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柔聞聽,也是跟著琢磨起來,媛兒從不為難其他妃子,為何單單針對玉研?如果文圖說的沒錯,問題絕不在媛姬,而是玉研!

“罷了,”太後沒有讓這姑侄說話,“你們的意思哀家明白,是不是怕媛姬沒錯,哀家冤枉了她啊,那麽,哀家就告訴你們,即便她媛姬事出有因,也要讓所有的妃子們瞧瞧,無論是誰,絕不可恃寵而驕,絕不可仰仗自己身有所靠,或者身有技藝,就刁難旁人……”

“可是,不能拿媛兒做這替罪羊啊……”畢子緊張兮兮道。

“替罪羊?”太後反問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叫做替罪羊麽?你以為這為他人飲罪是那麽容易嗎?你們想的沒錯,媛姬剛剛闖下大禍,再次弄傷玉研,除非是傻子才會這麽做,可是她連過數關,竟然打動了曾珂這老東西,那定是冰雪聰明之輩,這是為何?哀家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你們這一輩啊,就缺這麽一個人,擔當起一切,所以呢,自己的事自己去琢磨,自己去解決,媛姬能夠承受得住,那是她的造化。哀家老了,何嚐不惦記著後代,越是往後啊,這後宮的主子也是越難當啊,至上之尊有幾位在世的先帝老皇妃,身上還有眾位皇妃,下麵就是太子妃,日後還有無數人湧進來,再以後啊,還有兒妃,這可是一大幹人啊,沒有個當家的,豈不是亂成一鍋粥,哀家日日提心吊膽,有誰,能夠不顧自己的榮辱扛上這副重擔啊……”

太子是越聽越高興,這不明擺著在**自己的小媛兒嘛!

既然太後窺破一切,就說明那個玉研有問題!可是,媛姬為何不說,為何屢屢袒護她,驟然間明白過來,這不正是皇祖母口中說的人麽!

符柔更是胸中大亮,再度感歎起來,文圖果然沒錯,真是個大大的英雄!

這是,殿外“哢”一聲巨響,緊接著雷聲驟起,震耳欲聾!陰黑窗外一道白光,閃逝雷起!

妃殿內的玉研被震得渾身一抖,露出驚恐神態,臉色更加煞白;花苑內跪地的媛姬緊緊身子,忍不住抬起頭瞧一眼烏暗的天空,緊接著飄起雨滴,瞬間身體被雨水打透……

太後在殿內皺一下眉頭,還是緩緩綻開,不禁再度弄起佛串。太子急得團團轉,悄悄拾起角落裏的竹傘,躡手躡腳向殿外挪去,剛剛踏出殿門便沒了蹤影。

“母後……”符柔瞧見,低低喊了一聲,怕太子回來挨罵。

太後不動聲色,淡淡回道:“讓他去吧。”

符柔一怔,接著搖搖頭,艾艾自語道:“恐怕用不了片刻就會被趕回來。”

太後苦笑一下,未置是否。

玉研說什麽也坐不住了,身外的叔伯屢屢教導自己,放棄對父母慘逝的仇怨,可是自幼喪失雙親,恐怕隻有她才知道是何等痛楚。不過,媛姬屢屢幫襯,挽救自己本已放棄的性命,眼下涼地而跪,淒然淋雨,可全是因為自己!

想著,她喝退迎上來的宮女,獨自取出竹傘,卻不打開,也是淋著雨向花苑走去;雨水,似是天淚一般,肆虐在玉研身上,不刻頭發濕透便有幾縷散落下來,衣衫也失去柔滑緊緊貼住身子,她渾然不覺,仿佛失魂一般。遠遠地,她瞧見太子正要給媛姬撐傘,腳步戛然而止,呆呆地

望著那裏。

太子剛剛為媛姬撐開竹傘,媛姬卻挪身移開,再去遮雨,媛姬還是移開。

“媛兒,你便跪著,本王為你打傘有何不可?”太子以為媛姬委屈,幽然勸道。

媛姬沒去瞧太子,淡然答道:“太子,你若是不怕臣妃的膝蓋磨透,便繼續撐下去,不過,你倒是想想,你這般為臣妃撐著傘,到底是皇祖母懲處的不對,身為皇孫的太子在抗旨,還是臣妃果真是個桀驁不馴的坯子,仰仗皇恩,對太後娘娘和皇上熟視無睹呢?”

太子一下子收起傘,徹底明白了媛姬的苦衷,茫然地瞧著自己的愛妃,難過地搖搖頭,沒想到皇宮內的夫妻如此難做,哪像是自己的父皇與母後,那般自在;最終,深深歎口氣,還是伸出手輕輕撫摸幾下媛姬濕漉漉的頭發,一言不發大步離去。

媛姬鼻子一酸,眼淚湧出來,不過雨水淋著,分不清哪是雨滴哪是淚珠。

遠處,玉研也是如此,本能地想去抹眼淚,可是雨水不斷落下來,自己也尋不到苦水,瞧著太子悻悻遠去,手中的竹傘脫落下來……

“什麽時辰啦?”太後再次問道。

宮女多次回答,幹脆道出太後心中所想:“回太後娘娘,還有一刻鍾便足一個時辰了。”

太後剛想訓斥宮女,還是止住,手中的佛珠轉動得不禁快起來,隻是一刻鍾,卻是如此漫長,她仔細甄別,憑借著感覺和判斷,已然斷定玉研心中有鬼,定是被媛姬識破,無奈之下才鋌而走險保佑太子,既不能說,又不敢說,想必是在保全玉研這丫頭。想著想著,不禁脫口而出:“善之過,引惡來啊……”

符柔與太子同時一愣,不明白太後的意思,姑侄二人相視而思,毫無結果。

“太後娘娘,已經一個時辰了……”宮女提醒道。

“那還愣著做什麽?做事沒有個麻利勁兒,拖拖拉拉!”太後立即睜開眼睛,莫名其妙的訓斥起來,“將媛姬帶來這裏,哀家還沒責罰她呢!”

宮女們一愣神,趕忙奔出廣慈殿。

不一會兒,在宮女的攙扶下,媛姬濕淋淋蹣跚入內,強打精神跪在地上,口中已是寒顫微聲:“孫妃媛兒,向皇祖母請罪……”

太後瞧著那可憐模樣,再也矜持不住,騰一下從寬椅上立起來,三步兩步奔到媛姬麵前,一把扶起媛姬,口中哀怨呼著:“我的孩子,快快,起來,快來人……”

不一會兒,媛姬便臥在太後的睡榻內,惺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太後忙擺手,責令媛姬不要說話,自己卻手忙腳亂起來,像是兒時把弄涅帝一般,嘴上不斷嘟噥著:“額頭有些熱啊,定是受了風寒,芙兒,快去令下人熬一晚薑湯來,來,皇祖母給你揉揉膝蓋,是不是跪痛了啊?瞧瞧,這小嘴兒,好個可人,還有這嫩嫩的小臉兒……拿開!”

太後怒斥太子,瞪著他剛剛伸來的大手。太子一撇嘴,不情願的將手撤回去。

“不要哭,”太後接著又細下聲來,“若是感激皇祖母,那就大錯特錯了,不是皇祖母心疼你,也不是提攜你,隻是因為你是太子妃,也是哀家的孫兒,隻是盡祖孫之心罷了,身為太子妃,這眼睛啊可要把緊點,動不動

就流淚,別人瞧著你倒是好欺負呢,還有,眼淚是懦弱的孩子,什麽事兒都讓人窺透,你就什麽事兒都做不成,嗯,好好,對,這才像個太子妃……”

玉妃殿,玉研急促喘著氣,終於熬過了一個時辰,立即詢問下人:“媛妃回去了嗎?”

“回妃主,已經離開了,被接近了太後娘娘那裏。”

玉研立即指指一旁的湯灌,裏麵是他自己熬製的桂圓枸杞湯,顫聲吩咐道:“快去給媛妃送去,著她喝下驅寒……”

“這……”宮女遲疑起來。

“難道你們也怕本妃下毒不成?快去!”玉研發起怒來。

宮女硬著頭皮端起來,趕往廣慈殿,手卻不住顫抖,知道此去定是沒有好果子吃,要麽那邊大發雷霆打翻湯灌,要麽回來無法回報,碰一鼻子灰。

“這是什麽?”太後瞧一眼宮女手中的密罐。

“回太後娘娘,是,是玉妃親手熬製的桂圓枸杞湯,說,說要媛妃飲下,除除寒氣……”

太子震怒失色,這女子不知要做什麽,如果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自己不利,也敢做出謀害媛姬的事來,剛要發作,卻被媛姬製止住。

“拿來吧……”媛姬伸出手。

宮女一愣,本能地縮回來,將湯罐收回放在自己胸前,又一下子想起這是自己的差事,顫顫巍巍遞了過去。

太後瞧在眼裏,心裏也在敲鼓,左右權衡之下還是沒有說什麽。

天下最辣宮後心!

直到她的終年之景,仍是念念不忘這件事情,曾經對一位老嬤嬤說道,那次啊,她自己心裏也沒底,若那玉妃果真是個十惡不赦之輩,定敢當著自己的麵毒死玉妃,可是後宮的當家的難做啊,雲雲。

媛姬絲毫沒有多想,打開罐口緩緩地將湯汁喝了下去,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宮女說道:“涼熱正好,甜而不膩,清順柔滑,看來玉妹妹早就熬製好了,給你家玉妃帶個話,就說姐姐多謝妹妹啦,日後還會去她殿內,責她再做此湯,太子殿下也一定愛喝,要她好生備料,不可偷懶……”

“是,是!”丫頭高興得險些蹦起來,“卑女這就回去稟報。”比進殿時候的速度快無數倍,嗖一下跑沒了影。

太後暗暗瞧去,緊攥的手突然鬆開,悄悄擦去額頭滲出的一層汗水,偷偷籲出一口氣,趕忙囑咐道:“哀家的好孫媳,別再多說話了……”

“皇祖母,”太子見太後高興,再次耍小心眼兒,“媛兒目前是麵壁思過,可是眼下身體虛弱,孫兒哪能放下心來,要不,要不……”

太後鄙視地瞧一眼太子,憤憤言道:“好個沒出息!哀家令媛妃麵壁,豈能出爾反爾,可是,今日你們不是也相見了嘛!”

“多謝皇祖母,多謝皇祖母!”畢子一把纏住太後的胳膊,裝作撒嬌狀,立即被太後嗬斥,如此一說,尋個借口宣媛姬出殿,兩人就可秘密幽會了!

玉研聽聞媛姬什麽也沒問,徑直喝了自己做的湯,還應承著擇日與太子一起來,分明是暗示著自己萬不可輕生,心中百感交集,喝退宮女,自己撲在睡榻上痛哭失聲:“爹娘啊,研兒可怎麽辦才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