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飛雪更甚!

雪,潔白色的雪花紛紛飄落,落在他的身上、頭上,以及她的臉上。

眼前的雪花雖白,但在邋遢看來,卻不及眼前佳人臉色蒼白。

華仙子本來紅潤的臉上,總是掛著迷人的笑靨,時刻都是笑眯眯的,此時,卻是蒼白無色,就跟地下積雪一般白。

都說肌膚勝雪,原來,有的時候,肌膚勝雪了卻是要人心悸的!

邋遢低頭,渾身顫抖的厲害,看著華仙子瞪大眼睛,厲聲喝道:“小仙,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華仙子淒然的笑了,她靠在邋遢懷裏,凝目看著他,眼裏一片柔情,嘴裏呼出陣陣白氣,喃喃的道:“三十年前我打了你一巴掌,你難道果真是到現在都還不肯原諒我麽?”

忽然一陣風吹過,將地上飛雪卷起,紛紛落了邋遢一身,卻看見華仙子嬌軀忽一哆嗦,倒像是被寒風衾體一般。

是啊!像現在這般嚴寒的天,又下著雪,她隻著件薄薄的輕紗,又如何能抵禦嚴寒?何況她現在又受了刀傷!

華仙子往邋遢懷裏鑽了鑽,又道:“我先前給你說過,你若從這個門口出去,我一定要讓你後悔,你,現在後悔了麽?”

邋遢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快回屋去,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聲音很急促,看得出來,邋遢心裏很是著急。

說完,邋遢抱起華仙子便要進屋裏,卻見華仙子伸手抓緊了門框,邋遢一怔,低頭看向她。

華仙子蒼白的臉上忽然飄來一片雪花,竟是不分秋色,俱是潔白無瑕。少頃,雪花便消融在她的臉上,化作一滴水珠緩緩地滑過她的光滑玉頰,就像是珠淚一般。

“你…你現在還在生我的氣麽?”

華仙子虛弱的道。

邋遢搖頭,不停的搖著頭,拚命地搖頭,道:“不生氣了,早就不生你的氣了,我其實在你追我的第一次就已經不再生氣了!”

華仙子又道:“那你為何還要逃跑三十年?”

邋遢將嘴一撇,道:“在你嫁給我以前,是我追的你,我就想讓你來追追我,現在你明白了麽?”

華仙子聞後,笑了,抬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夫君,喃喃道:“就知道你還是心裏有我的對不對?就知道你這些年來一直都記著我的!”

邋遢點頭,不止的點頭。.端木、白弟,二人俱是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倆,二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壓抑。

“你可不可以再叫聲小仙讓我聽聽?我都有三十年沒有聽你這麽叫我了…”

華仙子眼中柔情更甚,迷離的看著邋遢,似乎隨時將要睡著一般。

邋遢猛的搖晃著華仙子,道:“好好好!你想聽我就叫!小仙小仙小仙…”

華仙子笑了,笑的異常美麗,身子一陣哆嗦,再次將邋遢抱緊,喃喃道:“那你還走麽?”

邋遢馬上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隻要你能好了,我以後就再也不走了,每天都陪著你,聽你的話,好不好?”

華仙子又笑了,笑的很甜,笑的身子竟一陣顫抖,道:“此話當真?”

邋遢將眼一瞪,道:“當然,隻要你好了,我什麽都聽你的行不行?好了,現在咱們快點進屋去吧,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華仙子看捂著肚子,那把匕首插在她手捂著的地方。

血,殷紅的血順著華仙子的手滴在地下,不一會兒竟然凝固住了,卻是被冰凍了!

“我不信,隻要我好了,你又會跑的,若那樣,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呢!”

華仙子仍然虛弱的道。

邋遢急了,道:“不會的,我邋遢,不!我胡瘋子說一不二,隻要你好了,我一切都聽你的!好不好?”

華仙子聞後,她抬起了頭,眼中一片明亮,笑靨如花,露出嘴裏兩排珠貝般的玉齒,道:“好!那我現在就好了!”

說完,嬌軀一縱,已從邋遢懷裏下來,手中匕首已從肚子上拔出。.邋遢一怔,凝目細看,卻見華仙子笑臉盈盈的站在他麵前,臉色紅潤,美目流轉,卻哪裏是一副重傷的樣子?

漸漸地,邋遢明白了過來,一股憤怒湧上他的心頭,他怒哼一聲,將袖袍一揮,便要從華仙子麵前穿過。

華仙子身子一閃,擋住了邋遢去嘴,笑眯眯的道:“胡君,你要去哪兒呀!”

邋遢哼道:“哼!你竟然騙我!我現在很忙,你讓開,我還有事,就不在此了!”

華仙子仍舊笑嘻嘻的道:“胡君,怎麽?你剛說過的話便又忘了?”

邋遢道:“我說什麽了?”

華仙子笑道:“你說隻要我能好了,你就不會再走了,什麽都聽我的,我現在不讓你走!”

邋遢怒道:“哼!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受傷,還故意裝的副受傷的樣子,你…你你?哼!”

說完,邋遢將身子一扭,不再看她。

華仙子又道:“我若不這樣,憑你這倔脾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從你嘴裏說出原諒我的話。”

邋遢轉身,哇哇怪叫一通,手舞足蹈片刻,叱道:“哼!你前我說的全部都是假的,你根本就不能信,全是假的!”

華仙子絲毫不以為忤,仍是笑眯眯的看著邋遢,眼中柔情更甚,靠上前來,伸手摸向邋遢的臉頰,喃喃的道:“你老了…”

邋遢一怔,而後揮手打開她的手,道:“是啊!我老了,你還這麽年輕,你更不用再跟著我!”

華仙子歎息一聲,幽幽道:“三十年前你還沒有這般老呢!”

邋遢不語,華仙子又道:“三十年前的一巴掌,不僅打了你,更打在了我的心裏,這一巴掌,讓你我二人分別了三十年!唉!人生苦短,雖說我們修道之人生命長些,但卻既不是長生,又不是不老,在這一生中,能有幾個三十年?而你我卻已經浪費了一個,你說,這究竟是你癡還是我傻?”

邋遢不語,眉頭漸蹙,端木及白弟,二人聞後,亦是忽然感觸頗多。

是啊!人生苦短,人們總是感覺生命漫長,歲月還有許多,可以任我們恣意揮霍。

揮霍了一年、兩年,或是十年,總是感覺,我們還年輕,並未老去,老,似乎離我們還很遙遠。

隻是,恍惚裏,在不經意間,我們驀然回首,原來時間,大把大把的時間已經被我們奢侈的揮霍掉,掐指算算,人生究竟有多少個曾被你我揮霍過的時光?

是多少呢?.華仙子歎息一聲,幽幽道:“唉!想三十年前,你桀驁不馴,我喜怒無常,咱們總是吵吵鬧鬧。而一晃眼,都已經三十年過去了,在這些年裏,我時常自問,以前究竟是我們太年輕,還是現在我的心已經漸漸老去?”

說完,華仙子幽幽歎息一聲。

寒風呼嘯,風雪依舊。

邋遢怔怔的望著麵前的這粉衣女子,三十年來,自己雖然對她並不也從未陌生過,仍是感覺她還是如三十年前那般熟悉。隻是,現在忽然感覺,她似乎已經不一樣了,臉色較以前相比,似乎真的略顯衰老了。

衰老麽?容顏依舊,隻是為何感覺似乎是老了些。

邋遢喉間一動,看著華夢仙,道:“小仙,你變了。”

華夢仙幽幽道:“是的,我變了,三十年歲月蹉跎,我已經變了,我已經浪費了一個三十年,我不想第二個三十年還像上個那般度過!”

邋遢,不,應該是胡瘋子,胡一寶上前一步,看著華夢仙,喃喃道:“小仙…”

華夢仙美目柔情似水,淚水噙滿她的眼框,輕聲道:“寶哥…”

邋遢伸手抓向華夢仙的纖手,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四目相視。

三十年歲月,恍惚間,在這四目凝視間匆匆而過,又仿佛還是三十年前一般,那麽一對蕭灑男子與曼妙女子。

“咳咳…”

確實端木輕咳一聲。

邋遢將手閃電般縮回,轉首看向向端木,而華夢仙亦是低頭不語,本來白皙的臉頰竟透露出絲紅暈來。

“呃--那個兄弟,你快過來,來來!”

邋遢向著白弟招手。

白弟移步,不解的看著他的結拜大哥。

邋遢指著粉衣女子華仙子,道:“兄弟,這是你嫂子華夢仙華仙子,你快叫嫂子!”

華夢仙大窘,玉頰再次微紅,嬌嗔道:“死鬼,也不害臊…”

邋遢聞後將頭一昂嘴一撇,怪叫道:“怕啥呀?都老夫老妻了,再說了,我與我兄弟已經結拜過了,我是他大哥你是他嫂子,難道有錯麽?”

說完,斜眼看向白弟,再次怪叫道:“兄弟,你愣著幹嘛呢?還不快見過你嫂子,她脾氣可不好啊!”

白弟終於回過神來,向著華夢仙一揖到底,道:“白弟見過嫂嫂!”

華夢仙見狀,雖說略有羞意,但畢竟是性子颯爽,當下輕笑一聲,道:“白兄弟不必多禮。”

“嗬嗬,今日胡瘋子與華仙子合好真是可喜可賀啊!”

端木雖說與二人不對脾性,但場麵話卻又不得不說,當下抱拳賀道。

華仙子微微一笑,邋遢笑道:“哈哈,端木老兒,你我相識數十年,就今日你這話頗順我意!”

說完,攜手執著華仙子柔荑大步踏出門外。

出得門外,但覺外麵寒風呼嘯,卷起地下積雪紛紛撲落而來,窮目極望,四野皚皚,天地之間一片白茫。.“好大的雪啊!”

邋遢歎道。

華仙子美目顧盼,轉首看向身邊夫君,眼中柔情一片,輕笑道:“你還記得我們多年以前,在那個山頂看雪麽?”

邋遢此時哪裏還有平時那麽一副的玩世不恭樣,一臉的肅然,看著麵前的這一佳人,點點頭,道:“怎能不記得?”

說完,伸手摸向佳人玉靨,觸手一片光滑柔嫩,仍與多年前那般美麗,歎道:“唉!你好像也有些老了。”

華夢仙聞後,柳眉忽然倒豎而起,叱喝道:“什麽?胡瘋子,你敢說我老?”

話剛說完,卻見邋遢突然從地上一蹦而起,躥跳兩下逃離華夢仙身側,一隻手拚命的在胳膊上揉搓著,嘴裏怪叫連連,看著華夢仙怪叫道:“才剛說你變了,你又這樣了?你這愛擰人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掉啊?”

華夢仙靠近邋遢,伸手摸著他的胳膊,輕聲喚道:“寶哥,是不是很痛啊?”

邋遢扭頭看向白弟,苦著臉道:“兄弟,咳咳,那個…這,嗬嗬,讓你見…見笑了。哎呀!”

卻見邋遢再次痛呼一聲,身子一蹦老高,雙手亂舞,嘴裏怪叫連連,道:“賊婆娘,你這毛病果真是改不了了麽?”

華仙子叱喝道:“哼!你讓老娘一追便是三十年,今天老娘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以後你還反上天了!”

邋遢怪叫道:“我閃!”

卻見黃影閃過,華仙子毫不相讓,粉影疾追,兩人東挪十丈西躥八丈的漸漸遠去,隱約聽見邋遢怪叫聲不時傳來。

寒風呼嘯著吹過,地下積雪紛紛揚起,呼簌簌的飄向遠方,白弟怔怔的看著遠方動也未動,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慢慢的竟似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