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梅花簌簌被風吹落。
乍暖還寒之際,而今年的春、到底是來了。
上海,公孫巷,靈骨齋。
木尋安和高銘聲在一樓焦急地等待,而寂修則與極夜在二樓白折的臥室裏。
白折躺在**昏迷不醒,她的臉色已無比蒼白。
極夜上前為她診脈,隨後心髒慢慢沉了下去。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若不是寂修在,幾乎是要落下淚來。
他看著此刻的白折,便想起初遇她的時候。
兩千年前的鹹陽,混亂的秦宮。而她在簡徹懷裏醒來,一雙清澈的眼眸讓他就此掛念。
他護送她和簡徹出宮,客棧一別,以為此生已與她無緣。
畢竟,他已得長生之法,而她隻是個普通的人。
他不老不死,而她終會逝世。
那個時候,極夜也還沒有愛上她。他隻是記掛著她那雙眼眸,偶爾想起她,覺得沒能在她死前再見一麵,終歸是遺憾。
直至那一年,武則天退位,立無字碑與玄宗合葬,將周朝歸還李唐,李隆基繼位,而極夜終被寂修請去了靈骨齋。
那一天,極夜走進靈骨齋,有個頗為熟悉的背影在泡茶。
然後,她轉過身了,朝她盈盈一笑。“靈骨齋久候先生了。先生請坐,喝點茶休息片刻,容我為你介紹這靈骨齋中的諸多事宜。”
那一刻的極夜是驚愣的,當然,轉而這驚愣、便化成了不動聲色的狂喜。
一別許久,她的眼神竟與他當初見到時是一樣的。
隻不過,她好像不記得自己了。極夜一開始是有些失落的。不過他後來知道寂修取走了她先前的記憶,也就釋然了。他那時察覺到她身體的異樣,找了寂修問。
寂修也不料他竟在秦始皇時期見過白折,而且還幫她看過病,知道她的情況。寂修見狀如此,也自對極夜講明了一切,隻叮囑極夜不要告訴白折。
極夜知道寂修的擔憂,他的擔憂、亦是極夜的擔憂。為了白折好,極夜也就一直沒有告訴她關於她身份的真相。
此刻,看著那雙可能再也不能睜開的眼,極夜的心驀地一痛。他看向寂修,握緊雙拳。“寂修,你之前說你有辦法,到底有什麽辦法?”
“我亦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撐不住……”寂修凝眉,然後說,“你當年給過簡徹續命香。如今,可能用這續命香再幫她活一年?我需要一年的時間。”
“續命香是給活人用的!可折折她——”極夜按緊眉心,“折折她本就不是人。我不確定她是否可以——”
“我們先試一試。極夜,煩請你務必至少再拖延半年的時間。我尚需半年的時間來徹底解決這一切。”寂修道。
極夜看向寂修,良久之後緩緩出一口氣。“好。我盡量。寂修,我信你一次。”
極夜說著,拿出續命香為白折點上。
隨後,白折的臉色漸漸紅潤。看樣子,續命香卻有用。
極夜看著,神色也終於舒緩。“續命香,有穩住命魂之效。但白折已這般撐了太久,我會去煉藥,甚至輔以陰陽之術,確保為她續命至少半年。”
“如是,謝過了。”寂修看向極夜,“也請你放心,半年後,我一定救她。”
“我知曉,最放心不下她的人是你。隻是——”極夜歎口氣,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全。
但寂修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麽。寂修知道,極夜擔心的,便是自己會為了蒼生大義而放棄白折。
“極夜,折折這裏暫且沒事了。隻是……”寂修看向極夜,歎了一口氣,“我聽說了那連薑姑娘的事。今天,是她的頭七,你要不要送送她?畢竟她……”
畢竟她,隻此一世。
極夜知道寂修的意思,他聽了這話,閉上眼睛,片刻後才睜開,裏麵已滿是歎息之意。
“我自會去送她。多謝提醒。”極夜說完,再看白折一眼,為她把了脈,確保她確實暫時無恙,便暫時離開了。
他回了自己的屋中,從抽屜裏拿出一物,那是一條手巾,是連薑給他的。
那一日,他應簡徹的要求外出辦事。回來的時候下了雨,連薑見他回來時滿臉是雨水,便取了手巾幫他擦淨。
事後,極夜洗幹淨了這手巾,預備等什麽時候還給連薑,不料便出了簡徹欲以畫龍點睛之術誘龍的事。極夜自然急著想辦法告知靈骨齋中人此事,於是,還手巾這種小事,極夜也就一時忘卻了。
現在,手巾還在,連薑卻也不在了。
而且,她將永遠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