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你怎麽了？”男人握緊了拳頭，“這個主意還是你想的，你別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和你一起長大的，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江桓啊！”

“這裏……是哪裏？”倪慧再問。

“這裏？這裏是上海啊。你到底怎麽了？！”男人一臉難以置信。

“我……咳，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有失憶症。”倪慧萬般無奈，隻得這麽說，她心想虧得自己看過穿越小說，還大概曉得怎麽應付。

她說到這裏，怕江桓不相信，便情真意切地說道：“我……我會間歇性失憶的。抱歉。這到底什麽情況……”

江桓聽到這裏，往左右兩邊觀望了一下，然後湊到倪慧耳邊。“我們要暗殺一個叫李複的漢奸。他特別喜歡收藏鑽石。今天拍賣的這塊紅鑽，他一定能喜歡。這還是你的計劃，我們買下紅鑽，然後引他上鉤，趁機殺了他。”

倪慧這個時候，有那麽一點想淚奔了。——人家姑娘穿越回去，都是跟各種男人們談戀愛的。為什麽到了自己這兒……就要殺漢奸呢？

雖然吧，此舉很高尚，都是為了國家。但是吧，她真覺得自己會hold不住啊。

倪慧咳嗽了兩聲，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刺激。

但容不下她思考，紅鑽已開始拍賣了。

這是一顆來自南非的紅鑽石，剔透晶瑩，美得璀璨無比。紅鑽是彩鑽中最稀有的品種，這點倪慧是知道的。

她看向周圍，人人見到這紅鑽，臉上都露出了驚奇之意。仿佛他們覺得有緣見到這麽漂亮的鑽石、著實是件幸運的事。

倪慧在江桓的提示下，徑自舉了牌子。她出了二十萬英鎊的高價，主持拍賣的人亮了眼睛，手上的錘子敲了第一下。無人提出更高的價格。

如是一來，倪慧雖然還不是特別清楚狀況，但還是覺得很爽的。——有錢買東西的感覺就是好啊。

但意外來了，前麵有一名男子突然舉起了牌子，出的價，是她的兩倍，整整四十萬英鎊。

這一下，倪慧皺了眉，江桓也握緊了雙拳。

“現在怎麽辦？把那鑽石借過來？借多久？”倪慧看向江桓。

“至少一周。”江桓點點頭。

於是，拍賣結束後，兩人並未離去，而是等著那名買走鑽石的男子。

倪慧首先上前攔住他，她琢磨著民國時期上海女子都該很淑女，於是步子跨得並不大，盡可能維持著優雅的姿態。“先生……我知道寶石已被您買下了。可是，能否借我一周，就一周？我會付給您錢的。我……我家裏有個人快死了。他臨終前就想見一眼這來自南非的紅鑽，我給他看一眼就好。”

男子聽了這話，衝她欠了欠身。“小姐，買這東西的是我家先生。我做不了主的。”

“懇求您讓我與他麵談。”倪慧懇切地說。

男子便隻有說：“先生在樓上貴賓室，請稍等片刻，我前去稟告。”

倪慧點點頭，微笑著目送他上樓。此時她和江桓沒有辦法，隻有靜靜地等待。

不一會兒，男子走下來樓來，說：“我家先生有事，現在得先離開。不過他說晚上會去百樂門。您可以到時候前往那裏找他。”

“多謝，您怎麽稱呼？”倪慧問，心裏一個咯噔——百樂門？那個有名的歌舞廳？

“叫我阿華就好。我隻是先生的小廝。”阿華說道。

“多謝。”聽到二樓傳來些許動靜，倪慧輕揚起眉毛，抬頭往二樓看去，正好看見一個男人從門裏走出來、再往樓下走來。

他戴了黑色的帽子，帽簷遮住了大半個臉，但他露出的下巴線條優美流暢，一雙嘴唇如薄旭，卻又夾雜著一股莫名的冷意。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向了倪慧的方向。

倪慧朝他看去，才發現他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身旁的阿華。

“淩先生。”阿華恭敬地朝他說了句。

他便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他轉身的時候，臉微微揚了一下。

那一瞬，倪慧就震住了。

——因為，他的模樣與她家老照片上那名帥氣的男子一模一樣。

倪慧不由上前了一步，那人卻和阿華一起離開了。

“這人是誰？這麽大手筆？而且看樣子，他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江桓蹙了眉。

倪慧卻是顧不上這些。她覺得頭有些暈，也突然覺得渾身冰冷。——難道，那個舊油燈真的出現了一個“人”。難道自己向他許的願，就此成了真？

她當時隨口一說，哪裏會想到，自己竟真會穿越過來。

她對舊油燈說，想和照片上的男子在一起。現在，她果然到了他生活的時代。

那麽，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是主動接近他、勾引他、再和他在一起嗎？

——那，自己在現代的生活怎麽辦？工作且不說，父母親知道自己失蹤了嗎？或者說，自己隻是靈魂到了這裏。那麽，現代生活中自己的身體怎麽辦？

一旁，江桓看到倪慧一臉蒼白的神色，連忙看向她：“茜茜，你怎麽了？”

“告訴我，我叫什麽名字，我家又在哪裏？”倪慧看向江桓。

“你叫書茜。你……你母親死後，你父親另娶了。你鬧脾氣不想和他們住一起，就自己租了一間公寓。我……我送你回去吧。”江桓擺擺頭，隻不知道這書茜到底怎麽了。

“我知道了。我回家打扮一下，然後去會會那個淩先生。”倪慧道。她心裏歎口氣。但她知道，自己既然是因為這個淩先生而來的，那麽接近他，或許就能找到回家的辦法。再不濟，通過淩先生找到自己的爺爺奶奶，或許可以重新找到那盞油燈呢。

“你……你不會是想用美人計吧？”江桓皺了眉，“茜茜，我不希望你糟蹋你自己。”

“我不會的。放心吧。裝扮得體，這個是禮數問題。”

“好，晚上我也陪你。有什麽事，也好幫襯著你。”

“也好。”

倪慧這般說著，便被江桓送回家中。

她走進陌生的家，挑選了一件旗袍。歐根紗的料子，鳳尾吉祥的圖紋，貴重、卻不顯奢華，算是得體。

她把頭發端正地盤好，插了一支木簪子，上麵綴了碎花，粉粉的色澤一如她口紅的顏色。幾分嬌俏、又顯幾分純淨。

而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鏡子裏麵的自己，果然是另一副模樣。

現在，倪慧便是能肯定了。這個時代有一個叫書茜的女孩子。自己的靈魂、或者意識，通過那盞舊油燈穿越到了書茜的身上，替代她而活。

隻不知，那個叫書茜的女子又去了哪裏。

來不及思考這麽多，對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再收拾了一下，便對著沙發上的江桓說道：“走吧，去百樂門。”

見到她如此裝扮，江桓眼裏沉出一許驚豔，但旋即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眉心皺了一下。不過，最終他到底什麽也沒說，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便開車帶著書茜往百樂門去了。

兩人到達百樂門的時候是晚上八點。

薩格斯悠揚的曲調傳來，兩人走到門口，卻有一人已候在那裏。是倪慧下午見過的那名叫阿華的小廝。

小廝恭敬地欠了欠身：“先生怕小姐找不到他，特意囑咐小的在這裏等候。小姐請隨我來。”

倪慧略微詫異了一下，暗想那淩先生考慮得倒真是周到，麵上隻不動聲色地跟著江桓進去了。

裏麵，燈紅酒綠，衣香鬢影。來往全是高雅的人士，也不乏外國人。

“今天是我家先生包的場子，這裏都是他的朋友。”阿華略做了解釋。

江桓頓了頓，然後悄聲附在倪慧耳邊，“那人不知道什麽來路，你小心些。”

“嗯。”倪慧點點頭，已隨那小廝來到一個小舞池旁的幾個沙發處。

暗處坐著的，便是淩先生。

他正緩慢地喝著酒。明滅的燈光映入他墨黑色的瞳孔，幾分優雅、幾分疏離。

“小姐，這位就是我家先生。”阿華道，然後走到男人身邊，“淩先生，她來了。”

淩先生聽罷，便起了身，衝倪慧伸出手，唇角輕輕上揚，這笑容卻顯得冰冷無情“你好，我是淩雲。”

“壯誌淩雲？”倪慧笑了笑，禮貌地和他握了一下手，“淩先生你好。我是書茜。這是我朋友江桓。”

淩雲鬆開她的手，淡笑著也與江桓握了一下以示友好，然後隻把目光投向倪慧。“聽說，書小姐想要那枚紅色鑽石麽？”

倪慧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鑽石已被您買走，我們此番來，決計不是要求您再把鑽石賣給我們。隻是我希望您能借給我用一個星期，我可以付租金。”

“這麽美麗的鑽石，理應配美麗的書小姐的。”淩雲請倪慧和江桓坐下，“兩位想喝點什麽？”

要是他肯借，直接說成就行了，如今這樣看，還要與自己和江桓談話不成？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麽，倪慧卻隻有和江桓坐下了。

“書小姐來杯瑪格麗塔如何？我認識很多女士都愛喝這種雞尾酒。”他問了倪慧。

“麻煩你了。”倪慧也沒拒絕。

“江先生呢？”他又問。

“白蘭地就好。有勞了。”江桓看上去極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