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你知道我手機上為什麽一個男生的電話都沒有?因為你哥全部要我刪掉。我一句話都不能和男生說。”
“之前……不好告訴你這些。那畢竟是你哥哥。你們感情好。我懂。這次出來,我就是跟他吵了架,出來散心的。對不起,本來也不想告訴你這些。可我……可能喝了酒吧,忍不住了。”
“告訴你了,我也就想告訴他了。我這就跟他打電話,我要分手。”
看起來,關晶實在是壓抑得太久了,這一吐露,就什麽都對柏萱說了。
柏萱實在不知道這些情況,她高中起就住校,平時和關晶聊得多,這一下她才發現,她的哥哥或許真的有另外一麵是她所不知道的。柏萱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有說:“你冷靜一些……你冷靜一些。”
“我很冷靜。”關晶這麽說。
柏萱看向關晶,她的確很冷靜,這是一種想透了、終於做了決定之後的冷靜。她的眼裏有絕望之後的解脫,那是受了許久的壓迫之後、終於能夠離開,那是被關了很久的禁閉、終於能夠重見天日後的解脫。
她想通了、覺得總算解脫了,所以顯得冷靜、平和。
“萱萱,我這就給你打電話,說分手。可能電話裏我會和他再多談談。不過,我是真的想離開他了。一定要離開。”關晶說。
“那……那我回避一下。這樣,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那邊逛逛,給你買點回來。”柏萱隻得把房間讓出來留給關晶。
她知道,有一些事,顧及著自己跟柏景的關係,關晶可能還有所保留、沒有全部告訴自己,所以,她必須回避,讓他們自己好好談談。
關晶現在畢竟是在談分手,她出房間、甚至到外麵去談,柏萱自然不放心,便主動離開房間,走到了外麵。
錦裏是一條很有情調的古街,此刻天色漸晚、華燈初上,紅燈籠如星火般綿延了一路,小酒吧裏傳出各式各樣的歌謠,這個城市熱情似火,這條古街本也熱情奔放,但在這燈火與歌謠裏,又奇異地生出一股靜謐。
柏萱期待來這裏期待了很久,甚至這個民宿也是提前兩個月訂好的。可是她此刻終究沒有一點欣賞街景。她自然是在思考關晶和柏景的事。她以為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不料卻隻是關晶顧及著她和她哥哥的關係,什麽都忍著沒有說。現在,她忍不下去了,必須分手了,這才告訴柏萱。
柏萱在想柏景的事,可是想了許久,都想不分明。
但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季。
記憶裏夏季的那一天,素來幹燥的北京異常得悶熱。
就在這場悶熱中,剛在少年宮學完琵琶的柏萱遇見了一場暴雨。柏萱沒有帶傘,打電話叫了哥哥柏景來接她。而就在柏景走在校門口的時候,柏萱親眼看見柏景被車撞了。柏景當場死亡。
然後,有一個穿著襯衣、舉黑傘的神秘男人出現,他遞給了柏萱一個表。柏萱利用這個表回到半個小時之前,她依然給哥哥打了打電話,說的卻是讓他千萬別來接自己。
她成功了,柏景活了下來。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年了,除了自己,柏萱再也沒有告訴過別人,也再沒遇見過那個舉著黑傘、遞給自己一塊表的神秘男人。那場雨便如她的一場夢。有時候柏萱會不禁想,當年她其實沒有救過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本來就活得好好著。哥哥被撞死的畫麵、神秘男人出現的畫麵、撥弄那塊能倒流時間的表的畫麵,都是自己的一場夢而已。
這天晚上,柏萱在錦裏來來回回逛了很久,一直到了深夜。走在成都潮濕的冬季,看著眼前一片紅色的燈籠,這裏明明跟北京、跟那個夏季好不沾邊,但柏萱不由就想起了那日的記憶。
她記得那個神秘的男人說過:“小丫頭,做什麽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改變了你哥哥的生死,總會付出代價,你怕不怕?”
他還說過:“不用謝我。也許你會恨我,而不是感謝我。”
柏萱不由打了個寒顫,然後近乎是憑著某種直覺,立刻轉身往民宿而回。
這個時候,正是晚上十一點半。
這一下,她回到自己和關晶住的房間,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原來,人極度恐懼和悲傷的時候,是說不出話的。
——她的麵前,關晶胸口插著一把刀,整張**都是紅色的鮮血。
此時、此刻。柏萱把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木尋安和白折了,隻除了五年前那個夏季她倒流了時光的事。她沒說的原因也很簡單,首先,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其次,她認為這種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你出門的時候,是幾點?”白折問。
“六點半左右,我們談了蠻久。”柏萱說,“我覺得他們倆也需要談很久,就一直在外麵,沒回去。關晶要是談完了,肯定會找我。可是她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十一點半了,已經很晚了,我就回去了。誰知道——”
“那就是有人在六點半到十一點半之間殺的她。你哥哥那邊怎麽說?”白折問,“他如果在和關晶打電話,應該會聽到些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我哥開口。他和關晶有問題是有問題,可他是真喜歡關晶。這我是知道的。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跟他在電話裏說關晶死了的事,就什麽都沒提。我隻說我和關晶無聊,想他來接我們,讓他今天過來。”柏萱說,“關晶的手機應該被警察收走了。我就怕……警察看到通話記錄,肯定會找我了解情況,我哥現在……可能還是知道了……”
“別怕,他早晚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大家調整下情緒,一起抓住凶手。你朋友有沒有什麽仇人,有沒有惹到誰,或許你哥更清楚。我陪你等他。別怕。”白折看著柏萱的樣子,摟住她輕聲安慰。
“白折姐姐,我來找你,主要是我害怕,我想找人說……警察,會不會懷疑我哥哥?”柏萱說出這句話,感覺自己的後背已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