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笙聽了這話，整個人愣住了。

嬴政的嘴角微微上揚，隨後撿起了莫邪劍，遞給簡笙。

簡笙如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一般，隻能木然地接過。

簡徹沒有動，跪在她麵前，沒有求饒，也沒有說其他一句話。他隻靜靜地看著她，用一種似乎早已預料到的表情，然後，他隻輕聲喚了她一聲：“阿笙。”

他這一句話，讓簡笙如夢初醒。

她幾乎整個人打了個激靈，然後求情一般地看向簡徹。“哥哥，你幫幫我，幫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那一瞬，簡徹本已緩緩沉下去的心，終於跌倒了穀底。

她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騙自己。

簡徹上前，溫柔地捧起簡笙的臉。“阿笙，你可以殺了我。但死前，我想問你最後一句話，你騙了我兩千年，這一次，不要再騙我。那個孩子，是不是從來不曾存在？”

簡笙聽罷，哭得泣不成聲，終是道：“對不起，對不起！”

“莫要對我說對不起。阿笙……”簡徹抬手抹去她的淚水，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是不忍心看著她哭。

簡徹閉了閉眼睛，片刻後再睜開。他看向簡笙。“阿笙，你聽我說一句話。這個世界有可能是假的。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夢境裏，或許是在別的什麽平行時空。這裏的一切都不對勁。今年，是我們來寢宮的第三年。這一年，極夜原本根本就沒有入宮，你還記不記得？”

“我記得……我記得這件事。但我們可能就是回來了原來的時空。隻是可能，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陛下死，所以安排極夜提前出場了。所以我更不能讓陛下死。我不想輸，我偏要和老天爺作對！

“我不想這樣……哥哥，對不起……我不想事到如今還功虧一簣。哥哥，我不想賭、也不敢賭。這次輸了……我知道我再也沒機會了。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簡笙推開簡徹，她不斷地落淚，但也緩慢而堅定地舉起了莫邪，指向了簡徹的方向。

簡笙望向嬴政的方向，再說了一句，“請陛下一定相信我。哪怕我以死明誌，也可以，隻要你及時服用那枚丹藥。”

說完這句話，簡笙一手抹去自己的眼淚，另一隻手舉著劍，直直刺入了簡徹的胸口。

簡徹噴出一口血出來，染紅了簡笙的前襟。

簡笙尖叫一聲，立刻跪下來，緊緊抱住了簡徹，她不斷地呢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簡徹苦笑了一下。

“阿笙，你怎麽還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我們怕還在靈骨齋裏，從來沒有回到過兩千年前，也從來沒有回到這秦宮。”

簡徹說完，不待簡笙說話，隻自顧說道：“不。你明白的。你那麽聰明，你應該明白的，這一切或許都是假象。可是你不敢賭。阿笙，你明知我的靈魂已經獻祭掉，這一死，我便再無轉世輪回，可你依然選擇殺我。你明知，此事應該是假的，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可是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可能，為了給嬴政一個萬分之一活過來的機會，你要殺我。”

“阿笙，謝謝你讓我明白。我在你心裏……連嬴政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哥哥，隻是你的工具，對不對？”

簡笙看著他身上的血越來越多，淚水完全止不住，她說不出一句話，隻能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舍不得讓你死在別人手裏。也舍不得你的身體受到半點的刀劍之傷。”

“所以，為了你不再受靈骨齋中人的折磨，我們一起走吧。”

簡徹說完這話，抬手點住她的死穴，讓她頃刻間死在了他懷裏。

他的這話聽得一旁的極夜有些頭皮發麻。

極夜上前一步，不由道：“你……我救救你吧。這傷口不算深，我看下有沒有傷到要害——”

“不必了。”簡徹淡淡地說，“神器造成的傷，普通的藥是治不好的。再說，我要陪他上路。”

說完這句話，簡徹再抬眼，朝嬴政看了一眼。“我不管這世界是真是假，你又是真是假，但我想對你講一句話。我啊……真是恨你，你毀了我妹妹，毀了一切。”

從發現極夜在的那一刻，簡徹就知道這個世界不對勁了。

他知道，他和簡笙已如困獸一般，踏入了靈骨齋設的陷阱，除了彼此傷害、再無退路，除非他們都清醒過來。

可是簡笙不願意清醒。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如果她真的是困獸，她也想做最後的困獸之鬥。這一切，隻因為這場夢太美。——她在這場夢裏，終於看到了她的英雄嬴政，終於接近了她兩千年來努力想要達到的目標。

這一下，縱然困獸之鬥、縱然飛蛾補火，簡笙都不願醒來，她為了那萬分之一的機會與可能，隻有選擇殺掉簡徹。

而簡徹叫不醒她，隻能陪著她把這場夢做下去。當他心灰意冷、徹底絕望之際，他唯有殺了她、才能叫醒她。

簡徹對嬴政說完那句話，便再也支持不住了，抱住簡笙，與她雙雙倒在了地上。

簡徹死去的那一刻，嘴角是掛著笑容的。——好似，他被一座監牢關了兩千年，如今……總算是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