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之上空,一片方圓百十裏的大濃厚霧籠罩於此,氤氳的山嵐終年不散,此地也極其偏僻,終日不見人煙,看似極其荒涼。

但是,任誰能夠想像得到,在這片濃鬱下方竟是別有洞天,與上方灰暗山嵐的荒涼截然不同!

但見山中盛開著滿山遍野的百合花,花莖竟是異常粗壯,比世間尋常的花卉大了許多,白色的花瓣引來無數隻蜜蜂蝴蝶,飛來舞去的留戀於此,淡淡的百合幽香彌漫於此山穀。

山穀中尚有許多茂盛青草、小樹,不知名的山鳥嘰嘰喳喳的相互嘻戲,一泓小溪自遠方蜿蜓流淌而過,溪水極其的淺,魚兒自水中逆流遊去。

花、草、蜜蜂、蝴蝶、樹、水、魚兒,將這片本來不大的山穀裝飾的精致清新,竟如世外桃源一般。

而在此山穀邊緣處,竟然還有一間小茅屋,屋頂的橫梁上,竟然生出新的枝條嫩芽,倒垂而下,擋住了茅屋的門扉,風吹過,門簾也似的枝條隨之而飄,露出屋內形象。但見屋內擺有兩張木床,**卻是生滿青綠色苔蘚,一片黑褐色的木耳也已爬滿木床,支撐床體的四條床腿,也有兩隻朽壞,化作兩團木泥灘在地上。

看此情景,此地以前似乎曾有人居住,但想來搬離出去,這裏便又荒蕪下來,茅屋四麵透風,屋內雜草茂盛,時不時的,還有幾隻小動物來此鑽進又出,似乎是它們的家又像是它們樂園。

灰影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一道黑影,慢慢地穿過濃霧逐漸變大,最後落在此山穀,不一會兒便有數隻蝴蝶落在他的肩頭,撲扇著翅膀並不離去。

青年見狀笑了,伸出手去靠近蝴蝶,卻見它飛起落在青年指間,竟是絲毫不怕生人。

青年慢慢地走著,他走在百合叢中,雙眼打量著四周,當看見那間茅屋時他眼前一亮,並向著茅屋走去。

伸手撥開枝簾,他步伐沉重的走了進去,便看見先前所述那樣,他靠近木床蹲下身子,伸出手來,雙手竟然發出輕微的抖動,慢慢地撫摸上木床的床身。動作輕而溫柔,就像是撫摸一件天下奇寶一般,指間劃過床身,他跪了下來,一襲幹淨的衣衫登時便被底下那團木泥染黑一片,但他卻似毫無察覺似的,最後他伏下身子,爬向**,閉上眼睛。

“姐姐…弟弟來了…”

他的聲音略帶顫抖,似乎在壓抑著某種衝動。

此人便是從南疆遠途跋涉而來的白弟,經過半個月的時間,他於今日終於到達此地。

兩行清淚從白弟緊閉的眼縫裏流淌而出,滑過他蒼白的臉頰,滴在**,隻聽他再次輕聲道:“姐姐…弟弟已經長大了,你在那邊還好麽?害你的仇人,弟弟在十年前就已經為你報了…弟弟報仇了…報了…”

白弟說完,他使勁的閉著眼睛,深吸口氣,最後終於控製不住,他嗚嗚的哭出聲來。

“嗚嗚…姐姐…弟弟來了…”

那淚水,就猶如斷了線的珠簾,不!像是兩泓流水,不停的從他眼中淌下,將**本就極其潮濕的木板澆濕,淚水逐漸流向四周。

“嗚嗚…”

山穀寂靜,隻有他嗚嗚的傷心哭泣聲,斷斷續續,久久不息。

良久良久,白弟哭聲止息,他慢慢地抬起頭來,打量四周,屋壁四麵露氣,風此時正從空隙中撲來,歎息一聲,他抬腿走了出去。

伸手摸向胸口,感覺到那塊柔軟感,白弟低頭輕聲道:“姐姐,你看見了麽?這裏就是我們的家百合穀,我們現在是在家裏…”

而後,他抬頭看去,見屋頂亦是破陋不堪,經過十數年的風吹雨淋,這間茅屋能保存今日,也是個奇跡。

釋放了壓抑十年的壓抑,白弟感覺胸中暢快了些許,他看向前方那片如白色海洋的百合叢,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時,他忽然看見,在百合叢中竟然出現一人來,身形婀娜,長發烏黑而發亮,就像是緞黑綢子一般,眼中柔情似水,此時正在花叢翩翩起舞,蝴蝶蜜蜂圍在她的四周,她歡笑的聲音不絕於耳,當她發現自己正在看她時,卻見她停止舞蹈,並向自己歡快的輕步走來,口中道:“弟弟,你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姐姐…”

白弟喃喃地道,而後便向著白姐張開雙臂撲了過去,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白弟閉著眼睛輕聲道:“姐姐,真的是你麽?你知不知道,弟弟好想…好想…好想你......”

良久過後,不聞姐姐出言回答,白弟睜開眼睛,見麵前是一株體形粗壯的百合,高有他肩膀一般,他此時正張開雙臂環抱著它的枝身,他一怔,繼而明白過來,白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回來了,她已經永久的死去,不會再讓他看到一眼,陰陽永別!

數朵巨大的花朵掛在枝頭,白弟伸手細細撫摸,看著百合的倩影,恍惚又看見昔年一妙齡女子頭上插有百合花朵,在百合叢中跳舞,如同是百合叢中的一白色精靈。

突然,白弟的眼睛一亮,他凝目細看,見麵前這株百合枝頭,那朵巨大的花朵上,本來是潔白的花瓣之上,竟然還有數道紅色線條,紅色的線條仿似是它的血脈一般!

他帶著滿心疑惑去瞧其它百合,一株株的細細察看,當他將百合叢察看完之後,股如沸騰之水一般的喜悅湧上他的心頭,竟是無法抑製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而後,白弟再次靠近那珠帶有紅線的百合,他將臉低下,百合碰到臉上的那種涼涼感覺,他喃喃道:“姐姐,你便是這株百合麽?一定是的,你自爆之後,體內精血便附於此百合身上,現在花瓣上的紅線,便是你的精血吧?”

說完,白弟再次凝目看去,見此株百合長在別的百合中間,個頭亦是叢中最大的一株,他站起身來,但卻是低頭看著,自言自語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是以皆可修煉道法,人修仙道,獸修妖道,花草樹木,若是長久吸引天地靈性,勢必會漸漸萌生靈性,而此刻這株百合已有姐姐精血附內,若是再吸取靈氣,不知會不會具有靈性,要是有靈性了,有朝一日修煉成人身,那姐姐不就是能夠複活麽?”

這麽想到,白弟心裏便再也平靜不下來,他在百合叢中來回的走來走去,後來從腰間抽出綠竹竿,便要向著其它白合落去,隻是手在半空卻又停下,他輕聲道:“這些百合是姐姐在世時便有的,若是將它們都毀掉,隻留姐姐一人在此豈不寂寞,再說,有它們留在此處,若有風吹雨打也可保護著姐姐。”

白弟經過十數年的修道,於世間上各種奇怪之事均不覺奇怪,先前所雲百合修煉看其極其荒謬,但又誰說這是件絕對不可能之事?

隻是,他也知道,先前他所說畢竟是自己的猜測,不知究竟可行度為幾,即使能夠成功,那要經過多久歲月?是一百年,五百年?還上一千年?或是更多?

白弟歎息一聲,將綠竹竿重插回腰間,而後彎下腰去,將這珠他自認姐姐附上的百合旁邊的雜草通通撥除,動作輕而仔細,似乎生怕損害到那株百合。而後,他站起身來,目視遠方,喃喃道:“三師兄,十年了,你還好麽?讓你受了十年的苦,師弟…我白弟真是對不起你…”

白弟說完,便陷入了沉默,怔怔的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良久過後,一陣風吹過,涼涼的感覺將他吹醒,他緩緩地扭過頭去,看著那株開得正盛的百合,輕聲道:“姐姐,弟弟先走了,我要去救治一人,他是這世上除了姐姐,便是他對我最好,我要救他,等我忙完了我再回來看你啊…”

靜靜的凝視一會兒那株在風中搖枝的百合,似乎在向著自己擺手示意,白弟輕歎一聲,而後不再遲疑,他翻身躍上半空,搖晃數下,身子化作一道流光向著天空濃霧飛去,轉眼間已經消失不見。

山穀間,風依舊在輕輕的吹著,拂過漫穀的百合叢,帶來陣陣清幽的花香,彌漫在穀中每個角落,蝴蝶蜜蜂仍舊不知疲倦的穿插在百合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