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年前。清溪鬼穀。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山穀清幽，有潺潺的溪水流過。

有婦人一手牽著一個孩子，來到山穀前。

她左手牽的是個女孩，右手牽的是個男孩，兩個人眉眼都生得頗為精致、也十分相似，像是龍鳳胎。

她等了好一會兒，有老者帶著另一個孩子出現。這個孩子看上去比這對龍鳳胎大上一些。他麵目平靜，在這麽小的年紀，已可看出他是一個心智異常堅定的人。

老者看向婦人，眯了眯眼睛，微歎了一口氣，隨後麵上浮起笑容，介紹道：“這是我的徒兒，叫寂修。”

“是個有靈性的孩子。”婦人看向年幼的寂修，笑了笑之後，又看向老者，“王先生，勞煩您……收下我的一雙兒女吧。我命不久矣。思來想去，但求您能收留他們。他們很聰明的。”

老者聽了這話，卻再歎了一口氣。他眯起眼睛，看向那兩個小孩，視線尤其在小女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須臾後，他感歎著說了句：“姬雲，你救過我的命，我一輩子感激。可是……真的沒有其餘辦法嗎？”

“先生……先生是不想救？”婦人皺了眉，“先生，求您救救他們，幫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病得很厲害，我一去，他們也隻有死了。我知道我沒有什麽學識，但這兩個小孩真的特別聰明，你相信我。”

“他們不是特別聰明，他們是太過聰明了。這用得好，則是福。但稍有不慎，他們便會帶來巨大的禍患啊……”老者說著，看向小女孩，終究是和藹了神色，“小丫頭，你攤開手，讓我看看可好？”

“好。”小女孩懵懵懂懂地抬起手，讓老者看。

老者看了小女孩的掌紋半晌，眼中終於露出了驚奇。“一個身體……兩個靈魂……兩種命格，真是奇哉……”

“先生這話何意？”婦人頗為不解地看著他。

老者搖了搖頭。“我欠了你，允諾一定會幫你做件事。此下，你既然囑托我此事，我便必須受下。是福是禍，一切但憑天意吧。”

婦人聽了老者的話，沒有往深裏想，隻是立刻帶著兩個小孩朝老者跪了下去。

“快起來。”老者扶了他們起來，然後又問，“這兩個孩子叫什麽？”

“女孩叫簡笙，是妹妹。男孩叫簡徹，是哥哥。”婦人笑著，眼淚都落下來了。

老者歎口氣，又問：“後事可有安排好？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了。您肯收下他們為徒，我已感激不盡。這便告辭了。多謝先生了。”婦人站是站了起來，但仍然朝老者作了個揖。

婦人離去後，老者帶著兩個小孩回了穀中，舉行了簡單的拜師儀式。

老者看著他們微笑。“簡徹、簡笙，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師父了。那寂修是你們的師兄，以後會督促你們功課，你們要聽師兄的話，也要聽為師的話。”

“是！”簡徹與簡笙雙雙跪在地上回答。

晚些時候，寂修整理出來兩間房，帶著簡徹和簡笙住下了。

夜色之中，寂修正要回房，恰看見老者還在院子裏。

他遙望星象，似乎是在算著什麽。

寂修上前，坐在了老者身邊，半晌之後說：“師父今天這話……是何意？”

“你是問，我對那婦人說的吧？”老者微歎了一口氣，“我看出這兩個孩子十分聰明，幾乎與你一樣聰明。可是他們的心性不如你。他們的個性，一個比一個偏執。這種性格，為正便罷。若為惡……”

“所以，師父不願意傳他們這些本事，怕他們為禍人間？”寂修問，“可是師父，你最後為什麽又收下他們？為報答故人恩情，也可以選擇其餘方式撫養他們長大，並不一定將他們收為徒弟。”

老者聽了這話，笑了笑，又說：“我這麽做，有三點原因。第一，如果這兩個人注定學會我的本領，福也好、禍也好，都是命數的安排。姬雲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婦人，她偶然救了我，這或許就是天意。上天就要她這一雙天資極高的兒女拜入我名下。此事，我避無可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第二，我確實愛才。這兩個孩子的天資太過難得。我亦不願意，他們就那麽流落在外。我願意授道、傳業、解惑。”

“第三，這女子命格奇異。我細看之下，她身上……她身上有完全不同的兩種命運。故而，我說她身上或許住著兩個靈魂，兩種性格。”

說到這裏，老者指向星空。“寂修啊，沒有多久了，秦王會一統天下。到時候，他怕是會找人找到這裏來，屆時，就是你們要去輔佐他的時候。然則，盛極必衰，秦王的星，也終有隕落的那一刻。那個時候，你們一定要做出正確的選擇。你也要教導他們……讓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老者已隱隱預感到將會發生什麽。但眼下兩個命格出現在一個女孩身上，他還未能完全看得分明。

“寂修，我的感覺不是很好。秦王的星隕落，但因為我如今收下的徒弟，可能重新明亮起來……”

“師父——”寂修聽了這話，難免嚴肅起來，“如何破解此道？”

老者再度歎了一口氣，“這就跟我說的那女孩身上的另一個命格有關。這兩個命格的選擇應當完全相反。所以，我隻是說她可能。是福是禍，這可能會否成真，就看天意了。”

“寂修。”老者看向寂修，“待他們學成，也是我羽化的時候了。你務必記得，為師托付於你的責任。”

“寂修責無旁貸。”寂修聽了這話，上前跪下，深深朝老者作了個揖。

——那個時候，他又怎會想得到，那兩個孩子中，有一個被他創作出了一個白折，與他產生了長達兩千年的羈絆；另外兩個，則與他成了宿敵。

“好了，快去睡吧。”老者終是笑了，擺擺手起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