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微微眯眼。“所以,有人采用隱蔽的方法在這竹簡上寫了幾句話,便改變了桃源世界。隻不過我們看不到他寫的文字,便以為問題出在《桃花源記》。”
“不錯。”寂修點頭,“我收回這本書的時候,正是天寶年間、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唐朝由勝轉衰的標誌,是地方軍閥反叛中央引發的戰亂。
唐朝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初九,身兼範陽、平盧、河東三節度使的安祿山起兵謀反。
唐朝天寶十四載十二月,唐玄宗派了哥舒翰率軍二十萬駐守潼關。潼關易守難攻。安祿山之子率兵攻打潼關,被哥舒翰擊退。其後數月,安軍都沒能把潼關攻打下來。
安祿山見不能強攻,便隻有用計了。他把精銳部隊藏了起來,想引誘哥舒翰出戰。唐玄宗此刻也接到了安軍“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備”,加上聽信讒言,便命令哥舒翰出兵收複陝洛。
那個時候,寂修察覺了失落人間的那本《桃花源記》,尋著這本書的蹤跡,亦來到了潼關。
軍營裏,有一名夥長,名叫敖固。半夜裏,平素向來睡得安穩的他忽然醒了過來。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忽而見到這營帳裏出現一個白衣服的男人。
看到這裏,他更揉了揉眼睛,隻以為自己在做夢。這軍營守衛森嚴,怎會是尋常人能夠進來得了的。
可是,眼前那人並沒有消失。於是敖固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自己“嘶”了一聲。
敖固這回清醒了,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於是跳了起來,忙道:“你是誰?”
問過,他又忙大聲喊:“來人!來人啊!”
來人上前一步,隻道:“你不必喊了,周圍人聽不見的。”
敖固看向周圍的戰友們,果然他們睡得一個比一個香。無論他怎麽喊叫,他們就是聽不見。
敖固心裏有些恐慌,但也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你到底是誰?”
“我叫寂修,來自靈骨齋。”寂修微笑,“我是為一本書而來。”
“書?難道……是《桃花源記》?你……你是這書的主人?這……這世上真有仙法?你是神仙?”敖固連問。他無意得到這本書,無意進入了那個關於桃花源的夢境。他無聊時,在書上寫寫畫畫,於是發現自己能改變那個世界。
“那本書不可亂用。你需要歸還這本書。”寂修道。
敖固卻不肯。“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那……那不是夢境,是真實的世界是嗎?”
“你若這麽理解,也可以。這世上生命的形態有千千萬萬,不同生命生活的世界,亦有千千萬萬。那個世界的時空與這裏不同,的確獨立於這個世界。”寂修道。
“我……我能不能帶一部分人去往那個世界?”敖固問。
“為何?”寂修雖這麽問,但似是也猜到敖固這樣做的原因,於是輕歎一口氣。
“我們馬上要追隨哥舒翰元帥出征了。”敖固這麽說著,握緊了雙拳。“這是陷阱!這明明是那安軍陷阱!可是……可是皇上他不聽!”
越說越怒,敖固渾身都顫抖起來。“元帥上書了,他告訴了皇帝,安祿山起兵叛亂,定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們用老弱病殘的軍隊引誘我們,我們進攻,就是中計!而且安軍遠攻而來,講的就是快速攻克。而現在我們可以憑借潼關的天險抵擋他們!他們遠攻,時間久了,士兵們乏了,民心也亂了,他們容易發生內亂。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再進攻,明明可以將安軍不占而擒!”
敖固說到這裏,沒有忍住,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我是懷著一腔熱血來到軍隊的,這沒多久,我混成了夥長,手下也有幾十個士兵供我管理。我是真心盼著大唐好!我是真心守護著這方河山!可是……可是皇帝他親信奸臣楊國忠的讒言,還誤判形勢,非要我們進攻!你說,這樣一個昏庸的、隻知道和楊貴妃跳舞的皇帝,我為什麽要守護他!”
“我現在要守護的,是和我一起作戰的士兵,以及他們的家人!”敖固說到這裏,深深呼了一口氣,又看向寂修,“此戰,我們會進入安軍的陷阱,我們必死無疑!所以,我必須要用這本書!我想要救我的戰友。說服不了別人,至少我手下的士兵,我能夠指揮。我不要他們死,我要帶他們去往那個世外桃源!”
“那個世界無法承受人的身體。”寂修道,“向來是意識去往那裏,身體尚留在這個世界。如意識一直不回來,這個世界的人也會死。”
敖固聽到這裏,便朝寂修跪下:“但求先生賜教!我該怎麽做!”
“書裏的世界無法承載這麽多重量。如你們都將真的身體移過去,那個世界會崩塌,你們一樣會死。除非——”寂修皺眉。
“除非什麽?”敖固問。
“除非那個世界的時間停止流動。”寂修問,“你可以把那個世界的時間隻設置在一天。如此一來,你們可以活下去。可是,你們也永遠隻活在那一天。無限重複的,沒有未來的一天。”
“這……”敖固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先生讓我想想。先生……容我想想。”
“靈骨齋隻收集物品。這個物品尚在你手裏,你便是它的主人。隻要不改變這曆史的軌跡,我亦不會幹預你的選擇。隻是,你是否要為這幾十號人口做出這樣的選擇?”寂修輕歎一口氣,“你好好想想吧,明日我會再來。”
第二日晚上,寂修再度出現在營帳。
敖固對寂修莊重地行了一禮,然後道:“先生,我問過了幾名親信的意思,已下了決定。”
寂修看向他,微微搖了頭:“你還是決定去那個世界?”
“是。”敖固抱拳,“對於我們的消失,罪責由我一人承擔。非我不願守護大唐,隻因我對大唐如今的主人太過失望。同樣……我也不願我的弟兄們無辜枉死。這逃兵的罪名,就扣我一個人身上。對於如何破解那隻能活在一天的辦法,我也會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