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等你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前,和我共事,如何?”白折說著,朝他伸出手,是一個邀請入夥的姿勢。

盛鋒終究上前,與她擊了一下掌。“你這女人簡直了……我若不答應,真是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表示盛隊長確是大義之人。”白折笑了笑。

盛鋒見狀,上前一步,不由再問了一句:“靈骨齋現在……還剩多少人?”

白折的眼果然一暗:“就我和木尋安兩人。”

“其他人……”盛鋒不由蹙眉。

“死了,與簡家人同歸於盡了。”白折長長呼出一口氣,“主人付出生命,為的就是設置了一個結界,避免靈骨齋中的物品流失。但高家人趁亂而來,以隕石之力毀壞了結界,加上簡家人死前用和氏璧逆轉了片刻的時空……總之……”

“好了,別說了。”

見她整個人似乎陷入了某個可怕的回憶,全身發起抖來,盛鋒不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死死咬住唇,臉色發白,額頭上有了汗,像是在經曆極大的痛苦。

盛鋒見狀,便知道她一定失去了某位很重要的人,以至於事情過去了幾百年,她竟然還會如此悲傷。

此時此刻,他無能為力,隻能拍著她的肩膀,試圖讓她鎮定下來。

許久之後,白折的確鎮定了下來。她似乎又恢複了他初次見到她時的那副樣子——沉穩、冷酷、幹練、有信仰、且無所畏懼。

白折輕輕呼出一口氣,看向盛鋒,問:“附近有賣紙錢的地方嗎?我想買些。他……他們的忌日是明天。”

“好。我帶你去。”盛鋒道,“你說的那些人,都是靈骨齋中裏的人嗎?”

“是。”白折說,“我們有五個人。隻有我和木尋安活了下來。我的主人寂修、極夜、高銘聲都死了。”

盛鋒聽了這話,便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你不想離開的原因了。你的主人、你的友人付出了生命守護靈骨齋。靈骨齋是你們的信仰,靈骨齋要拯救蒼生,拯救蒼生便是你的信仰。所以……你不願離開。你要留下來,承受這個責任。”

“對。這是我和尋安共同的責任。”白折道。

盛鋒聽了,又道:“我想,他們三人是有意救了你們的,他們不想讓你們死。可是啊……活下來的人永遠是最痛苦的。白折,如果當時我在,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

盛鋒此刻,本來確實隻是表達一下,其實這種時候,團隊裏留下一個人、這個人看起來雖然是活了,但這個人會是最痛苦的一個,因為其他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唯有活著的這個人會有著無盡的痛苦,但這個人還不能死,因為他的命是其他人的死換來的、並且他還要代替他們完成他們的信仰。

但此刻,盛鋒覺得自己口不擇言說出這句“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就有點別樣的意味了,好像他對白折有什麽想法似的。盛鋒暗暗有些懊惱,生怕白折誤會了什麽,連忙朝她看去。還好她沉浸在悲傷中,好似根本沒留意到這句話。

盛鋒鬆了口氣,直朝外走去了。“走吧,帶你去買點紙錢。”

“嗯。多謝。”白折回過神來,跟著他走了。

次日傍晚,白折與木尋安一起,在碧落閣後山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為靈骨齋中的人祭奠。

白折昨日在盛鋒麵前已無意發泄過一次悲傷,所以此刻還能忍住,但木尋安此刻一邊燒紙,一邊已經泣不成聲,她整個人都倒在了白折懷裏。白折深深歎一口氣,隻有緊緊抱著她。

靈骨齋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人,所以她們兩個人的悲傷是一樣的。

每年的忌日,兩個人總要大哭一場。哭完這一場,第二天開始,再把所有的痛苦掩埋。因為她們要繼續完成死去的人沒有完成的事。整整一年時間裏,她們都把痛苦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她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製定複興靈骨齋的計劃,去製定改變這個世界的方法,再一樣藏物一樣藏物去收集,幾乎日夜不眠。

她們不允許自己因為傷心痛苦而耽誤任務的進展,平常都表現出幹練、堅韌的形象。隻有這一天,是她們一年裏唯一的假期與釋放痛苦的一天。她們也隻允許自己放肆地哭這麽一天。

到了最後,日頭已落盡。而木尋安已幾乎哭暈在白折懷裏,白折順著她的頭發,輕輕呼出一口氣,扶著她站起來,轉過身,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盛鋒。

白折朝他點了點頭,朝房間內走去。

見木尋安已睡下,白折確認了一下她沒事,方才出門,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門外走廊裏站著的,依然是盛鋒。

盛鋒站在走廊裏,背後是欄杆,而欄杆外麵,則是一輪圓月。

月光灑了他滿身,讓他看上去整個看上去清冷了一些、嚴肅了一些,不像平時那麽時而痞裏痞氣、時而殺伐決斷的樣子。

“你倆沒事了吧?”見著白折出門,盛鋒這般問道。

白折搖了搖頭,“每年都壓抑著情緒,總要釋放一下,哭得慘烈了些,讓你見笑了。明天就沒事了。”

也不知為什麽,聽見白折這麽說,盛鋒竟覺得心口一痛。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盡力忽視心裏的情緒,輕咳了一聲,看向白折,問:“我想知道你們之後具體的打算。這樣,我也好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你來我的房間。我先給你看樣東西吧。”白折說著,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盛鋒聽了,也就跟著她進了房間。

進房間後,白折在地上畫著什麽,她一邊畫、一邊解釋:“靈骨齋還有一個微弱的小空間。我從那裏取一樣東西。”

說完這話,房間裏似乎憑空出現了一個洞,白折的手經過洞,從靈骨齋空間拉扯出兩樣東西。

隨後,洞口合上,盛鋒則看清了白折取來的東西——這是兩具與真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木偶,一個是白折的長相、一個是木尋安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