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修聽罷,便道:“這畫,你意向賣多少錢?”

韋正奇聽了,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寂修,猶豫了一下,說:“一……一萬大洋?”

寂修看向韋正奇。“我給你一千倍的價格。”

“什……什麽?一千萬大洋?我……”韋正奇聽罷,似乎受到了刺激,忍不住咳嗽起來。

寂修忙按住韋正奇的一處穴道,讓他能夠順過氣來。

見韋正奇神色稍緩,寂修便說:“靈骨齋沒有這麽多現金,不過我有金子。我會把金子放到安全的地方,讓你的兒孫去取。地址、怎麽能取到金子的方法,我會寫給你。”

“我……我該怎麽感謝你?”韋正奇再看向寂修和白折的眼神,就如看神仙一般。

“你不是已給了我這幅畫嗎?這幅畫的價值,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能用金錢衡量的,便不是貴重之物。而這畫,才是千金難求。隻是——”寂修看著韋正奇,“你需要叮囑你的兒子,行事小心,一次性不要取出太多,免得惹人生疑、反遭不測。他們遇到難處,可來上海找我。”

“我明白。我兒子也不是魯莽愚笨之人。我也會好好叮囑他。”韋正奇說著,似乎試圖坐起來。看他的樣子,若是他此刻能下床,他定會走下來朝寂修好好鞠一躬。

寂修忙按住他。“當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休息。”

“嗯。”韋正奇說著,又看向齊文柏,“老齊,還要麻煩你幫我給兒子打個電話,這些事,我要好生跟他交代一下。順便向他介紹一下寂修先生才是。”

“好。”齊文柏點頭,去到客廳打了電話。

打完電話,齊文柏再進來:“他晚上就到。寂修先生,白小姐,一會兒一起吃個晚飯吧?”

“你照顧好韋老先生。我和折折去一處地方,晚間才回來。”寂修說著,拿出銀針,點了韋正奇幾個穴道。這雖不會治療他的病,也對延緩他的死亡沒有多大助益,不過會減少他的疼痛。

果然,韋正奇感到渾身輕鬆了不少。他甚至覺得他一點病痛都沒有了,隨時可以跳起來跑幾圈。他看向寂修的樣子,就更多了一絲敬佩。

待看著寂修和白折走出這房間,韋正奇忍不住問了齊文柏:“老齊,這……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

“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有神通之人。”齊文柏道。

“是啊。我覺得……這寂修先生的年紀怕是比你我都大呢。他們……是真正參透長生之法的仙人吧。不料,我彌留之際,還能遇見仙人……”韋正奇感慨一句,好似已覺得此生無憾。

屋外,寂修和白折出門、下樓、走到公寓門口。不出所料,那位老奶奶還在。

她時而麵對著這公寓,似乎想要走進去。但每每她往前走一步,又會自行退出來、轉身欲走。但她走出幾步,又會重新折返這個公寓。

如是,反反複複,她到底始終沒有踏上樓梯。

寂修見狀,微微眯眼,上前一步:“你好,我是寂修。可否借一步說話?”

“寂修……”她看看寂修,又看看白折,一時隻覺得這二人看起來都非尋常人,他們是人中龍鳳,似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們明明穿著明朝時代的服裝,卻讓人覺得他們是自古就活著了的仙人。“我好像並不認識你。”

“我們剛探望了韋老先生。”寂修說完這話,便見著這老婦人的神情果然變了。

寂修見狀,便問:“老先生沒有多少時間了,當是明日傍晚就會去世。你既然來了,為何不去看他?”

“我……”老婦人皺眉,隨後歎口氣,“既知道他的情況,也不必看了。有時候,相見本就不如不見。”

“為什麽?”寂修追問了他一句。

“他的心裏早已沒有我。他看我,就如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我再去看他,也是徒增煩惱。罷了。待他去了,我會給他燒紙錢。”老婦人這般說完,轉過身就走了。

由於衰老的關係,她的體態難免有些佝僂了。但她盡量把背挺得筆直。仿佛她的背脊彎曲一分,她就低頭了一分。

“她是個高傲的婦人。所以,她怕是知道韋正奇現在對她的態度。所以她驕傲、自尊心高,不願意主動找他和好。”白折輕輕擺頭,又看向寂修,“可是這韋正奇怎麽回事,他怎麽會對這婦人如此無情?這實則太不對勁……”

白折正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什麽,震驚地看向寂修:“他這樣子,倒是和尋安好像……”

“是和之前的尋安像。”寂修補充道,“無情無愛,對待高銘聲就如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平靜。”

“這卻是怎麽回事……”白折皺眉,“難道與那幅畫有關?”

“折折,先去吃點東西。”寂修輕聲道,便帶著白折往公寓外走去。

兩人極有默契地走向了秦淮河。

“煙籠寒水月籠沙,十裏秦淮盡酒家。”

曆史更迭,朝代變化。這十裏秦淮卻似乎永遠不會變。

雖它的周圍現在已不如當年繁華,但走到了這裏,便似乎讓人回到了那個金粉樓台、畫舫淩波的時代。

寂修與白折找了一家小飯店吃飯。

吃完飯,寂修又要了一壺清茶。兩人臨窗而坐,樓下便是秦淮風光。兩岸的繁華不若明清的時候,但如斯安靜的秦淮河,卻也別有風味。

看著對麵鱗次櫛比的房屋,白折回憶著哪些是柳如是住過的、哪些又是那董小宛住過的。

這靜謐的秦淮之夜,幾點疏落的燈火,伴著點點茶香,竟讓白折覺得格外安靜。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擔憂,似乎在那一刹那都煙消雲散。

她忽然明白了寂修為何帶她來這裏了。

他們兩個人之間,許久沒有這般安靜而默契地相處了。千年以來,他們彼此這樣對坐的時光,相比之下,實在是太少了。

白折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寂修。她的眼光似乎描繪著他的眉眼,一筆一劃,公公整整,不肯有半點差錯,似在對待這世上最重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