掌事一個差事****,日後必用用處。”

太後不住點頭,很快允準下來:“就照你的意思辦吧,至於聶良,不如先到哀家身邊,畢竟敬梓不在了,令他暫時執掌侍衛府,也屢順屢順宮中的規矩。”

“微臣遵旨!”丞相洪聲應道。

涅帝十年六月初一,在丞相的諫議下,成立隻有半年

之久的政機府慘然消失,聶良被任命為侍衛府首官,接替敬梓之職,喻示著文圖倡議的彈壓之政以失敗告終,壽命不足文圖心目中東廠的四百之一。

太後被逼之下,開始籌謀冊立新帝的計劃。

紅城內,皇上甘苦各半,一邊享受著與皇後在一起的天倫之樂,一邊愁思著如何返回朝廷,索拿賓王。

曾珂按捺不住,終於乞命道:“啟稟皇上,微臣願意率領紅城五十萬大軍,直入京城,護王呈命!”他最恨的當然就是賓王,因為賓王的亂政,紅城之內死傷無數。

皇上一擺手製止,為難說道:“京城內兵馬有三十萬,強攻之自然可以瓦解,可是你想過沒有,朕身為皇上,帶兵去打自己的京都,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更為緊要的不在這裏,皇宮內有朕的母後和太子,他們的安危何止是百萬大軍的分量?”

提到太子,卓姬兩眼放出光芒,昔日以為那是皇上的兒子,還給朝廷就是,自己則一心一意跟隨著公子,沒想到這公子就是皇上,更是思念不止,她剛要去把持皇上,忽覺今非昔比,忙撤回手來,涅帝發現,不顧眾人明眼瞧著,一把拉起卓姬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間,舍不得鬆開的樣子,誰人都知道,整個天下隻有卓姬一人,不願做皇後,甘願跟隨落魄的公子!

“你!”卓姬立即指向足智多謀的文圖,“快想想辦法!”正式成為皇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稱呼旁人,好在大家早已習慣。

“回皇後,”文圖立即俯下身子,“罪臣以為……”

“什麽罪臣?”皇上即刻反駁,抬手指指曾珂,隨後馬上又放在卓姬手上,“擬旨,文圖忠心護國,苛心為朝,察具天德,賜封尚衛官!”

文圖忙跪地拜謝:“多謝皇上!”

尚衛官,是侍衛官的最高官銜,唯皇族本家的侍衛官才有可能被冊封,敬梓也未達到這等官職,在恭旦帝朝的曆史上尚屬首例,地位極高,僅次於宗親皇老,隻是沒有朝職。文圖明白皇上的用意,自己與卓姬在一起長達八年之久,隻有這等官職才最為合適,身為皇族的衛官,隻身護皇後,立即變得理所當然,免去了凡間微詞。

“我呢?”符柔立刻裝作不滿起來,衝著皇上撒氣性子,“我親自為皇兄配藥,治好了皇兄的病,又處處護著皇嫂,難道不該獎賞嗎?”

皇上臉上的陰霾頓時散去,滿臉堆起笑容,稍稍思忖下說道:“當賞,當賞,不過芙兒畢竟是朕的王妹,草草行賞令人懷疑,待你與文尚官成親之後再做賞賜。”

符柔得意忘形,脫口而出:“多謝皇兄!”

一向粗烈的卓姬聽見也張大嘴驚訝起來,沒想到王妹竟然謝恩,這不明擺著非要嫁給文圖麽!

符柔這才明白上了皇上的當,氣也含羞,卻不敢去瞧文圖,悄悄瞪一眼皇嫂,嘴上又立即道著:“皇嫂!”

文圖也是心猿意馬,不過正事要緊,怕皇上再多調笑,趕忙向皇上說道,“卑職以為,眼下三王爺

尚不知道皇上在紅城,否則早已施出動作,因此太後娘娘與太子應該不會有危險,那邊還有聶良護著,出不了大礙,”他不敢對皇上說太後欲立賓王為帝,隻好拐彎抹角分析,“此種情勢下萬不可貿然行事,必須想辦法讓太後娘娘知道皇上已經痊愈,”他的目的是防止太後突然冊立賓王,那樣的話皇上倒成了逆反,“同時又要規避三王爺,以免他情急生變,隻是眼下京都被戒嚴,三王爺恐怕有了阻止我們回宮的念頭……”

皇上凝眉歎息,沒想到三弟如此齷齪,年少時屢屢暗害自己,如今仰仗魔物不可一世,欺淩朝綱,膽大妄為,遂沉聲說道:“這倒是不難,京城不會阻止地方官員入內,朕可手諭一封,擇人帶入皇宮,密告母後……”

“哼!”符柔當即打斷皇上的話,“別忘了,文尚官的罪名便有假傳聖旨,即便是有人傳過去,此人不被母後給斬了才怪!”

“哈哈哈,王妹你有所不知,”皇上拍胸而笑,“母後焉能不識得朕的字跡,隻是原來哪有這般心緒,朕估摸著,當時文尚官宣進去的聖旨,一定被母後看破,以為是摹抄而為!”

文圖暗暗點頭,不錯,自己明明瞧見太後一臉驚詫,絲毫沒有激動,一定是太後瞧出了端倪,認為自己在假借他人筆跡冒充皇上,隨著一拍腦袋高聲說道:“不錯,如今卑職假傳聖旨一事弄得沸沸揚揚,所以,即使有人手持皇上的手諭,也會被認為是假的,眼下三王爺的眼線眾多,如果偷偷摸摸送進去,一旦被發現,反倒引來事端,我們不如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文圖說走嘴,忙遮掩道:“這個以後再給你們解釋……”

天朝起紛爭,迷霾伴風生,逆宵京中坐,吾皇藏紅城。看似明麗的六月天,實則暗流湧動,四處殺機,各地的督守紛紛把持住兵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賓王心狠手辣,勢在必得,膽小懦弱的人開始向賓王一派靠攏,頓時天下三分,有忠誠護皇者,有膜拜賓王者,潘王的舊勢力得以生息,雖然失去了文圖的庇護,可是自然知道將來的日子不好過,也是蠢蠢欲動。

一名騎士被攔在京城之外,城衛吆喝著出示通牒。

武士毫無畏懼,立即掏出公主手令,大聲喝道:“奉公主懿旨,參拜太後娘娘,有要事稟報!”

不說還好,這一嗓子想退後也不能了,武士身周立即竄上來一匹城兵將其團團圍住。

“好大的膽子!”武士怒目以視,刷一聲抽出寶劍,“你們竟敢攔截公主呈給太後娘娘的密信?!”

官兵們既不敢放他走,否則賓王定會怪罪下來,可又不敢近前捉拿,此人手中明明有著公主令牌,口口聲聲覲見太後,麵麵相覷對峙著。武士當然想把事情弄大,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不得不遵從文尚衛官的命令。

“撲哧”一聲,擋在武士麵前的一名城兵被刺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