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菱角,你嘴巴上……”小九子臉色從容,不光沒著急,還逗起了她。

她倆朝夕相處,情竇初開,菱角這會真就當真了,一臉的羞澀,想朝前靠在他身邊,又礙於徐岩在,扭了扭頭,嬌聲說:“九成子壞蛋,上回你說了,嘴角總是有東西……”

他們直奔堂屋而去,把另一份菜肴端上去,徐岩去熱菜,他和東家解釋說:

“東家,咱酒樓今天出了點事,錢沒少賺。”

白天來報信的人說出事了,差點鬧起來,沒說賺錢的事。

鄧弘毅放下手裏的古書,淡淡地說:“嗯,你說說。”

外人看今天的事,看的是熱鬧,焦點是發生了內外矛盾,劍拔弩張,差點出了大事。

內行才能發現真正的奧秘。

那就是鄭禮信帶著徐岩在巧妙的時機接管了酒樓,幾個奇妙的手法下來,酒樓生意扭虧為盈。

而且打壓了謝周全,幫助老都一處樹立了信心。

這種事有過,很少不說,都是通過很長時間扭轉的局麵。

這倆家夥歲數加起來都沒老馬大,竟然破天荒地幹了這麽大的事。

邱氏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勁揉眼睛,緊張的夠嗆,她趁著九子不說話了,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商量說:“馬掌櫃在屋裏待一天了,會不會出事啊,還有亨通的謝掌櫃……”

她聽了個大概,隱約感覺九子沒少得罪人,得罪了對麵的謝周全,又要砸了馬大的飯碗。

關鍵他個頭才到馬大胸口那,老馬要是動手了,隻怕九子和徐岩都不是對手。

再說鄧家算是這地方的商賈人家,誠信經營,從來沒和對手動手打架的。

她還著急地提醒快把兩個孩子召回來吧,有倆男生在家能好點。

“大姨,您老別擔心,我九子辦事吃一塹長一智,咱經營酒樓靠的是食材新鮮,烹飪技術高明,價格公道,有情有義,咱不靠拳頭,靠腦子。”九子麵朝外麵,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說給眾人聽得,又像是錚錚誓言。

當他提出來馬大今晚沒事,叫邱氏過去問問時,邱氏哪裏敢去。

她一想起馬大的模樣,就心慌。

見她麵露難色,菱角湊到她旁邊,撒嬌地說:

“母親,九成子白天那麽多事都弄好了,你怕什麽,馬掌櫃要是敢亂來,他倆就衝上去,就是打破腦袋,九子敢不替您攔著嗎。”

說完這些,菱角又是一陣苦口開導。

其實,她心裏一直想著:“九子這麽做肯定有原因的,母親不會挨欺負,否則九子不能這麽做。”

為了小九子,她豁出去了。

那邊鄧弘毅目視前方,眼睛微眯,在琢磨這事呢。

這種一天時間就“翻了天”的事,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速度太快了,真不知道以後會什麽樣。

邱氏怯生生地到了廂房門口,聽著裏麵沒動靜,正要說話,馬上莫名地擔心起來。

這畢竟是個女人,一到關鍵時候,心裏越來越怕,隻覺得雙腿發抖,心跳加快。

等她扭頭想回去時,就見九子和菱角站在一起,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這是給她撐腰呢。

“馬掌櫃的,晚上吃飯嗎?您呐,是不是昨天我做的飯不好吃啊,要是不中意吧,您……”邱氏終於裝著膽子說話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裏麵先是傳來了人下炕的動靜,隨後馬掌櫃的沉悶地咳嗽了兩聲。

老馬走到門口,對著門縫看了幾眼,滿嘴不好意思起來:“大嫂,沒事,沒事,我肚子不舒服,給您和展掌櫃的添麻煩了,想吃麻花了,這會巷子頭上……”

邱氏聽他不光沒事,還抱歉呢,心也就放下來了,交代說想吃什麽就說,挺不住就去瞧瞧大夫。

九子和菱角悄然過來,倆人雖然沒說話,全都一臉的開心。

三個人走到門口,菱角晃了晃母親的胳膊,撒嬌地說:“娘,我說九子辦事靠譜吧,人家是大城市來的。”

老太太還後怕呢,差點責怪她兩句,就聽鄧弘毅長長地舒了口氣,深沉地說:

“這事辦的,是好事,就是步子邁的太大了,內外交困,難以破局啊,但事已至此,我看……”

他娓娓道來,慢慢分析起來。

在他看來鄭禮信和徐岩弄的太突然了,自己都沒思想準備。

就算這麽幹了,今後重點預防馬大,可又弄出個謝周全。

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亨通的謝文亨,就算他暫時忍住了,以後必定會告訴謝文亨,到時候麻煩就來了。

想當初,在中國大街上鄧弘毅帶人去接小九子,見了財大氣粗,各方通吃的謝文亨都得客客氣氣的,要是和他對著幹,一丁點贏的把握都沒有。

待久了多少待出了感情,鄧弘毅夫婦越來越喜歡九子這孩子,關鍵眼看著菱角越來越喜歡他,說什麽也不能責怪了這孩子。

“170塊,九子,這是個噱頭,明天你能保住嗎?就算明天不行,以後幾天怎麽樣?”

鄧弘毅抬頭看著小九子,老謀深算地問。

各個生意能堅持到現在,他在這方麵自然有過人之處,經驗豐富,做事沉穩,否則早就嚇壞了。

小九子知道他擔心以後的事,想了想,信心十足地說:“東家,您忘了,中國大街上我不光靠焦炒肉片,連狗肉都能叫它上大席。”

他提示東家自己不光焦炒肉片那兩下子,其他菜也行。

廚子行業有個老觀點,狗肉上不了大席。

他沒兩下子也不敢挑戰這個說法,關鍵已經用狗肉做出叫人流連忘返的大菜了。

聽他想法成熟,盡管沒太大把握,鄧弘毅欣賞的目光看著他,交代說:“賠了我認了,咱得防備著好幾夥人呢,九子啊……”

聽他語氣有些擔憂,邱氏又唉聲歎氣起來了。

菱角這個乖女兒難免在旁邊細心照顧,耐心勸說。

就在這時,就聽著門口傳來推門聲,有人咣當當地推開大門,老遠就叫著:“九子,九子呢?”

徐岩一聽是周安,馬上和九子目光空中交匯,閃身出去,拽著周安就朝堂屋裏走。

外麵風雪正大,明晃晃的雪鋪在地上,人走著費勁。

徐岩小聲提醒他別叫馬大知道了。

菱角見他懂得手發紅,一個勁搓手,呼哧帶喘的,遞上去一杯熱水,叫他先暖和下。

老周可能是太興奮了,揉揉嘴巴,心急地說:“來了夥混子,有二毛子,嘰裏呱啦的,說飯菜不好就砸了……”

鄧弘毅似乎早有思想準備,一下子站了起來,麵對外麵,似乎感覺到了刺骨的寒風,焦慮地說:“唉,隻怕這才是開始啊,小九,你畢竟年輕,江湖水深,風高浪急,餐飲業也是江湖啊。”

他的聲音在屋子裏回**,叫人感覺壓力巨大。

無疑,這是他實在忍不住發出的肺腑之言,否則不會這麽輕易說出來。

連菱角都低著頭,像是犯了錯似得。

她相信九子,更相信父親的眼光。

別看鄧弘毅很少出門,整天看書習字,她知道這是韜光養晦,觀察局勢,等待機會。

“東家,東家,還有……”周安著急地想說話。

在眾人看來,他是想把情況盡量說詳細些,好叫東家快點拿主意,否則就容易出大事了。

“還能今晚就砸了我的老都一處,亨通那裏我想好了,不行就請中間人撮合,大不了我賠他錢,買賣還得做,老都一處就是賠錢,也得維持著。”

鄧老板急眼了,背負雙手,儒雅的麵孔上出現了少有的憤怒。

他很少生氣,甚至都沒怎麽罵過手下的人。

眼見如此,周安更害怕了,吞吞吐吐的,端著茶碗的手不停發抖,眼看著都要摔在地上了。

小九子眼見他欲言又止,過去接過來茶碗,安慰說:“老周,有什麽都說出來,你不說,東家怎麽決斷啊。”

這話提醒周安了,周安也不知道這話怎麽說,生怕貪便宜了再惹鬧了東家。

他小聲說起了今晚發生的情況。

本來已經打烊了,一群人罵罵咧咧地闖進了酒樓,叫著廚子趕緊起火弄菜,大呼小叫地吆喝著,碗筷摔的啪啪響。

弄的謝周全那邊都聽著動靜了,趕緊叫人過來等著看笑話。

他派來的兩個夥計穿著大衣,就在門口周圍轉悠,等著裏麵打起來了。

周安他們嚇得如同老鼠一般,躲在角落裏伺候著,連回來報信的都沒有。

飯菜都是老都一處最拿手的,上了好幾道了,那七八個人喝酒吃菜,扯東扯西的,酒喝得很快。

臨走了兩個男子瞅著周安訓了起來:“你家的那個什麽湯傳得挺神啊,今兒給你個麵子,要是叫你現在做,東西都是凍貨,不新鮮,肯定沒那味,飯菜湊合事,咱們後會有期!”

旁邊一個小個子,牛哄哄地朝嘴裏扔著花生米,嘟嘟囔囔地警告說:“別提錢啊,提錢容易挨揍。”

聽著這種場景,菱角從母親那裏慢慢靠近了九子,擔心地問:“多嚇人,是不是找你茬呢,你虧得沒在。”