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陵算計我。昨日,知道她替代我當了電影女主角,我氣不過,前去找她理論,李導演當時也在場。我什麽都沒做,真的隻是找她理論。可是,她竟然一根根拔掉了自己的指甲,整整十根手指的指甲。那鮮血直流,我也不知道她怎麽對自己下得了手。”
頓了頓,秦羽握緊了雙拳,再道:“後來……俞祁就來了。孟廣陵對俞祁說,是我對她搶了我女主角的事懷恨在心,找了人來對付她。可恨的是,那李導演竟然幫她作了證!俞祁當即就給了我一耳光,還說要殺了我。那一耳光後,我是徹底清醒了。除了外貌上吸引,我這個人本身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他也沒有一點了解我。他竟然以為我會是那樣一個狠毒的人。”
那一耳光,的確是讓她清醒了。她知道自己在他眼裏一文不值,不論她費多少努力。她明白,除了短暫的外貌吸引,他從不曾肯真正了解她的內心。
白折聽完這秦羽的話,也算是明白孟廣陵找那李導演幫的是什麽忙了。孟廣陵自導自演一場戲,自己拔了自己的十根指甲,卻說成是秦羽找人做的,動機則是秦羽因孟廣陵搶了自己的角色而懷恨在心。怕口說無憑,孟廣陵便讓李導演做了偽證。這人證、動機,都有了。秦羽幾乎百口莫辯。
白折隻感歎這孟廣陵算計人心、竟到了這種地步。
想來,那俞祁本就盼著電影上映能回款,偏偏秦羽這邊出了岔子,他不僅不能及時回款、去填補其他投資的虧空,還要再投錢重拍電影。如此一來,他本就對秦羽心生了不滿。
此外,俞祁剛跟孟廣陵在一起沒多久,就重新回到了秦羽的懷抱,心裏會對孟廣陵抱著一絲愧疚。他和秦羽分手那會兒,秦羽一哭二鬧三上吊,把他折騰得夠嗆。這一次,俞祁和秦羽重歸於好,孟廣陵非但沒有怪他,反而幫他出謀劃策,解決了大問題。他心裏、自然是偏著孟廣陵的。
所以,這個當頭,俞祁本就氣著秦羽、心疼著孟廣陵。孟廣陵再演這麽一場戲,傷人一千、自損八百,見著秦羽本就心裏有火的俞祁、終於忍不住動手打了她。
那一巴掌,總算是破滅了秦羽的所有幻想。
白折看著眼前的秦羽,便開口道:“俞祁是個商人,他的眼裏隻有利益,感情是很次要的東西。孟廣陵早就認清了這一點,所以她暫時贏了,她在事業上給了俞祁幫助,在感情上也給了他寬慰。是你遲遲沒有看透他是怎樣一個人。不過,俞祁那種人,對誰都不是真愛。你抽身得還算及時,便不算輸。真的愛情,不是靠姿色,靠心計就可以得到的。俞祁暫時青睞孟廣陵,不過也是因為孟廣陵對他還有可利用之處罷了。”
白折安慰著秦羽的同時,等來了今日送報紙的小廝。小廝今日來得早了些,照常送完報紙、給白折打個招呼後離去了。
白折打開報紙,看見報紙上竟然立刻就報道了秦羽瘋狂報複孟廣陵的事。那報道,把秦羽渲染成了一個潑婦、一個因為失去了角色而喪心病狂的女人。那些描寫繪聲繪色,仿佛記者就在現場親眼看見了一般。這一下子,影迷們怕是要對秦羽口誅筆伐,沒有人敢再找秦羽拍戲,俞祁那邊也算是放棄了她。秦羽的事業、算是真的毀了。
“都是些什麽,假話說成了真。想來都是那孟廣陵和俞祁幹的吧!”白折搖搖頭,把報紙扔到了一邊去。
至於秦羽,她哭累了,跟白折說了一通,發泄了出了情緒,此刻便呆呆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
也是在這個當頭,鈴兒一瘸一拐地下了樓,是準備做早餐了。而高銘聲今天竟然也起得格外早,在鈴兒下樓後不久便下了樓。
鈴兒看見這客廳裏發生的一切,似是有些疑惑。白折見了,便說:“鈴兒,這便是賀先生的徒弟,也是他的琴靈。沒事兒,你先去忙。一會兒,我去跟你的師父說。”
鈴兒點點頭,轉身想走,但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走了一步,麵對著秦羽開了口:“是賀先生人好,沒有把我當成下人看,但我知道我不過是一個丫鬟,是個下人,所以我說這話,可能是沒有規矩,是膽大妄為了。可是賀先生對我有恩,我還是想替先生問上一句,秦小姐,你是真的已經清醒了,已經願意回到賀先生身邊了嗎?”
“我願意。”秦羽點頭,並沒有猶豫。
“賀先生現在身體成了這樣,以後可能越來越差。吃喝拉撒的,你都要伺候他。那恐怕和你現在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你真的都想好了?”鈴兒再問。
“我……我想好了。”秦羽說,“那些事情,我會去學的。以前,我其實不是不知道俞祁是個薄情的人。隻是,我心裏老存著幻想,老在幫他找理由。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在上海灘已經待不下去了。”
“我真怕,你不是真心想回去,你這樣隻是因為孟廣陵逼走了你,隻是你走投無路了所以暫時投奔賀先生。”鈴兒歎口氣,“所以,你能不能對我發誓?”
“你……我……”秦羽站起身,皺了眉看向鈴兒。鈴兒的目光裏藏著嚴厲、懇求、盼望、以及一種近乎是莊嚴的認真。
秦羽心突然一跳,竟也沒有去反駁鈴兒,隻舉起手:“我發誓。我是真的看清了,我若隻是一時逃避和怯弱,那我太十惡不赦了。我承諾我會一直照顧師父,直至他壽終正寢,我便陪他而去。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好。”鈴兒微笑著轉身,“我去做飯了。”
“這……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還從沒看過鈴兒這樣。”高銘聲如還沒睡醒一般打了嗬欠,一副對女孩子的心思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白折緊緊皺著眉頭,不由朝鈴兒走去的方向邁出了一步。她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卻一時說不上來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銘聲,我覺得哪裏不對啊……”
高銘聲隻上前倒了三杯水,一杯遞給白折,一杯遞給秦羽,“你們一個二個,這臉色都不好,你們需要喝點熱水,好好休息。”
高銘聲喝著剩餘的一杯熱水,隨後看起了報紙,看到秦羽身上發生了何事,也是連連皺眉。
廚房裏不時傳來乒乒乓乓做飯的聲音。不一會兒,早餐就做好了,鈴兒端了點心和粥過來,隨後給樓上客房的賀明玉送去。
賀明玉精神很不好,喝了一碗粥後、便又睡下了。鈴兒眷戀地多看了賀明玉幾眼,見他睡得熟了,終究是打開櫃子,拿出一件事物,隨後便下了樓。
樓下,白折正心神不寧地吃著早餐。聽見下樓的聲音,白折便連忙往樓梯望去了。白折瞪大了眼睛。因為她看見——鈴兒手上竟然捧了一把古琴。這把琴,赫然是伯牙的琴。鈴兒神色肅穆,在離客廳十個台階左右的位置站立,隨後把琴舉得很高。
察覺到鈴兒的臉色不對,白折站了起來:“鈴兒你……”
秦羽看見了鈴兒的樣子,也立刻站起來,麵色蒼白地問:“你……你要殺我……你……”
高銘聲正喝了一口粥,也被嚇到,立刻被嗆得不住咳嗽起來。
“若賀先生問起,麻煩諸位幫我跟賀先生說,就說秦小姐已願意回去照顧他,那麽鈴兒留下來也沒什麽用,家中有事,就先回家鄉了。”鈴兒說完這句話,便一下子在樓梯上把琴重重地往客廳砸去。
古琴,驟然而斷。
隨著琴斷而消失的,卻不是秦羽、而是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